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你的jian夫是誰,從實招來,念在你知錯的份上,興許還能饒你一命!”


    楊太公頓了下拐杖,喝道。


    林嬌透過人頭的fèng隙看向chun杏。她低垂著頭一語不發,雖然看不清楚,卻也可見臉色死白,肩膀在微微顫抖。四顧看不到她的公婆,大約是嫌丟臉,躲開了去。


    楊太公又問了幾聲,見chun杏仍像死人一般沒反應,大約是覺得丟了麵子,怒道:“既然你頑固不知悔改,你那公婆也jiāo你出來,那就休怪我動用族規了!二弟,族規裏對女子通jian犯yin,如何規定?”


    “通jian犯yin者,女沉河以示懲戒,男鞭笞一百,沒收田地歸公畝,並驅逐出去,永世不得返鄉!”


    邊上一個老者立刻說道。


    “林氏,你可挺清楚了”


    楊太公對著chun杏問道。


    chun杏整個人抖得幾乎要趴地上了,卻仍沒說一句話。


    “既如此,那就照族規來辦!”楊太公yin沉沉道,“把林氏關起來,明天午時縛石沉塘,以儆效尤!”


    楊太公話說完,大場裏的人頓時炸開了鍋,眾人反應各異。


    族裏雖有這麽一條規矩,隻百年來,除了huáng二皮的那個媳婦以前跟人跑了之外,還真沒有過這樣的先例。現在居然突然冒出這樣一件事,難免如石投湖,一下激起了làng花。人群分為三個派別,一派點頭贊同的,以huáng二皮最激動,上躥下跳地指著chun杏破口大罵,恨不得立刻就拖去了沉塘;一派中立,紛紛搖頭嘆息;還有少數女人,終究是覺得不忍,石寡婦便喊了出來:“太公,這族規雖這麽定的,隻chun杏有苦衷也指不定,再說楊大人不是還沒來嗎?”


    楊太公哼了一聲:“林氏犯jian確鑿,族規森嚴,別說大河,就是縣官來了也cha不上話!”


    林嬌看著chun杏被人從地上拉起來,幾乎是拖著送進了祠堂後一間平日用來存雜物的黑屋子,門一關,鎖落上,楊太公說:“看著,別叫她逃了!”


    “得嘞,爹您就放心,我帶了人輪流看,蒼蠅也跑不掉!”


    楊太公的兒子楊通寶收了鑰匙,大聲說道。


    大場裏的人還不肯散去,仍聚在那裏議論紛紛,猜測著chun杏的jian夫到底是誰,huáng二皮猥瑣的笑聲隔著老遠都聽得見。林嬌帶了能武迴家,心裏又犯起了愁。


    出了這樣的事,chun杏明天眼看就要被沉塘。自己救還是不救?


    不救吧,畢竟和她還算有那麽點jiāoqing,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淹死,於心不忍。而且上次與羅虎分開時,他還提了句,說什麽“你年歲雖不及阿杏,我瞧著你比她反像更大些。她太軟了,我沒迴來前,麻煩你幫我多照看點她”,自己當時含含糊糊也應了的。往後還要靠這人生財,chun杏要真就這麽死了,羅虎迴來知道了,會不會遷怒而翻臉?到時候一個不好,別說利錢,怕是連本錢也打水漂。但是說到救,拿什麽去救?石寡婦雖也同qingchun杏,但想叫她和自己一道出手,那是不可能的,別人更沒指望。自己一個人,就算那楊太公的兒子媳婦站著不動讓她cao個大棒從後腦勺打過去,隻怕那力氣都未必能像電影裏演的那樣一棒撂倒一個。何況就算僥倖弄了出來,現在羅虎還沒迴來,自己能把她一個大活人藏到哪裏去?萬一沒吃到rou反惹得一身騷,會不會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嫂子,chun杏嫂子以前給過我吃的。她怪可憐的。你去求求敬軒叔吧!”


    林嬌正在搖擺不定,邊上一直沉默的能武突然這樣說道,頓時被點醒了——她開不了外掛,但可以去找那個人啊。那個人雖然也夠古板的,但和楊太公這種人應該還是不一樣的。他應了幫忙最好,要是也贊同沉塘,那她也不用跟他客氣,就用他腿上的那個疤痕故技重施再來一遍,反正chun杏現在也正缺一個jian夫。


    林嬌立刻收拾了下,跟能武說了一聲,叫他不要告訴別人自己的行跡,立刻便往縣城裏去,沒想到卻又撲了個空,碰見的劉大同說他昨天就隨李大人外出,要三四天後才迴。


    林嬌氣得肝疼,趕緊到城隍轉了一圈,不見黑子,猶豫了下,又摸到前次羅虎落腳的地方,拍了半天的門也無人應。


    林嬌無可奈何,抬頭見片刻前還陽光燦爛的天空變得yin沉,尤其西南桃花村方向的那塊,烏雲密布,隨風走得飛快,怕又要下雨,隻好匆匆趕迴,等到了,雲層卻又散了些。入夜之時,也不用偷偷摸摸地,隨了三三兩兩的人到了祠堂大場——原來眾人的神經被徹底刺激異常興奮,吃了晚飯沒事兒,便又踱過來閑話jian夫和沉塘,人多才說得有勁。


    林嬌見楊通寶和另個看守的人坐在橫放在小黑屋門口的一條長凳上,正與身前的人講得是手舞足蹈。抬頭看了下天色,雲層不厚,甚至隱隱有月亮隱現其中,除了那月亮蒙上了一層紅色,看起來有點詭異外,瞧著一時半會兒的不像會下雨,一咬牙,隻能鋌而走險賭一把了——半夜放火燒祠堂。


    祠堂多是木結構,前些時候天色又以大晴居多,百年的老木很是gān燥,隻要她在前頭放一把火燒起來,看守的人必定過去救火,到時候趁亂,拿家裏那把砍柴的刀劈掉鎖把——這應該不難,因為年久失修,連祠堂都破敗了,更何況這雜物間,剛才她裝作無意隨了幾個想聽裏麵聲音的婦人湊到門邊看了下,門把不用她劈就已經搖搖yu墜。到時候chun杏可以在眾人趕來前,從祠堂後的那條田路上逃走。


    兔子急了還咬人,林嬌不信chun杏一旦有了機會還不會紅了眼地拚命逃。反正自己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林嬌打定主意迴了家,把劈柴刀磨了下,抱出家裏那個裝燈油的小罈子,剪了自己一件最舊的衣服,摁進隻剩一層底兒的油罈子裏擦來抹去,又準備好了火石鐮子和引燃的麥秸團,就隻等夜半無人寂靜時。哪裏知道天卻不從人願,到了半夜,天空突然一個大雷,烏雲不知道從哪裏堆積下來,壓得仿佛罩在了人頂,等又一道炸雷從頭頂滾過時,天便像撒豆般地下起了雨。


    這一場雨下個不停,到了天亮時分,非但沒有停,老天爺反而像放開了天河的大閘,越下越大,那些地勢低些的人家院落裏,水已經積得沒過腳背,放眼望去,視線裏就隻剩被瓢潑大雨緊緊裹住的天和地了。


    林嬌的放火計劃自然流產。但她很快就發現,天亮之後,迅速奪去村人注意力的,不再是原定要被沉塘的chun杏,而是地頭的麥子。


    正當成熟時節,居然遇到這樣的大雨。要是再不停,不但耽誤收割,根須泡在水裏爛掉的話,好不容易的一個豐年就會泡湯。所以到了中午的時候,非但沒人記起chun杏,反而全家老小紛紛穿了蓑衣趕到自家的地頭刨開田埂放水,或者gān脆就用盆瓢舀了往外潑,甚至有幾戶田地相接的人家,因為排水問題在地頭當場大打出手。


    林嬌披著蓑衣到祠堂,看見原本守著的楊通寶已經不見了,改成招娣躲在漏水的祠堂簷廊前縮著脖子,看見林嬌過來,眼睛一瞪說:“你來gān嘛?”


    林嬌沒理她,涉水逕自到了後頭的雜物間,見鎖還掛在門上,推開道fèng看進去,見chun杏正靠坐在牆角,聽見門口響動,立刻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大概是以為要押她去沉塘。


    “喂喂,你想gān嘛?想放她逃跑?沒門!”


    招娣已經踢踏踢踏地踩著水追了過來,衝著林嬌大吼。


    林嬌轉過身,盯了招娣一眼,忽然yin森森地笑了起來。


    招娣一愣,說:“你笑啥?”


    林嬌說:“我笑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呢。我告訴你吧,石家嬸子已經知道了你打她兒子的主意,氣得要拿菜刀砍了你,還是我給攔住的。可她心裏窩火,說要去找楊太公告發了你,讓太公把你嫁給huáng二皮當他那崽的後娘去!石家嬸子什麽人,她兒子什麽人,你腦子被屎糊住了才敢打他的主意吧?我聽說啊,那個huáng二皮被衣服遮住看不見rou的地方長滿了爛瘡,天氣一熱就爬出蟲,以前那個婆娘就是看見他夾蟲子吃,還讓她肚子餓了就跟著吃,這才嚇得跟人跑了,你就等著倒黴吧你!”


    招娣臉色大變,雙手直搖,舌頭都大了起來:“媽啊,我不要嫁給huáng二皮!我這就去求石家嬸子,求她千萬不要去告訴太公,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林嬌說:“嬸子跟我說,怪不得你以前有事沒事老在她跟前晃,原來是打她兒子的主意。現在你要是再敢去,她看見就砍!”


    招娣眼圈一紅,吧嗒吧嗒地抽噎起來:“那我可咋辦啊……”


    林嬌笑眯眯說:“看你怪可憐的。得,我也大人不計小人過。雖然你以前推過我,還背後吐我口水,不過我都不計較了。我迴去看見石家嬸子就幫你求qing,說你對青山根本沒那意思,都是別人瞎嚼舌。你看好不好?”


    招娣慌忙使勁打了自己倆耳光,催促說:“chun嬌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趕緊去幫我說幾句。”


    林嬌嗯了一聲,看了眼身後的門,呶了下嘴,招娣立刻苦著臉哀求道:“chun嬌姐,我知道你和杏姐關係好,你倆還一個村出來的。隻我也沒鑰匙,再說我就算有,我也不敢放了她啊。太公會打死我的!”


    林嬌說:“誰要你放了她。我隻是念著舊qing來給她送點吃的。遞進去我就走。”


    招娣急忙退到一邊不再言語,林嬌把門fèng推得最大,把帶來的兩個饃遞給聞聲早靠了過來的chun杏,見門fèng裏她麵色死灰一臉絕望,湊過去壓低聲說:“下這麽大的雨,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全村人都去地頭了,你暫時應該沒事。等晚些我看下能不能放你出來,你先逃到縣城裏躲幾天也行。”


    chun杏的眼睛轉了下,瞬間泛出驚異的光。林嬌猜她還不知道自己前次跟蹤過她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和羅虎的買賣,也沒多說,很快轉過了身,看招娣一眼,問:“晚上也是你守著?”


    “要是沒人來,就是我唄,”招娣討好地說,“chun嬌姐,求求你可別忘了答應過我的話。”


    林嬌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


    到了這天傍晚的時候,雨還在下,絲毫沒有減弱,但已經不再有人去田地裏排水了。桃花溪水流奔騰,遠望去猶如澎湃大河,而龍順河水位bào漲,開始漫過河岸淹沒大片的田地。林嬌家附近的麥地,水已經與田壟齊平,沒過了麥杆的根。


    林嬌拄著根樹枝蹚過齊了小腿的水慢慢迴家的時候,一路見到不少家住低窪地的村人搭高桌子堆家中的舊糧,女人趕著豬羊,小孩抱著ji鴨,每個人都愁眉苦臉。這個剛詛咒幾聲這鬼天氣,另個就趕緊噓一聲,說:“我一輩子就沒遇到過這麽大的雨。還敢不敬,求老天爺開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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