但至少也不用他去洗碗刷盤子收拾廚房了。尹燭看著陸枕書把陸桓意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裝起來,皺著眉側過頭小聲問他:“我們不迴來了?”“過完年想迴來還是能迴來的,”陸桓意指了指行李箱,“我下山的時候師父把我冬裝全給我運下來了,得帶點兒迴去,不然冷得厲害。”“哦。”尹燭應了聲。還迴來就好。要真讓他在全是道士的地兒住個兩三年的,他是真受不了。不管實力有多強,終歸還是隻妖,而且如果被認出真身,會牽扯出很多麻煩的事情。如果師門都是陸桓意那樣的道士都還好,就怕有心術不正之人。下午有場大雪,他們得趕在那個點兒之前上山到家,聽陸桓意他們說的那個語氣,上山路途極其蜿蜒陡峭,加上冬天白雪覆蓋路麵又滑,很不好走。尹燭想說我能飛啊,呲溜一下就上去了,但又掃了眼陸枕書和莊潮,低下頭扒飯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如果是陸桓意的話就沒什麽,摸他鱗片,摸他尾巴,都沒什麽,但換做陸枕書或者莊潮就怪怪的,也不是嫌棄,就是說不出的怪。因著這份說不出的怪,一行四人是走路上的山。行李箱放陸枕書納物袋裏了,莊潮也想鑽進去來著,但陸枕書怕他把裏麵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物件給謔謔亂了,就沒答應,再說裏麵也不透氣,沒有往裏放活物的道理。陸桓意挺開心的,肉眼可見的開心。上山的路三步一打滑他也不在乎,一路都哼著小曲兒,偶爾折了旁邊凝了冰條的樹枝下來在手裏掃來掃去又丟到一邊,一會兒又和莊潮快步往前麵跑過去。尹燭是這時候才覺得他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的,還是在旁邊有個很幼稚的莊潮的襯托下才有了這樣的感想。他走在最後麵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山林,獸鳴,常年積雪的山頂和青藍色的煙霧,都是他看倦了的風景,就連陸桓意他們口中極難行走的雪地山路,也是他走慣了的。他有無數個年頭都是這樣,站在山頂上,俯瞰著所有的風景,然後讓那些不值一提的東西在記憶裏快速流逝,日子長了,他總會有自己是否還活在世上的疑問。陸桓意突然衝了過來,跑到他麵前沒刹住車,一個趔趄差點兒倒在自己懷裏,尹燭伸手扶了一把,看著陸桓意抬起頭,被凍得發紅的鼻尖和臉頰,亮晶晶的眼珠子看著自己,“你是不是累了啊?”“嗯?”尹燭疑惑地應了聲。“我看你一直走最後麵,是不是累了?”陸桓意聳聳肩,把肩頭的雪抖掉了。“不用,”尹燭想了想,笑了起來,“我不累。”“哦,那你累的時候和我說一聲,”陸桓意後知後覺尹燭此時是半摟住自己的姿勢,往後退了一步,呲呲牙說,“你變小了,我揣著你走。”第37章 半山腰的風很大,卷著細小的雪花吹過來,糊得人快要睜不開眼了。陸桓意像是覺得尹燭久久不迴話是因為沒聽清,他幹脆拉開了自己的外套,指了指外套裏層的那個小口袋,“累了就進來?”尹燭盯著陸桓意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身型緩緩縮小,臉上浮現出鱗片的花紋變迴原形的前一刻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在陸桓意的臉上蹭了一下,他一愣,麵前的尹燭已經不見了,厚重的衣服裏爬出一條小蛇,仰著頭看著自己,“累了。”“……哎。”陸桓意抬手用手背在臉上蹭了一下,彎下腰把尹燭揣兜裏了。又把他的衣服卷了卷,裹成一坨,抱在懷裏快步走到陸枕書身邊,遞了過去,“尹燭的衣服,你幫他裝一下。”方才隻顧著往前走的陸枕書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發生的一切,他皺著眉接過被陸桓意團成一團的衣服,忍了忍還是沒當場抖開別人的衣服開始疊,閉眼放進兜裏了,才問道:“尹先生呢?”陸桓意樂了,拉開衣服,指指自己的兜,“這兒呢。”旁邊的莊潮突然眼睛一亮,原地起跳蹦到了陸枕書身上,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變迴了原型,那小臂那麽大小的腓腓再度出現在兩人麵前,淺灰色的蓬鬆毛發十分漂亮,就是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不怎麽美觀。陸枕書沒動,等著莊潮從外套領口鑽進去,蹲好了,從衣領處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又黑又圓的眼睛抬起頭和陸枕書對視著,半晌,陸枕書才歎了口氣,把莊潮的衣服也裝進了自己的納物袋中。師兄弟對視一眼,或多或少都從對方眼底看出了幾分無奈,不多時又再次啟程,朝著山頂上的道觀前進。道觀是古時留下的,快走到時台階上便沒有雪了,大門處掛著兩顆帶著金鈴鐺的福娃娃,漆黑的門柱有些年歲,上麵的痕跡深得不像話,柱子卻依然堅挺地聳立在那裏。陸桓意他們的師祖那一輩又在後山修建了不少房子,供後人居住。平日裏多用大堂修道,議論正事以及日常晨會,偏居別院便是午間小憩,吃飯等休閑用的地方,師祖建在後山的房子才是他們真正休息居住的地兒,陸桓意和陸枕書直接繞過了前門,走小路去了後山。後山沒幾個人能去,師祖布下過一個迷陣,為了防止有旁人亂入還在後山入口畫了很多驅人符,但陸桓意和陸枕書都是在這兒長大的,沒用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入口。臨近年關,山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來尋道算卦了,那些個裝假瞎子橋頭算命的不著調的師兄也迴來了不少,此時整個後山的小房子裏都熱熱鬧鬧的,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兒而興奮,但陸桓意從踏進後山,他從小長到大的地方的時候,就忍不住那股興奮勁兒了。這陣兒因著要下雪的緣故,天已經暗了下來,外麵又冷,沒有一個人在外麵瞎晃悠,但那些個小平房都亮起了燈,一個一個的窗格子仿佛在歡唿著誰的迴歸,稍稍眯起眼睛,那些光影都閃爍在眼裏,明晃晃的,晃得心都亮了。“他們知道我今天迴來嗎?”陸桓意扭頭拍了陸枕書一下,勁兒沒憋住,幾乎是狠狠一下甩陸枕書胳膊上了,眼底亮堂堂的,嘴角翹著,“知道嗎?知道嗎?”“知道,但是不知道你到了,”陸枕書拉了他一下,“先迴屋去讓尹先生變迴來,我們一同去見師父。”“好。”陸桓意原地蹦了下,“好。”陸枕裏去讓莊潮變迴來,再把納物袋裏的東西放一放,歸置歸置,然後和陸桓意一起去找師父。陸桓意好久沒有迴到自己的房間了,其實他在山下的臥室和山上的房間擺設裝修都差不多,但進了房間才會有那種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放鬆下來的舒適感。陸枕內就轉頭迴了自己的房間,陸桓意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兒,才把尹燭從懷裏掏出來,“大爺,看看,這是我的家。”尹燭待在陸桓意兜裏都快睡著了,此時被掏出來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愣了下,疑惑道:“我們又迴來了?”“不是,”陸桓意把他放到小椅子上,又拿出他剛才穿的那套衣服放到椅子旁,“山下的房子……和我這兒,很像,但是不是完全一樣的,你明白嗎?”“明白,”屋子裏很暖和,尹燭變成人形,光著身子坐在椅子上也沒覺得冷,他拿過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了,再抬頭時陸桓意的目光有些奇怪,但他還是繼續說了剛才沒說完的話,“這裏是家,山下那裏不是,對嗎?”“啊……”陸桓意清了清嗓子,“對。”“其實能看得出來,”尹燭說著,把手放到了椅子的扶手上,上麵有一個小小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是誰咬出來的,他低頭摸了摸,笑了,“這裏到處都是你生活過的痕跡。”“……那是我小時候被師兄嘮叨煩了,趴在椅子上啃的,”陸桓意注意到他的動作,無奈地說,“我也不記得我為什麽會趴在椅子上還啃扶手了,但是……挺弱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