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山洞。


    一股股發黴一般的潮濕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偶爾的時候,還能嗅到一股惡臭。


    山洞不大,三尺見方。


    曹晨靠著冰涼的石壁,艱難的睜開眼,一眼就看到了守在自己麵前,背對著自己的那個少年。


    不知道這少年多久沒有洗澡換衣服了。


    滿身汙泥的他的身上,傳來一陣陣腥臭。


    曹晨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喉嚨裏的血腥味兒刺激的咳嗽了一聲。


    那少年轉過身來,看了看曹晨,小聲問道,“你醒啦?”


    “嗯,這是哪……”


    “噓,小點兒聲。”少年說著,往洞口外小心的看了一眼,才複又迴頭,低聲對曹晨說道,“這裏是亡者森林。說話不要太大聲,引來惡靈,就麻煩了。”


    曹晨應了一聲,稍微活動了一下,背上立刻就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之感。


    “你修為不高,怎麽也敢闖那空間屏障?”少年道,“幸虧你有護體法寶,又遇到了我,不然,肯定有死無活。”


    “嗯,沒辦法,被人追殺。”曹晨道。


    少年苦笑,道,“被人追殺,也好過在這亡者森林裏苟活。我是拚命想出去,你卻自己進來了。”


    曹晨苦笑一聲,想要站起來活動一下,背上又傳來劇痛,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咬著牙,“疼疼疼疼……”


    “先休息吧,你背上的傷勢不輕,我已經給你上了藥,藥是我們那裏的一個長輩配製的,效果還不錯。”少年道。“其實最好是用藥酒泡一下,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惡靈比較活躍,不適合在亡者森林裏亂跑。等等看再說吧。”


    “嗯,謝謝……哎?你怎麽給我上的藥?”曹晨抽了一下嘴角,“你脫我衣服了?”


    “權宜之計而已。”少年卻並不以為意,“你放心,我沒有看你前麵。”說話的時候,少年又轉臉看向山洞之外,一臉的警惕。


    “……”曹晨一時無語。


    兩個人沉默了下來,曹晨受了傷,身心俱疲,靠著山洞的石壁坐了一會兒,困意襲來,又沉沉睡去。


    少年在山洞口守了一陣兒,見似乎並沒有惡靈靠近,才鬆了一口氣,也不嫌髒,無力的坐在了地上。


    感覺屁股下有什麽東西鉻了一下,以為是石子兒什麽的,便把手伸到下邊,想要把石子兒撥開,碰到之後,心中不由一動。


    把那以為是石子兒的東西拿出來看了一眼,少年愣住了。


    這不是石頭,而是很小的一塊兒骨頭。骨頭已經變成了化石,顯然已經存在了很久遠的時間。


    仔細去看,還能發現骨頭上有靈力存留過的痕跡,毫無疑問,它屬於一個修真者。


    少年沉吟片刻,從儲物戒指裏取出劍來,往腳下的烏黑的泥土上小心的撅了起來。一直撅了半個多時辰,少年挖出了不少骨頭。在這堆骨頭裏,還有一件滿是鏽跡的斷了一截的劍。斷劍不算什麽好東西,但上麵明顯可以看出的陣法布局,卻讓少年大吃一驚。


    不是因為那陣法有多高明,而是因為少年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正想著,少年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輕嚀。


    迴頭看向曹晨,少年覺得有些不對勁。收起那斷劍,又伸手摸了一下曹晨的額頭,再小心的把曹晨扶起,拉開她的領口,朝著她的傷口看去,不由凝眉。


    怎麽迴事?那藥竟然好似全無用處!


    又探了一下曹晨的脈搏,少年心下凝重起來。


    她的靈力,竟然是逆行的?!


    震驚之餘,少年也發現,要是再不想辦法,這小丫頭就活不成了。


    思索片刻,少年用髒兮兮的手捂著曹晨的嘴巴,推了她一下。


    曹晨被少年推醒,輕哼了一聲,感覺腦子裏有些發懵,心口堵得慌,背上的疼痛,反而沒有之前那麽嚴重了。身上臉上莫名的燥熱,心跳似乎有些加快。意識到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曹晨腦子裏激靈了一下,凝著眉頭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之後轉過身,示意曹晨趴在他背上。


    曹晨不明所以,看少年神色凝重,也沒有問,小心的爬上了少年的背。


    少年背起曹晨,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山洞。


    曹晨大睜著眼睛,環顧四周。


    灰蒙蒙的世界,到處都是枯死的草木和森森白骨。


    在這片灰暗中,一個個白色的透明的靈體,猶如一個個遊魂,漫無目的的飄蕩著。少年似乎對這些靈體極為懼怕,曹晨幾乎可以聽到少年粗重的喘息聲。


    好在亡者森林裏的那些枯死的樹木裏,總有十分粗壯的,足夠讓少年和曹晨遮掩身形。偶爾的時候,少年也會背著曹晨跳躍到枯樹上,安靜的等待一會兒,才繼續從樹上下來,繼續趕路。


    四處飄飛的靈體,帶著一股股陰冷的風。


    曹晨看了一會兒,感覺眼皮很沉重,不知不覺間,竟然又沉沉睡去。


    忽然,一聲尖利刺耳的嘯聲,把昏睡的曹晨驚醒。


    “這畜生!離這麽遠都能察覺到。”那少年罵了一句,忽然發足狂奔。


    曹晨注意到,就在不遠處的地方,一隻飄在半空中的靈體,正衝著自己和少年尖嘯。


    緊接著,那靈體就飛快的飄了過來。


    少年手中握著的劍,忽然靈光大盛,之後他朝著那靈體狠狠的打出了一道劍芒。也不去觀看戰果,繼續沒命的逃跑。


    少年似乎經驗豐富,沒有跑出太遠,卻是直接跳上一顆枯樹,穩穩的站在樹杈上不動彈。曹晨親眼看到那靈體好似失去了目標一般,站在樹下茫然四顧,之後又漫無目的的飄走。


    少年鬆了一口氣,觀察了一下四周,又小心翼翼的從樹上下來,繼續快步趕路。一路上還算有驚無險,約摸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左右,前方出現了一處與進入小涼山一樣的巨大的裂縫。


    這裂縫顯然要比小涼山那裏的裂縫更大,足足有一丈多寬,其中也沒有電閃雷鳴的跡象。


    “終於到了。”少年鬆了一口氣。


    不過卻沒有人搭理他。他迴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曹晨趴在自己背上睡著了。


    少年擰著眉頭,心中暗道:“不要死啊。”繼續趕路。


    穿過那裂縫之處,前方是一片如同亡者森林一樣的灰暗世界。不同的是,這裏的樹木似乎是剛剛死去沒有多久,還有幹枯的樹葉星星散散的落下來。


    穿過山林,便能看到一排排布局淩亂的房舍。


    房舍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隻有三三兩兩的惡靈,在房舍周圍遊蕩。


    少年躲避著惡靈,摸進了一個小院兒裏。


    推開滿是灰塵的房門,又拐進一個廂房,房間的正中,擺放著一個大木桶。少年把曹晨在床上,又跑到外麵,躡手躡腳的打了水,把木桶裝滿,再從旁邊的幾個櫃子裏翻騰了一會兒,往木桶裏加了一些藥材,再倒上一小壇醇香的美酒。


    “可惜了,若是有溫水就更好了。”少年有些遺憾的低聲自語,又把曹晨抱起來,小心的放進了木桶裏。


    曹晨被冰冷的水激了一下,悠悠醒來。


    看著眼前的少年,曹晨張了張嘴,感覺身上臉上火辣辣的燥熱。苦笑了一聲,道,“好熱……你給我下藥了嗎……不要太粗暴,我還是第一次……”說著,又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少年傻著眼兒看了看曹晨,之後哭笑不得。讓曹晨靠在木桶的邊緣坐好,少年才低聲說道,“放心吧,我有喜歡的女孩兒。她可是我們這裏最溫柔最漂亮的女孩兒……”少年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收斂。


    看曹晨坐的穩當,少年才小心的放開她,轉身走了出去。


    空蕩蕩的山村,黑壓壓的世界。


    門前的一棵棗樹,僅僅留下幹枯的樹幹。平整的地麵上,枯葉飄零。不遠處,溪水潺潺。依然清澈的溪水,倒映著這個灰蒙蒙的世界。或許,要不了太久,這溪水,也會變得如同亡者森林裏的那些水一樣,汙濁而冰冷。


    少年輕聲歎了一口氣,注意到沒有惡靈靠近,才放了心,轉身迴到院中,走進一個房間。


    房間裏,有一張大方桌。


    桌上,擺滿了靈位。


    一百六十一個靈位!


    一百六十一條人命!


    少年怔怔的看了一會兒那些靈位,之後雙目通紅,撲通跪倒,對著靈位砰砰的叩首。


    每一次迴到這裏,少年都會來到這個房間裏,看一看這些靈位。這些靈位,猶如一把把尖刀,總會刺的少年心痛不已。


    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少年不知道。外麵的是非觀又是什麽樣的?少年也不知道。


    少年不需要知道,他隻想讓對方知道:在青雲穀,血債要血償!


    青雲穀的血還沒有流幹。


    還有一個少年,血仍未冷。


    他要用他的熱血,染紅整個亡者森林!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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