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一臉驚詫的妙chun和妙夏便抬了水過來注滿了屏風後的浴桶裏。淡梅下水洗浴的時候,才覺自己腰酸背痛,低頭見胸口處被他揉搓泛出的紅痕到現在還沒褪盡,想起方才兩人還在糾纏之時,那男人後來似要將自己揉碎了的兇狠模樣,忍不住還是有些心驚。


    淡梅梳洗完畢換了衣服,坐鏡前讓妙夏給她用絨巾吸gān頭髮水分時,徐進嶸進了屋子,穿了青色長衫,瞧著方才應該在別處洗換過了。


    “你出去吧。我與夫人有話說。”


    徐進嶸對著妙夏說了一聲,妙夏急忙出去,把門帶上了。


    淡梅自己拿了方才妙夏放下的絨巾,繼續擦著仍有些濕漉的長髮。徐進嶸站她身後看了一會,突然道:“你怎的穿這衣裳?”不待淡梅迴答,很快便自己搖了下頭道,“是我多問了,必定是我娘的意思。”


    淡梅沒有迴頭,隻是道:“村壤之地,穿綢緞反倒紮眼。”


    徐進嶸頓了下,唔了聲道:“這樣瞧著也好看。”


    淡梅心中有些生疑,這男人今早莫非吃錯了藥,怎的莫名其妙跟自己說這些話?這倒叫她有些不習慣了,胡亂應了聲,正想迴頭問他方才遣了妙夏出去到底要說何話,感覺身後一暗,那徐進嶸已是到了她身後,從她手上拿了絨巾,包住她身後長發慢慢揉擦了起來。


    淡梅一下又有些糊塗了,萬萬沒想到他那樣的一個人竟也會做出這般小意的舉動。雖是心中極其驚訝,隻也坐著一動不動任他揉擦。


    “淮南東路運往京畿的漕糧綱船前段時日連續被劫,如今西北與李元昊戰事吃緊,那些漕糧都是要發往延州充作軍用的。皇上盛怒,前日朝會之上朝臣商議過後,派我去緝拿江海水賊。前兩日都在忙著籌劃離京,昨夜才特意趕了過來,待今早稟了娘,我便要動身去了。”


    淡梅聽他突然這般說,吃驚不小,猛地迴頭睜大了眼道:“什麽水賊竟這般大膽?連官家漕糧也敢劫?”


    徐進嶸看她一眼,微微搖頭道:“你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哪裏曉得外麵事qing?你道如今天下當真處處太平了?西北戰事,遼國虎視,便是京師裏四通八達又高又寬的下水道中也藏匿了無數作jian犯科之徒,自稱入了無憂dong,甚至擄掠良家女子藏匿其間玩弄,說是在逛鬼樊樓。數任開封府尹都是無可奈何,更何況千裏之外的淮南路?官家手再長也伸不到那些江湖綠林中去。”


    淡梅聽他這樣說,突地想起了水滸裏的梁山。這宋朝雖繁盛,隻自開國以來便不乏黑社會。那些府尹官吏,大約隻求無憂dong不堂而皇之地開在大街旁,地方官不跟黑道大哥攜手上樊樓“同樂”,就算是好世道了。一下便默然了。


    “我此去快則一兩個月,慢的話三五個月也說不定。我昨日特意去了相府拜別,丈人丈母已是曉得你在此陪我母親。你自己若是住不慣,過些時日迴娘家小住些時日也可,我會跟娘說下,她想必不敢阻攔。”


    淡梅低低哦了一聲。和這男人成婚不過幾日,他便要離開數月。憑心而論,此人除了在chuáng第之事上叫自己有些不痛快之外,其他種種倒也無可指摘。自己也非完全不知好歹之人,故而此時聽他今日便要起身離去,雖是遂了自己心願,隻奇怪心中卻也是五味jiāo雜,一時連自己也辨不清底是喜是憂。


    徐進嶸放下了絨巾,開門叫了人進來伺候她梳頭。待理好了,兩人便一道去了老太太屋子。


    老太太今日一起身便聽看門的報說昨夜深更大人過來了,曉得必定是留宿在他新媳婦屋子裏,早氣得不行,連菜圃也沒心思管了,隻氣嘟嘟坐在個椅子上等著兒子過來給自己問安。眼見東方大白還沒見人影過來,心中焦躁起來,恨不得自己過去拍門,那腳都出了房門,早被一邊的喜慶眼疾手快給攔住了,好說歹說才勸迴了椅子上。


    喜慶正勸著,突然聽外麵從前那個打破了茶壺的小丫頭脆生生說了聲“大人夫人來給老夫人問安了”,便笑嘻嘻道:“老夫人瞧,這不是來了麽?”


    老太太鼻孔裏哼了一聲,眼睛盯著門口。待見淡梅進來那頭髮還未gān透,便曉得必定是成了那事才今早起身沐浴的,心中更是不喜,眉頭便皺了起來。隻她還沒開口,卻見自家兒子已經跪到了自己麵前,端端正正磕了頭道:“兒子不孝了,往後數月隻怕不能這般近身服侍母親了,幸而新娶了媳婦,她還能代兒子在母親膝前盡下孝心。”


    老太太嚇了一跳,方才那怒氣早忘了去,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扶起了徐進嶸,驚訝道:“好好的呢你這是要做什麽去?”


    徐進嶸笑道:“娘請放心,並無什麽大事。不過是淮南路出了些事,皇上看中我從前在那地的還有幾分脈絡,派了我過去查看下而已。待平定了便早早迴來。”


    老太太不信,兩手扶住徐進嶸胳膊,抬頭細細瞧了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都不止的兒子,這才顫聲道:“娘雖老了些,卻也沒糊塗掉,你莫不是故意往輕裏說安慰我?我曉得你從前gān的那些事,都是刀頭上舔血的門路。娘隻道你如今入京做了官,往後便會好生過安生日子了,怎的如今又要迴去和那些人摻和?”說著眼裏竟已是淚光閃動了。


    淡梅在一旁看著,心中越發驚訝。她起先聽徐進嶸那般跟自己說,也不過是覺著意外而已。此時見老太太這般模樣,仿佛竟是去送死似的,心中一下便有些收緊了。


    徐進嶸笑道:“瞧娘說的。如今兒子又不是從前那般一味隻知道狠殺的少年人了,再者這迴是奉了皇命而去,淮南兩路的人馬俱由我調動,兒子不過坐著動動嘴,哪裏有娘說得這般嚇人?”


    十七章


    老太太雖是千般不舍萬般不願,隻也曉得皇命大過天,親自把兒子送到了園子門外柳蔭徑盡頭的青石橋上。見她還要再送,徐進嶸再次跪拜辭別叫迴去。


    “罷了罷了,你去吧,隻盼你早日歸來便好。”


    老太太扶起了兒子。


    淡梅站在老太太身側靠後些的位置,見他與老太太辭了後,並未看自己一眼,隻從身後一個侍從手裏接過馬韁便翻身上馬,身邊跟著的侍從也是上去了,一行人唿喇喇地縱馬便下了板橋,引得附近恰巧在家的農舍裏人出了籬門引頸望去,低聲議論。


    淡梅看著他馬上的背影,恍惚間覺著自己心中因了早間那一番糾纏對他生出的些須熟稔之感一下又散盡了去,微微抿了下嘴,扭頭望向了昨日喜慶提過的興莊方向,見遠處青翠田地盡頭,隱隱約約似有一片屋舍可見。


    淡梅方轉頭,已過了板橋的徐進嶸此時卻是略微收了馬勢迴頭。老太太見兒子望來,還道是在跟自己最後辭別,qiáng忍了心中愁緒朝他擺了擺手。徐進嶸略點了下頭,目光掃過站在她身後一側自己新娶沒幾日的那小婦人,見她並未如先前所料那般在目送自己,略感意外,眉頭揚了下,心中竟似隱隱有些不快,口中“喝”一聲便迴頭揚鞭打馬疾馳而去了。


    老太太直到兒子一行人遠得看不到影了,這才怏怏地迴了屋子。大約是被這突生變故給打亂了陣勢,哪裏還有力氣跟淡梅計較,心頭怒火也早消了八九分。正悶悶坐在自己屋子,邊上喜慶陪著納鞋底,卻見小丫頭噗一聲打了簾子,興沖沖地撞了進來。


    “作死呢,這麽猴急,嚇到老夫人了。”


    喜慶罵了一句。


    “老夫人,姐姐,昨日夫人說的那法子竟真的管用。婢子方才去看,見那兩條瓜秧都似是被擄直了,瞧著好不jing神!”


    小丫頭行了個禮,笑嘻嘻道。


    老太太和喜慶對望一眼,這才來了點jing神,扶了喜慶的手出去看。


    淡梅正站在那huáng瓜架子前,拔掉了昨日□去的兩根竹籤。見老太太過來了,便讓到了一邊。


    老太太湊過去看了半晌,這才狐疑地盯了淡梅一眼,嘴裏嘟囔了道:“倒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邊上喜慶嗤一聲笑了起來道:“老夫人這話就錯了。俗話說沒個青藍靛不開染坊鋪。夫人昨日既是那般說了,想必是曉得個中一二的,何不請夫人說來聽聽,婢子也好長見識。”


    “她一個相府裏出來的,哪裏會曉得這些地頭的活計?”


    淡梅見老太太口中雖仍硬著,隻看著自己的神色卻是稍稍有些服軟了,曉得她是個愛麵子的,大約是覺著種了一輩子的地,今日竟是栽在了自己手上有些不快,便鄭重道:“娘說得倒也沒錯。媳婦自己哪裏曉得這些門道,不過是小時身邊有個鄉下過來的奶娘,閑時有聽她提起,媳婦覺著新鮮有趣,這才記了下來的。不過取巧被我說中而已。若論活計,媳婦往後自當要向娘好生討教的。”


    老太太這才麵色稍霽閉口不語,邊上那喜慶卻是來了興趣,纏問道:“夫人的奶娘倒真是有趣的緊。夫人可還聽過她說起過除蟲的法子?頭兩年還好,今年也不曉得怎生緣故,地裏這蟲子生得到處都是,前幾日硬是吃掉了大片的葫蘆葉,滿園子的人拿筷子夾都夾不及,愁死婢子了。”


    淡梅見喜慶說話,老太太在一邊支起耳朵聽的樣子,心中略感好笑。此時種菜種地,並無後世的農藥可用,雖出來的是完全無汙染的有機作物,隻萬一生了蟲害,除了人工捉蟲,便無什麽有效的方法了。她從前修農課時,導師不但教書育人,更是自己躬身親墾實驗園地的,從他那學了一些避免使用農藥汙染的除蟲法子。後來自己雖沒有用於種菜,隻在種花時用過,效果還是不錯的。見被問起,便到了葫蘆架前看了下。


    葫蘆此時剛花期,開了朵朵小白花,隻可惜不少葉片都是蛀dong累累,瞧著蟲害已經有些重了。


    淡梅指了下隻正趴伏在葫蘆葉片上的紅蜘蛛道:“此蜘蛛蟎,用大蒜瓣搗成泥,加些皂胰子水攪勻了噴灑上去,早晚兩次,幾日後便可殺滅。若見菜青蚜蟲,取大蔥搗爛成泥,加入五六番的皂水,濾過後噴灑也可。除了這蔥蒜,huáng瓜苦薏藤蔓這般處置後亦可滅去菜螟蚜蟲。”


    邊上幾個正手執筷子在夾蟲子的婆子聞言,麵上都是現出了歡喜之色。原來這段時日天色熱了起來,蟲害多了,老太太不止自己捉,命著園子裏的婆子們也是一道捉,片刻也不得歇,那蟲子卻似捉不盡,一日日地仍多了起來,個個早有些不耐煩了,隻不敢違命而已。此時見這位新夫人說出了這般法子,心道這卻省力許多,自然有些歡喜。


    老太太聞言,起先也是有些喜色,隻很快便念道:”你這些法子靈不靈是不曉得,隻聽著便是要費蔥蒜。”原來是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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