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驚道:“你究竟什麽人,竟然也知道這件事?”

    馬鐵匠向四下打探一番,道:“請借一步說話!”

    李蓬生將信將疑,跟隨他進了鋪子。他關好門窗,引其至後院坐下,沏了壺茶,道:“實不相瞞,在下叫馬三鐵,十幾年前跟隨李將軍遭遇韓通大軍,受了重傷僥幸大難不死,保住了一條賤命!”

    李蓬生心下暗道:“我怎麽從未見過他?嗯,李將軍手下人那麽多,沒見過也不足為奇!”想罷,欣喜道:“原來馬兄也是李將軍的舊部下。”

    馬鐵匠點點頭說道:“那日,我從死人堆中爬出來時見不到一個活人,身邊全部是兄弟們的屍體……。。”

    他與李蓬生傷感一番,又繼續道:“後來才知道李將軍已經戰死,李家也遭滅門,我便來到這個小鎮隱姓埋名住了下來,以打鐵為生。”

    “原來如此!”李蓬生歎道。

    “這些年,連年兵禍不斷,生靈塗炭,百姓苦不堪言。”馬鐵匠鬱鬱道:“若世上沒有了兵刃,就不會有戰爭了,故而我從來不打兵器!”

    “原來如此!李某剛剛多有失禮之處還請馬兄恕罪!”李蓬生起身,拱手便拜。

    馬鐵匠忙起身扶住,驚道:“好說好說!怎麽,兄台也姓李?”

    “李某正是當年懷抱將軍遺孤,四處逃避朝廷追殺,最後墜入懸崖的李蓬生。”他全盤托出。

    “哎呀!原來是李蓬生李將軍。”馬鐵匠驚道:”那將軍遺孤……。。”

    “將軍的後人現已是個十六歲的翩翩少年,名叫李玖。”他說著情緒有些激動。

    馬鐵匠一把握住他雙手,雙眼含淚,激動的說道:“太好了,太好了,將軍有後了………”

    二人撤下茶水,換上美酒,邊飲邊聊,一見如故。

    李蓬生慢慢向他敘說如何救玖兒,如何逃亡,又是如何最終跌落懸崖而大難不死………馬三鐵每聽到驚險處,不禁麵容驟改,聽到喜處,卻又麵浮笑意,一陣悲一陣喜。他倆越聊越投緣,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推杯換盞直至深夜。

    次日一早,起的床來,李蓬生憑著記憶描繪劈月刀的外形,大小尺寸及紋飾等等。馬三鐵依樣開始為他打造“劈月刀”。他挑選了最好的鐵,仔細認真的敲打,小心控製火候,一陣“叮當”作響。

    劈月刀是何等的寶刀,縱然是仿製亦是極耗時耗力,稍不留神便前功盡棄,加之寶刀紋飾精美,須細細雕鑿打磨方可。馬鐵匠幾次反複,幾度迴爐,數日方漸成形,再經過精心雕琢、打磨、拋光等數道工序又經數日終於打造而成。隻見“劈月刀”刀身通體黑亮,刃長二尺八寸,刀背長約二尺五寸,左右刀麵近背處雕有龍蚊圖飾,仿似兩條青龍纏於刀背。刀柄亦刻有龍鱗圖案,與當年的李家祖傳劈月寶刀別無二致,幾可亂真。

    馬三鐵握刀在手,仔細打量一番,嘖嘖讚道:“劈月刀果然名不虛傳,好刀,好刀啊!”他似已將手中仿製品當成了真的劈月寶刀,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李蓬生接過“劈月刀”麵露驚奇,讚道:“馬兄真是好手藝,這把刀簡直可以假亂真!若不親見恐怕連我也難辨真偽!”

    “李兄過獎了!”馬三鐵拍拍身上灰塵說道:“劈月刀不愧為天下第一寶刀!此刀設計精妙,造型精美,雖是一把兵刃卻精美絕倫,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又是一通敲打忙碌,過了數日,才又為這柄刀配上了一把刀鞘。刀鞘亦是通體烏黑,鞘身亦刻有龍紋圖飾,龍身通體鎦金,分外惹眼。

    一切已大功告成,馬三鐵舒了口氣,望著手中寶刀甚是得意,說道:“李兄,咱倆為‘劈月刀’的完成大幹三壇如何?”

    “好,那今日咱就不醉不歸!”李蓬生亦是十分高興,欣然答應。

    “不醉不歸!”

    馬三鐵搬來幾壇好酒,斟上。二人一碗接著一碗,一番豪飲,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酒過三旬,他倆幹脆一人提起一個酒壇,一番豪飲。隻聽“咕咚咕咚”聲從喉嚨裏發出,酒水卻似飛瀑一般從鰓兩邊瀉下。隻消片刻,兩壇美酒便被飲盡,“嘩啦”一聲將壇子摔於地上,二人仰頭齊聲大笑“哈哈哈哈……。。”,可謂豪氣衝雲霄。

    自十五年前,他在潞州醉酒誤事,後又隱居山穀,就再也沒有沾過一滴酒,更未像今日這般豪飲與暢快。今日與馬三鐵一番豪飲,此情此景,仿佛又迴到十幾年前與李筠及眾兄弟同飲一般。

    次日,李蓬生早早便要拜別馬三鐵,雙手抱拳,道:“馬兄,李某叨擾數日,就此別過!”

    馬三鐵挽留道:“李兄何以執意要走?你我一見如故,何不在寒舍多留數日?我那窖中還有幾壇上好的竹葉青……”

    他婉謝道:“在下離穀也有些時日了,玖兒還獨自在穀中……。”

    馬三鐵見他執意要走,隻得與他作別,道:“既然如此,馬某就不強留,李兄一路好走!”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李蓬生將“劈月刀”仔細包好,轉身離開小鎮迴穀而去。

    行至穀口深潭邊,正要攀崖入穀,忽聽左後側似有響動。他止住步子四下打探卻不見有何異常,心想:“剛才明明聽見有響動,怎麽什麽都沒有?”想罷,手腳並用“噌噌噌”,片刻便已飛身上崖。

    忽然,深潭左側樹叢中竄出一個人來。隻見來人手持鐵棍,在崖底鬼鬼祟祟,上下打量石崖,自語道:“這崖壁如此光滑,他怎麽能如履平地一般登上崖頂?”正自驚疑之際,突然感覺有一隻手搭在他的左肩上,猛吃一驚,迴頭一看,卻是李蓬生。這一下,他著實嚇得不輕,險些摔倒,慌忙道:“你……你不是上崖了麽?”

    “可是我又下來了!”李蓬生冷冷道:“馬兄,你真客氣,送我送這麽遠!”

    原來,他前腳走,馬三鐵便後腳跟了來,一路跟蹤至穀口,一不小心踩在碎石子上滑了一下,這才讓李蓬生有所警覺。他登至崖頂,悄悄潛藏起來,欲要一探究竟,果不出所料後麵有人跟蹤。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跟蹤他的人竟是馬三鐵。

    “我是……是想看看你住在哪裏。”馬三鐵支支吾吾,一時不知如何以對。

    “還在撒謊。你到底是什麽人?”李蓬生臉色陰沉,怒喝道。

    馬三鐵見強辯已無意,索性將鐵棍一橫,正色道:“那就讓你死個明白吧!我本名馬雲。今天就先殺了你再抓了李玖到皇上那兒討個官做!”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李蓬生憤憤道:“我早該知道了……隻是我一直不肯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怎麽……早知道了?”馬鐵匠驚道:“你是如何看出的?”

    李蓬生道:“第一、我常與將軍在一起,將軍手下大小將領,無一不識,即使無有交往也應麵熟,而我卻對你無半點印象;第二、李家軍上至將軍下至士兵、家兵,無人不會劈月刀法,而你隻是認識而已,卻不會一招半式;第三、兵敗後你既已來到此處埋名隱姓,又何以知我墜崖?”

    “既然你早已知道,為何……”馬鐵匠不解。

    “我隻希望我猜錯了,誰曾想這一切竟然全是真的!”他恨恨道。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馬鐵匠有些不耐煩。

    “好好好,你這卑鄙小人,出招吧!”李蓬生語帶顫抖。

    “那我就不客氣了,看招!”馬雲說罷,舉棍便向他砸來。

    李蓬生提刀與之廝殺開來。馬雲招招兇狠,直攻對方要害。李蓬生盡使劈月刀法與之纏鬥,一時間刀棍相加,“乒乓”作響,打的難解難分。突然,馬雲腳尖猛一點地,縱身騰空而起,掄起鐵棍向他頭頂壓下。李蓬生倏地向左急躍,剛落地又忽地一躍而起,轉身一招“鷂子翻身”向右後側劈下。馬雲急收棍迴架,“鐺”的一聲,刀棍相碰,火星四濺。落地未穩,馬雲掉轉鐵棍猛力向前遞出,直搗他心窩。李蓬生又是一個縱身,躍至半空。突然身體猛一翻騰,頭直朝下栽,左手一捋抓住鐵棍,返身迴帶,身子趁勢反轉,雙腳朝馬雲前胸踹去。“嗵”的一聲,正重重的踹在馬雲胸口,一個踉蹌連退幾步,險些滑入深潭。

    李蓬生未等他站穩緊接著一招“劈山救母”向馬雲左側劈來。馬雲提棍向左一擺將刀格開後,往地麵一撐向右躍出數步,心想:“劈月刀法以招法見長,他雖已練得純熟,但卻遠未達到精湛的地步,若與之在招式上一較高下恐怕沾不到任何便宜。我何不利用鐵棍在力量上的優勢以快招取勝?”想罷,舞起鐵棍便向李蓬生攻來。隻見鐵棍在馬雲手中上下飛舞,棍影飄忽,將他自己罩於其中,卻招招直攻李蓬生要害,一招緊似一招,一棍快似一棍。一時間,李蓬生東躲西閃,竟難以施展劈月刀法。馬雲不依不饒,直逼的他步步後退。

    馬雲雖武功不及李蓬生,但其氣力奇大,且又使鐵棍這般重長兵器,更在此時以全力拚殺,而李蓬生有所顧忌,不敢用刀硬接,隻得以其在輕功上的優勢與之周旋。他施展輕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卻暗暗尋找馬雲破綻,伺機出擊,以逸待勞。

    二人纏鬥約莫半個時辰,馬雲已漸感體力不支,攻勢漸緩,心想:“李蓬生竟有如此卓絕的輕身功夫,真是天不助我啊!”他越戰越急,招法步法漸顯亂象。李蓬生見他已體力不支,心緒不寧,步法已亂,提刀攻去。兩人又是一陣惡鬥,隻是此時已是李蓬生步步緊逼,而馬雲是步步退讓,處於下風。李蓬生掄刀朝他左側劈砍過來,他舉棍來擋。突然,李蓬生將刀收迴。“不好!”馬雲大叫一聲,話剛落音,隻聽他“啊!”的一聲慘叫,刀已刺入左胸。

    原來,李蓬生虛晃一招變劈為刺,此時馬雲收棍來擋已然不及,躲閃亦是不及。他左手緊緊抓住刀背,鮮血直流,鬥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兩眼似要噴出火來。李蓬生欲要將刀抽迴,卻紋絲未動,想不到馬雲氣力這般大,身板竟這般結實。他雙眼直直的盯著李蓬生,忽然大吼一聲向前猛撲,逼的他連連後退。突然,馬鐵匠右手提起鐵棍猛地捅向李蓬生,正中他左胸。李蓬生“哇”的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疼的他眼冒金星。他左手一把抓住鐵棍,死死不鬆手,兩人一時相持不下。

    李蓬生又試了試將刀抽迴,卻仍為奏效。他索性將刀猛然向前推,刀尖反倒深深的紮入馬雲左胸,鮮血如柱,汩汩而出。漸漸地馬雲麵色慘白,癱軟在地,氣息已十分微弱。李蓬生將刀拔出指著他,喝道:“是誰派你來的?”

    馬雲痛苦萬分,以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沒……沒有人……”

    “死到臨頭了,還不說實話!到底是誰指使你的?”李蓬生怒道。

    “真的沒有人指使。”馬雲道:“人之將死,其言亦善!李兄,若不是我動了貪念,你我二人或許真的可以成為知己!”

    李蓬生無語。

    他繼續說道:“我原是禁軍統領石守信將軍手下的一名副將……建隆二年,皇上以一杯酒便解除了石將軍等一批開國功臣的兵權。石將軍離開朝廷後不久,我也被迫離開禁軍……”

    他咳了咳又道:“為防遭迫害,故而來到這個小鎮上,隱姓埋名,以打鐵為生。本來生活一直倒也平靜,直到那日你來到這裏……”他氣息愈加微弱,表情痛苦萬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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