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夫人,不要迴頭,跟我出來,我不會傷害你的。”


    腰後突然被頂上了什麽硬物,我聽見身後有男人壓低了的說話聲。


    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樓少白的方向,見他被一群人淹沒在中間,根本沒注意到我。由不得我不走,我已經被腰後那硬物頂著往外去了。


    出了大廳,庭院裏光線黯淡,衙署門口的人進進出出,這個人就這樣一路無阻地將我挾出了大門。


    “你要是想綁架我來威脅樓少白,那就找錯對象了。我雖然是他夫人,但他根本不在乎我死活,裏麵那個鍾小姐對你來說更有價值。”


    我的後背已經沁出了汗,顫聲說道。說話的時候,我微微側頭,借了衙署門口的燈光,看見這個男人身材高瘦,穿著普通短打衫,頭上壓了頂青色帽子,帽沿下是一張年輕而清臒的臉,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下,炯炯有神。


    他沒說話,反而加快了腳步。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馬靴落地聲,我的心一下狂跳起來,剛要迴頭,嘴巴就被那人緊緊捂住,鼻端突然聞到一股異香,眼前一黑,快要栽倒在地的時候,感覺到被那個男人扛了起來。那男人身手十分敏捷,扛著一個大活人,跑動仍十分迅速。


    “站住!”


    意識朦朧中,我依稀聽到後麵樓少白厲聲大喝,我想張口唿救,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用力咬住嘴唇,用痛意抵抗著綿密的想睡過去的那種黑甜的誘惑。


    那男人大約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發現,跑了段路,樓少白仿佛已經追了過來,我覺得自己像麻袋一樣地滾到了地上,耳邊是砰砰的槍響,再也熬不住,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陌生房間的一張chuáng上,邊上是樓少白和一個外國醫生,醫生正聳肩對他說道:“沒什麽大問題,應該是吸入了一種能暫時麻痹神經的迷醉藥物。過了藥xing,自然就會醒來。啊你看,她醒來了……”


    我動了下還有些暈的腦袋,正對上了樓少白的眼睛。忽然聽見一陣高跟鞋踩地的聲音,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鍾小姐。


    樓少白送醫生出去,鍾小姐就俯身到了chuáng前盯著我,臉色不太好:“池景秋,早知道那男人是來綁架你的,我才不會跟少白哥提!”


    我略想了下,也就差不多明白了。大概當時她湊巧注意到我和那個男人出去的背影,以為我們有jian-qing之類的,為了抓個現行,所以才急忙告訴了樓少白?


    現在她一定後悔死了。


    看著她一臉的懊喪,我啼笑皆非。不管她出自什麽意圖,反正確實是幫了我,所以我坐了起來,很認真地道了聲謝。


    她哼了一聲,倨傲地撇過了頭去。


    樓少白進來了,朝她下了逐客令:“可玲,不早了,你迴房間睡覺去吧。”


    “是我救了她!你還趕我走!”


    鍾小姐一臉的不願,反而坐在了張椅子上不起身。


    樓少白看她一眼,拿起電話搖了個號碼:“明天記得給我去訂一張到上海的船票,越早越好,頭等艙……”


    鍾小姐像彈簧一樣地蹦了起來,搶過他手上的電話,叮一聲掛斷了,摟住他胳膊撒嬌起來:“少白哥,我聽話不就好了,我不迴上海。”聲音嬌膩甜蜜,聽得我一陣ji皮疙瘩冒出來。


    鍾小姐終於也走了,隻是走之前,迴頭又不甘地看我一眼,一雙靴子踩得地板噔噔作響。


    樓少白過去鎖了門,朝我走了過來,剛才麵對他表妹時的寵溺和無奈之色就消失了,轉而有些凝重。


    “那個男人是誰?”


    他坐到了我旁邊,冷冷問道。


    我一陣不快。好歹我也剛剛歷過一場劫難,他一開口,就仿佛我又和那男人相約私逃似的,任誰也不會痛快。


    “我還想問你呢,樓少白,你有本事抓住人家,不就一清二楚了?明明是你在外麵冤家結得太多,我倒黴嫁給了你被盯上,你不反省自己,還好意思來問我?”


    我不甘示弱,把他頂了迴去。


    他像是噎了下,看我一眼,臉上慢慢浮出了絲笑,落我眼中,就是yin笑。


    “看來你已經全好了,蹦躂的勁頭很足,我還擔心了你一會……”


    他會擔心我?


    我冷笑了下,當沒聽見。


    “既然你好了,那我們就說點正事……”


    樓少白站了起來,踱到桌子前,拉開抽屜,我看到他竟然拿出了一支隻有手掌心大小的手槍。他把弄著槍柄,慢慢又朝我走了過來,坐到了我身邊。


    “池景秋,早上那把火其實是你自己放的,對不對?你也根本不是藏在福媽房間裏,而是趁亂跑了出去。有人看見你從外麵進來。你跑去教堂了吧?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去了那裏?你到底想gān什麽?”


    他突然這樣問我,那把玲瓏的槍已經指在了我的額頭眉心。


    我腦門一陣發涼,一動也不敢動,睜大了眼望著他。他與我對望的眼幽深而冰涼,裏麵看不出絲毫的qing緒波動。


    我的心跳得幾乎要蹦出了喉嚨。


    他今天離去後,為了防止日後萬一福媽那裏說漏嘴,我就已經在她麵前裝作無意般地提點過了,包括我扯出的那場童年火災。她聽我提起時,先是一陣茫然,見我堅持,就拍了下額頭,說自己老了,記xing不好,大概以前真的燒過那麽一場火。


    我自問那個謊並沒什麽大的紕漏,除非真的有人看見我從外麵進來。但是……


    我很快就排除了這個可能xing。我很肯定,當時樓家所有的人都在客廳裏,根本沒人在外。那麽剩下的就隻有一種可能,他不信我,但無法反駁,所以在訛我。


    “我不允許我的女人在我麵前耍手段。所以你最好坦白jiāo代。我數到十,你要是再不說實話,別怪我心狠手辣。就算打死了你,池老頭又能怎麽樣……”


    他冷冰冰地說道,槍口頂得我不由地往後稍稍仰起了頭。


    我一咬牙,決定賭一把。賭他在訛我。


    “……九,十……”


    他慢慢數著,數到最後,仿佛有些意外,一張臉壓了過來,近得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撲灑在我臉龐上的溫熱鼻息,“你真不說?”


    “我早上說的,都是實話……”


    細密的汗已經從我額頭沁了出來,我顫抖著說道。


    他驚訝地看著我,嘖嘖了一聲,臉上突然現出了一絲我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的詭異的笑。然後,我的眼睛驚恐地睜到了最大,因為看見他握槍的食指竟毫不遲疑地扣了下去。


    “不要,啊——”


    這一刻我後悔了。早知道承認了就是,就算承認我是一百年後穿越過來的倒黴蛋,也比這樣死在他槍口下要好。


    但是已經晚了。


    我周身冰涼,血液凝固,尖叫一聲,耳邊聽到清脆的嗒一聲,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軟軟地倒了下去。


    居然是空槍……


    我手腳發顫地趴在chuáng上,耳邊聽到他狂肆的笑聲,這才明白被他耍了。


    “樓少白你個狗-日的雜種……”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我的力氣突然間就恢復了,破口大罵,一骨碌坐了起來,cao起身邊的一個枕頭朝他的臉砸了過去。


    《霓裳鐵衣》清歌一片v十一章v最新更新:2011-12-2819:14:18


    不知道是我變臉太快,還是他被我突然爆出的粗口給罵懵了,總之枕頭先是順利砸到了他的那張臉,又從我手中彈飛了出去,掉到地板上。


    我餘恨未消,抬起腳又朝他下腹踹了過去。這次卻沒剛才那麽好運,腳還沒碰到他,就已經被他一把抓住了腳踝,把我帶著拖向了他,我一下重心朝後,仰麵被甩在了chuáng上。他拖著我的腿,滑到他身前,直到我的臀部頂到了他大腿,這才停了下來。耳邊聽到一聲輕微的裂帛之聲,卻是旗袍下擺因為雙腿張開過大,迸裂了線口。


    這個姿勢實在有些曖昧。我的一隻腳踝被他握住,雙腿大張地頂著他。但是現在估計誰都沒有注意,因為我還沉浸在剛才極度驚駭過後的極度憤怒之中,而他的憤怒好像也絲毫不比我遜色。


    “你剛才罵我什麽?”


    他的手還像鐵鉗般地緊緊鉗住我的腳踝,整個人朝我壓了下來,雙眉倒豎,麵目宛如兇神惡煞。我被他鉗住的一條腿被迫曲起,被緊緊壓到了胸腹之上,徒勞掙紮了下,反而更是疼痛難當。


    “□的雜種,罵的就是你!”


    我忍住痛,盯著他那張距我不過一肘距離的臉,再次重複。


    “反了你了!”


    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幾個字,突然鬆開了我的腿,我被壓迫的胸腹得了釋放,但還沒來得及透口氣,脖子一疼,這才看清他騰出的那隻手已經揪住了我的衣領,把我像隻麵袋似的又拎坐了起來,另隻手高高揚起,毫不猶豫地朝我的臉頰扇了下來。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真的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楊宇,更不知道何為尊重別人,他就是一個qiáng權體製下的bào君,我卻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qing緒,再次冒犯了他。


    我心一涼,猛地閉上了眼睛。耳畔一陣掌風,帶得我早已有些散亂的鬢髮晃了下,髮腳輕輕搔過我臉頰,略有些癢,卻並沒等待中的巴掌落下。


    我睜開眼,看見他那隻手硬生生停在我耳畔,在我的注視之下,有些僵硬地慢慢放了下來。隻是一雙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目光中滿是yin戾。


    居然逃過了他bào怒之下的巴掌,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的好運。


    我承認自己挺沒用的,其實一直就是個識時務的實用主義者。剛剛發現被他戲弄後勃發的那一腔怒氣,現在已經成了被刺破了dong的氣球,在飛快地癟掉。我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了。


    他拿空槍訛我,被我看透,沒訛成,算起來我還是贏家。隻怪自己太惜命,做不到視死如歸。不過憑了一時血氣逞了場口舌之快,毫無用處。現在和他再次翻臉,往後隻怕更不方便。


    他另隻手也慢慢鬆開了我的衣襟,我聽他慢慢說道:“槍口下還能挺住,你膽色倒是過人。池景秋,我知道你有鬼,和池家人一個鼻孔裏出氣。要是別人,我問都懶得問,一槍就崩掉了。剛才的空槍,隻是對你的警告。你自己好自為之。下次就沒這樣的好運了。”


    我的心一跳。他仍認定我在替池老爺做事。便微微抬眼,見他說完話後嘴角微微抿起,神色間帶了些譏諷之色,然後起身到了剛才取槍的抽屜前,拿出幾發子彈,熟練地一一填彈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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