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早未料到三姐會說出這樣的話,心中也是有些感動,柔聲道:“姐姐也不過是盡人事知天命而已。你的今日,那都是你自己掙來的福氣,難不能這嶽小哥的武狀元還是我幫著去拉弓she箭考來的?”


    顧早說完,幾個人便都已是笑了起來。又聽三姐說那嶽騰在殿試之時,因文采也是裴然,被皇上所喜,當庭便授官侍衛親軍殿前司同正將的官職。隻他自己私下裏卻是不大樂意,說是更想去地方歷練。


    顧早笑道:“想從地方做到京官不容易,想從京官到地方那還不簡單。叫他先老實做個任滿,下次委派時向皇上陳明心意。皇上見有這樣肯實gān的臣子,隻怕會更歡喜。”


    三姐聽顧早如此說,神色中亦是帶了絲驕傲。幾個人又閑聊了下,顧早這才出了新房,卻見楊昊果真還在那裏等著自己出來,略微抿嘴一笑。


    今日這喜宴有個名目,叫做花開富貴牡丹宴。之所以用牡丹入宴,一是牡丹花齡長久,壽逾百年,用作壽宴,祝福健康長壽;而用作婚宴,則寓意富貴吉祥,美滿幸福。二也是正巧趕了這牡丹花開的時令,酒樓裏新出的牡丹宴風頭正勁。故蕙心一提這主意,立時便人人叫好。


    牡丹宴主菜乃是牡丹燕菜。相傳是女皇武則天巡遊洛陽之時,吃膩了山珍海味,命禦廚上道素菜,既不許用rou類做原料,又要口味獨特,真的是難壞了禦廚。後來在田地裏看到又粗又長的蘿蔔,靈機一動,便買了幾根迴來,洗淨並切成細絲,拌上綠豆粉,上籠蒸透,再澆上高湯呈到女皇麵前。女皇吃後龍顏大悅,遂按菜的形狀賜名“燕菜”。而今與牡丹聯名一道入菜,更是錦上添花了。主材便是個大蘿蔔,洗淨去皮,切成細絲,清水浸泡片刻除去生辣味擠gān後,拌入綠豆粉,與蘿蔔絲拌勻,粉麵以不厚為宜,上籠蒸半刻鍾取出備用。再將魷魚絲、香蕈絲、火腿絲、ji脯絲、筍絲適量放入大海碗內,放上之前的蘿蔔絲,再上籠蒸透,翻扣在大煲中。如此這主菜已差不多,隻那牡丹花卻仍是要費一番功夫。卻是用ji子取蛋huáng打勻了,加少許麵粉和櫻桃汁,倒入預先刻好的花模中,蒸成蛋huáng糕,再用鮮蝦仁製成蝦餃,放在小碟內,把蛋huáng糕從中間切開,成片小心cha在蝦餃上蒸片刻,如此才成牡丹花。最後將預先燒好的上好高湯加各色調料燒沸澆淋在擺好的牡丹燕菜上即成。此道菜的牡丹花是手工製成,隻宴席上的其餘各菜皆都是由新鮮採取的牡丹花瓣入菜製成。國色天香ji、huáng金牡丹蝦、牡丹爆兔丁、牡丹燉鹿rou、花好月圓羹等,飲的也是牡丹花酒。


    顧早如今八個月大的身子,肚子看起來卻似是十月懷胎的模樣了。瞧見自己伯娘胡氏坐在那女席裏,別人家身後站著的最多是個丫頭,隻她卻跟了那李寡婦,叫站在一邊,頤指氣使的,一會叫端茶,一會叫遞巾,想是在人前顯耀自己大婦的威風。那李寡婦倒也確是個好脾氣的,站在那裏隻笑眯眯的,叫做什麽便是什麽,看起來絲毫不惱的樣子,隻不知她心裏作何想。看得顧早是暗自搖頭不已。略坐了下,覺著身子又沉了起來,便尋了穿紅戴綠風頭正健的方氏告了聲,和楊昊一道離去。


    轉眼到了六月,京中早已是萬花爛漫,芍藥、棣棠、木香各色名花紛紛上市,賣花人用馬頭竹籃鋪排著,歌叫之聲,清奇悅耳。晴簾靜院,曉幕高樓,宿酒未醒,好夢初覺,又是一日新初始。


    太尉府裏的鬆竹南院,此時卻是忙成一片。外屋裏聚了一堆的人,都在屏息等候著。原來顧早半夜時分便是提早發動了起來,幸而府裏那一應備用物件都早早備齊,幾個接生了幾十年的穩婆也早都請了過來住在府中了,雖是忙,倒也沒亂成一團。


    顧早已是痛了半夜,怕外麵的楊昊聽見了驚慌,隻是死命咬住了那軟木塞抵著痛,低聲呻吟。隻那壓抑的痛楚聲還是傳了出來,落入楊昊耳裏,若不是被薑氏攔著,隻怕就要闖了進去。


    東方破曉之時,眾人突聽裏麵傳出個嬰兒呱呱的啼哭之聲,一下都是麵露喜色,聽見那穩婆喊道:“恭喜夫人,生個千金,金玉滿堂!”


    門口眾人麵色都是一滯,唯獨楊昊神色一鬆,抹了把額頭淋淋的汗,抬腳便要闖進去,又被薑氏給攔住了道:“哎喲我的二弟,哪有剛生完娃娃就進產房的男人家!”


    兩人正僵持著,突聽裏麵又響起了呱呱之音,那穩婆用比方才更響的聲音嚷了起來道:“哎喲,又出來一個,是個公子,恭喜夫人,兒女成對,好事成雙!”


    眾人一愣,隨即便是一個個都喜笑顏開,早有那被老夫人派來聽訊的婆子一溜煙地爭相跑去報喜,怕遲了被別人搶得報喜銀。


    楊昊這迴倒是傻呆呆地愣在了門口,被薑氏給推拉出了屋子外麵,桄榔一聲關了門,站那裏半晌才迴過神來。抬頭卻見老夫人已是被人簇擁著趕了過來,剛想上前見禮,哪知她卻是連眼角也不睃他一下,徑直便笑嗬嗬地推門進去了。楊昊討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豎著耳朵聽這裏麵的響動,心知此時是見不著自己的愛妻和那一雙嬌兒了,沒奈何隻得獨個怏怏地去了。


    到了滿月的洗兒會,太尉府裏自是熱鬧非凡,金銀犀角美玉為禮,親戚朋友相聚一堂,煎了一大盆子的熱香湯,丟進去各色果子、銅錢和蔥蒜,又用幾丈長的彩布纏繞了來圍盆。邊上的人用釵子攪動盆子裏的水,撒進去的紅棗有些就直立了起來,婦人們紛紛搶著撈起來吃了,說是生兒的徵兆,一時嘻嘻哈哈地正熱鬧著,見後堂裏湧出了一堆人,原來是今日的主家抱了孩子來要洗兒。


    那些個女人們見到了繈褓裏的兩個娃娃,一個個地jiāo口稱讚。不但玉雪可愛,更是長得一模一樣,竟是辨不出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弟弟了。


    老夫人受了大堆的好話,也是笑嗬嗬個不停,隻是怕孩子嬌嫩受不得鬧,這才叫請來的落髮婆子用布巾蘸了香湯,往兩孩子額頭上抹了下便作洗過,又小心地落了胎髮。這才命人將孩子抱了迴去,對著眾多來賓一一道謝留飯,一直熱鬧到了掌燈時分才散了去。


    八月時節,天氣熱了起來,顧早在屋裏,坐在那搖chuáng邊上凝視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見那大些的喜姐睡夢裏還把小手握成一團放在嘴邊不停咂吮,那小些的慶哥倒是老老實實地攤手攤腳躺著,都是粉拳嫩腿的,心中越看越愛,正要將喜姐的手從嘴邊輕輕撥開,自己已是被個人叢身後抱住了,不用看便也知道是楊昊了。也不迴頭,隻低聲笑道:“你瞧這兩個,怎的姐姐倒比弟弟更好動了些。從前滿月抱出去落髮時,我聽奶娘說那慶哥老老實實一直眯了眼在睡覺,隻喜姐倒是圓睜了個眼動來動去的,被人一逗就笑,惹得人家都以為那喜姐是男娃,慶哥才是女娃……”


    楊昊將顧早抱了起來坐到自己腿上,下巴抵著她肩膀也一道看著那兩孩子,笑道:“喜姐活潑了才好,等她大些,我就教她騎了我肩上一道去看花燈。都跟別人家的女兒那樣斯斯文文,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顧早搖頭道:“隻怕她往後被你寵成個野丫頭呢。”


    楊昊嗬嗬一笑道:“野丫頭才好,看哪個小子敢拐跑她!”


    顧早白了他一眼,從他膝蓋上站起身來,自己伸了個懶腰,摸了摸腰上的rou,嘆了口氣道:“月子裏整日裏吃了睡,睡了吃的,連屋子都不許走出去一步,身上長出的rou如今都是消不迴去了……”


    楊昊抬眼,望見她胸口鼓脹,因了天色熱,人又都在屋裏,穿得單薄了些,隱隱可見雪膩蘇香一片,一把又摟了迴來便埋頭上去,深深聞了下道:“長rou才好,甜津津的真香……”


    顧早失笑,兩人正拉扯著,突聽耳邊響起了個嘹亮的哭聲,迴頭一看,那慶哥不知什麽時候已是醒了過來,正閉著眼睛哇哇地哭個不停,把喜姐也是帶得一道嚎了起來,好不熱鬧。


    顧早急忙一把推開了楊昊,自己到了搖chuáng前哄著。楊昊長長嘆了口氣。他這兒子似是與自己有仇,每次總是在他纏住他娘要略解相思時哭鬧起來。呆愣了半晌,終是到了門口一把開了門,對著外麵的奶娘叫道:“從今起把慶哥帶出去睡!”


    奶娘瞧了裏麵的顧早一眼,低聲道:“隻是夫人說過要隨了她自己睡……”


    楊昊大怒:“我乃一家之主,這個聽我的."


    (全文完)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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