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仍在哭鬧的胖胖, 顧依斐癡癡的看著不遠處半空中那正被無色霞光籠罩著的心上人。


    當對方視線也投過來與他對上的那瞬間,也迴過了神。


    輕拍著繈褓, 他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苦澀笑容。


    心上人順利渡過飛升天劫,他是該高興才對。


    沒時間想太多。


    他上前兩步, 正想往著對方走去。


    可誰知四周空間忽然劇烈扭曲起來。


    還不待他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莫攸寧的身影已然消失,隻剩下道道通天的霞光。


    如同被遮住的光影, 也更如同破裂的泡沫。


    在對方消失之前。


    顧依斐分明看到了心上人那微微張開的唇,似是有千言萬語還未來得及述說。


    而他, 亦有數多的話沒能開口。


    竟是連最後幾句話的時間都不留嗎?


    腳步一頓, 手微微顫抖著,心中俞發俞苦澀, 心情更是如同此時胖胖的衝天哭聲般。


    “怎迴事?這般去了上界?”


    “瞧著可不像自願,反倒如同被迫.......”


    此言一出,這些個修為遮天的渡劫大能都沉默了下來。


    對飛升在即的他們而言,這裏頭可大有信息。


    若這便是天道對一眾渡劫修士的態度, 那他們中怕也不久便要出下一個飛升之人了!


    好在這莫攸寧是跨境界, 許同他們還是不大一樣的。


    顧天縱看到了神色呆滯眸光昏暗的小斐兒。


    他本想過去說些什麽, 但也覺得自己的安慰甚是無力。


    在心中歎了口氣, 也就想著讓小斐兒自己一人先冷靜冷靜罷。


    現下還有著十幾位渡劫大能在此。


    怕是初鴻大世界中幾乎所有的渡劫修士都來了, 也得先處理完這事才好。


    小斐兒那裏, 隻能自己想通才行。


    顧天縱先是傳音吩咐左右護法同長老們準備下去, 方才緩緩開口對著那些大能道:“此番便謝過諸位道友觀禮了。”


    在座的渡劫修士紛紛頷首示意, 他們也對顧天縱的氣息不算陌生。


    畢竟方才環繞在四周的氣息便是此人所出,想來本就是為著那莫攸寧護法罷。


    隻是......


    “問檀、倚正啊,那莫攸寧不是你道玄門的弟子嗎?”怎麽輪到萬魔宗的顧天縱來為飛升天劫護法?


    有熟知一二的大能好奇的開了口。


    後半句他沒好意思問出來,畢竟道玄門同萬魔宗可是數萬年的死敵啊。


    雖說待修為高到這個境界,隻要是未做過傷天害理太甚之事,他們也都多多少少會暫且放下仇怨。但也都不會說好到要為對方做到這般程度。


    就也很是好奇呐。


    問檀同倚正也都很懵啊。


    他們也都不曉得這是怎迴事!


    幾十年前見到莫攸寧,對方還隻是個化神修士呢!


    沒想到現下竟然比他們飛升得還早,且還是在萬魔宗飛升的!


    要知道上界可是有群天天盼著後輩飛升又借的老祖們啊!並每個門派都有著各自感知宗門飛升之地的方法。


    待自家老祖們發現徒孫從萬魔宗的飛升之地去了上界......


    總覺得飛升後也沒甚好日子可以過了。


    渾身打了個醒,二人對視相看。


    而後便迅速用著各自的法子隱蔽的問掌教及其他真人這是個怎麽迴事!


    方才出去遊曆十幾年,怎自家弟子都可以隨意來萬魔宗飛升了?


    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想過莫攸寧判出門派的可能,但很快便打消了這念頭。


    莫攸寧所修的仍是道玄門的仙道正統功法,對方性子他們也都曉得甚至也都教導過一二,且也都未曾收到門中傳來甚對方判出門派的訊息。


    稍微安下心的同時,一想到飛升後老祖們的質問,便有些無語凝噎。


    見著那位好奇的修士仍在看著自己,年紀稍大些的問檀麵色不顯任何心情,隻麵無表情的淡淡開口道:“許是私交較好。”


    說完,便把目光移到顧天縱身上,示意對方,有問題不如親自問問另一人。


    ......


    能不好嗎?這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


    至於再問顧天縱,對方的脾性可是連著他們這些半隱退的渡劫修士都略有耳聞呢!說話不把他們給氣死都算好的,便就不自找麻煩了。


    既然問不出些什麽實在消息,那修士也隻是捋了捋白須,笑了笑,不再開口。


    顧天縱當然也不想迴答這問題。


    他可沒甚性子為他們解惑,且此時的他心情也算不上好。


    “觀禮已過,諸位道友不如移步一聚?”


    “也好。”


    “可。”


    “便也齊去吧。”


    渡劫大能們也沒想著就這般離開。


    他們且對莫攸寧跨境界飛升也又不能久留於修真界一事存有疑惑。


    事關自身,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那就麻煩顧道友了。”其中一渡劫數千年都未得飛升機緣的修士笑著開口道。


    而顧天縱也隻是點了點頭。


    本沒打算接話,可隨即瞧到自家左護法在遠處瘋狂眨眼睛的醜模樣,方才隨口迴了句。


    “客氣。”


    那修士也未曾生氣,魔修向來性情古怪,他也不貪這一兩句的奉承。


    當然,也還是需得有禮些的,畢竟現下知曉那飛升之人身上詭異處的,誰可都沒眼下這位多。


    他有感,自己的飛升機緣便也在此了!


    同輩的修士友人們不是飛升便已都不在人世,他對這修真界亦無甚可留戀的,隻想去往更寬闊卻也更殘酷的上界重新再來罷。


    有向往飛升之人。


    也亦有因各種原因而躲避飛升的渡劫大能。


    這一二人亦是要留下來瞧瞧這究竟是個怎迴事,不然到時候躲不過飛升之劫,那可了得。


    見眾人都應下了,顧天縱便遠遠的看了眼尚在原地抱著孩兒的小斐兒。


    歎了口氣後,也就傳音與左護法,讓他再次守著小斐兒。


    做完這些,他方才抬步領著渡劫修士們去往已備好的待客之處。


    而與此同時。


    那本躲在草叢中的倆木偶人已經光明正大的走到了那株開完花的的仙植前麵。


    簡元華見著小扇子對這東西好奇,便連根拔起收入袖裏乾坤中。


    “走罷,此處也無甚好看的了。”


    ......


    畫扇簡直對簡魔頭無話可說。


    但在對方那仿佛帶著寒意的溫和笑容之下,他隻能低頭。


    “那邊走吧,走往哪兒?”


    “舊地重遊一番,豈不美哉。”


    簡元華邊開口,邊抬手撕裂開道虛空,牽著自己的小扇子,緩緩走了進去。


    來時迎接他的是滾滾烏雲及愈下的雷罰,走時,則帶起他的的天劫雷動,勾動得天地棋盤逐一落子。


    但這些。


    卻隻有天知地知。


    便是棋盤中的另一執子方,亦是不知曉。


    而此時。


    那萬古陣法中雷劫後的天道饋贈仍在四周彰顯著存在。


    可抱著仍嚎啕大哭的胖胖站於陣法中的顧依斐卻也看不到那些。


    他隻死死的盯著方才莫攸寧那消失的虛空之處,似是在妄想著些什麽。


    也對。


    妄想,再怎麽想,也都隻是妄。


    在心中自嘲了一遍又一遍。


    但他仍不願意收迴視線。


    便是懷中哭鬧的胖胖他也都沒去看上眼,隻是搖晃拍動的動作未曾停歇罷。


    腦中有很多念頭。


    亦是很多想法。


    可這般交雜匯集,竟都成空白一片。


    過了良久又良久。


    待日頭將落,五色霞光微散,法相也都有褪去之勢。


    顧依斐方才收迴了視線,眼角水光一閃而過。


    他緩緩蹲下。


    緊緊的抱著懷中已哭累的孩兒。


    把腦袋埋在了孩兒的繈褓中。


    就這般過了良久。


    日頭在山頭的那邊遮去半邊臉。


    忽地。


    天地微變,雷雲再起。


    萬古陣法上空竟出現了一連著天際的裂縫。


    “徒兒你啊你啊,我便送你一程!快些了結塵緣!迴去記得警告徒孫們,日後不得發不報仇便誓不成仙這般的誓言!”


    蒼老卻洪鍾嘹亮的聲音同那滾滾天雷般迴蕩在蒼天之上。


    與此同時,天際縫隙中似是有什麽墜落而下。


    攪動霞光與吉兆法相後,‘砰’的一聲。


    砸落在了顧依斐的身前。


    也在同一時間。


    方才離去的渡劫大能都齊齊出現。


    抬頭望著那有著上界氣息的天際縫隙,神色不定。


    而問檀同倚正更是心驚。


    那聲音的主人...他們是認得的。


    天際縫隙轉眼便消失。


    隻剩那黑壓壓的烏雲聚集得越快,雷罰再現,


    但此時眾人都沒去在意這事。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地上的那個剛爬起來的人影上。


    先是注意到了對方臀間位置上顯眼萬分的腳印,方才認出這便是今日飛升的...莫攸寧。


    莫攸寧可沒空去注意別的。


    他此時的心神都在眼前腦袋埋入孩兒繈褓且又蹲在地上的斐兒身上。


    抬手扶住對方的手臂,他輕聲喚道:“斐兒。”


    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的顧依斐沒有動作。


    依舊維持著自己的姿勢,想著若是這般能聽到心上人的聲音,那便再陷入幻覺中久一些罷了。


    可誰知接下來的一二三聲都是單單喚他名字。


    又後知後覺的察覺到有人正試圖抱著自己,他連忙抬起頭。


    便對上了莫攸寧那熟悉的麵孔。


    眼角有著明顯淚痕的他一個傻眼,呆呆的注視著眼前人。


    也不想去分辨是幻覺還是真,就想再同對方說上幾句話。可千言萬語在心間,卻都難以說出口。


    好半晌,才用那略帶責怪的語氣哽咽著開口:“你怎就迴來了?”


    聞言,莫攸寧抬手撫上對方眼角的淚痕,神色卻有些奇怪。


    他怎麽迴來的?


    被師父一腳踹迴來的。


    當然,其中蹊蹺也不止這般。


    還要從他方才那被迫飛升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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