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願以償地挪開十多天來一直壓在心頭的巨石,馮梓心底終於是放輕鬆了。


    李鈺經過三天的治療,已經完全退燒,關節疼痛症狀完全消失,傷口也再無明顯炎症。馮梓倒是詫異這療效竟然如此好。


    不過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李鈺曾經說過胸口悶,他擔心是胸腔也被感染。而且他之前便說過要給藥半個月。如果這就斷了藥,別說會不會留下首尾,便是不會他也不能那麽做。不然會給皇帝留下什麽欺君的嫌疑。


    況且,他也是得隴望蜀。攤丁是被免了,但他還有一個任務。


    他是要做皇商的。如今皇帝就在這裏,他當然不會錯過如此機會。他當然不會傻到提出什麽做皇商。施恩圖報多少會令人厭惡。但他留在縣公府怎麽亦可給李鈺加深印象。那對他日後成為皇商多少有些益處。


    長樂也經常時常會來陪李鈺。她來,大多是在李鈺打點滴時。


    或許是馮梓之前說過打點滴是他需要在場看著,一旦發現李鈺不妥就能及時處理。所以李鈺與長樂長公主聊天亦不會將馮梓趕走,不過在馮梓麵前他們也就是說一些家常。長樂長公主間或亦會說一些福州與江南東道的趣聞。至於軍國大事,從未在馮梓麵前提起。


    這日,長樂長公主突然提到馮梓的粹寶閣。


    馮梓聽著直覺是天上掉餡餅。不管是在長樂麵前還是在李鈺麵前,他都不好主動提起他的粹寶閣。如今長樂說了,大概是要為粹寶閣說話了。


    不過長樂公主就開了一個頭,便似笑非笑地文馮梓:“馮郎君曾說那鏡子乃天下唯一的一麵。為何那天為兄長清洗傷口時又多了幾麵?”


    馮梓平日裏在他們說話時是目不斜視、絕不多嘴的。


    這時長樂長公主似有興師問罪之意,然於他而言是一個大好機會。他向長樂作揖,麵不改色道:“那鏡子確是世間唯一一麵。”


    “如此說來,倒是本公主冤枉你了。隻那幾麵鏡子,你又作何解釋?”


    “那些鏡子雖亦是琉璃鏡,然而不僅比長公主競買的那麵鏡子小得多,背麵更是毫無紋飾。背麵雕刻孔雀的鏡子,草民可保證粹寶閣隻會售出一麵。”


    長樂冷哼說:“如此說來,卻是本公主錯怪你了。”


    “草民不敢!”


    “你還有何不敢的?”長樂也並非是真的生氣。相反,這段時間她看出馮梓大概也猜出李鈺的身份,卻一直隻是保持足夠的尊敬,從不想著攀附。冷眼看了幾日,她心裏對他的印象也好了些許。


    加之馮梓並非大夫,卻醫治了李鈺,又有在山中的那次,他算是兩次救駕,這樣的功勞若是不賞說不過去。可是要賞他,他的身份卻又讓人為難。


    李鈺雖然是皇帝,然在朝中掣肘良多。要封賞一個贅婿,大概就隻能是賞一些財物,若是想要封官,朝廷被世家大族掌控,那樣的聖旨絕對無法出皇宮。可若是僅僅賞一些財物,李鈺這皇帝又顯得太小氣。


    此時她提起粹寶閣,便是為李鈺引出這話。


    她笑著對李鈺說:“兄長,這馮郎君開了一家粹寶閣,裏麵賣的貨品,大多便是皇宮大內也尋不到的好物件。他卻從不想著進獻給聖上,他還有什麽不敢的?”


    馮梓偷眼看了一下李鈺的臉色,發現他臉上仍是淡淡的微笑,便也不去辯解,隻以不變應萬變。


    李鈺似乎是要和長樂唱雙簧似的:“馮先生,既然有好東西自當進獻,若是聖上喜歡了,難不成還會真白要你的不成?你啊,格局太小,買賣可做不大。”


    馮梓聽他這話,便知道兩人是商量好的。而且聽他們的意思是在暗示他應該將生意做大一些。生意做大,能大得過皇商?


    其實做皇商未必能賺多少,畢竟要經過很多道的盤剝,還要賄賂各層官員宦官什麽的。利潤未必有多大。然而皇商卻是一個皇帝都認可的身份。日後在大齊境內做生意當然順風順水得多。因此很多人削尖腦袋都想成為皇商,哪怕虧本賺吆喝也無所謂。


    然而馮梓卻不打算那樣做。雖然他的貨物成本在這個時代可以忽略不計,但他要做精品,便不能如其他商人那樣全國鋪開。皇宮那麽大,裏麵女人那麽多。他兩個月才能去進貨一次,帶迴來的東西未必夠皇宮消耗的。那樣還要賠錢做生意,他吃撐了才那麽做。


    因此他拱手對李鈺說:“李郎君有所不知!”這幾天他倒是“知道”李鈺的姓了,隻是對方沒有說自己身份,他也佯作什麽都不知道。“馮某隻是小本生意,貨源又難得。隻想在福州城內混口飯吃,格局固然是小了些。”


    他用眼角瞄了一下李鈺和長樂臉上的表情,看他們並無不虞之色,便繼續說:“李郎君與長公主所言卻是極有道理。馮某迴去後便送幾麵寶鏡,請長公主代為進獻給聖上。”


    李鈺哈哈笑道:“聖上未必就圖你的寶鏡了。”


    長樂這是冷不丁地問馮梓:“馮郎君可是已經猜到我兄長乃是當今聖上?”


    馮梓猛然抬頭,麵上滿是震驚,然後連忙跪下口稱:“草民參見聖上。草民數日來不知聖上當麵,無禮之極,請聖上恕罪!”


    “你果真不知?”長樂嗤笑說。“隻怕是心裏揣著明白裝糊塗吧。”


    李鈺這是大度地揮手說:“所謂不知者不罪,馮先生請起!”


    他也不糾結馮梓到底是不是早便知自己身份,那真相如何無傷大雅。重點是馮梓在這段時間內救了他兩次,而且馮梓雖自稱非是大夫,實則醫術不錯。這樣的人在他心裏也是可用之人。


    等馮梓起身後,他又說:“馮先生雖是贅婿,然身負奇技,為何偏要做一介商賈?某看馮先生箭術出眾,何不在軍中謀個前程?”


    馮梓一聽,連忙說:“草民有自知之明。草民怕死得很,若是去了軍中,一旦遇敵恐怕不是拔腿就逃就腳軟到逃不動。故而從軍非草民所願。”


    李鈺卻說:“馮先生可知你這話便有欺君之嫌。當日,你可是射死了七個刺客,可未見你逃跑。”


    馮梓卻說:“當日情景容不得草民逃跑。刺客蒙麵,便是不願有人窺知行蹤,若是……事後他們定然會搜尋周圍,草民留下有篝火堆仍未冷。而草民便在兩丈之外的樹上。事後草民也是難逃一死。故而草民隻能強自鎮定助聖上一臂之力。”


    李鈺臉上一冷:“如此說來,你也並非有意救朕了?”


    馮梓聽他自稱都換成了“朕”,第一反應便是這皇帝喜怒無常。他嚇得就要跪下,但硬是挺直了膝蓋,說:“聖上恕罪。當日草民確實隻想自救!”


    李鈺良久沒有說話,房中氣壓凝重。他也不敢抬頭看他臉色,隻是對方是這個時代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他便是來自未來也難免有些緊張,對方可是一開口就能要他命的人。


    正當他額頭開始冒汗,才聽李鈺笑著說:“馮先生,你倒是個實誠人!”


    馮梓聽他這語氣,便明白不管李鈺心裏如何想,但這時也不會找借口來給他定罪:“草民在聖上麵前不敢誑言。”


    “不管你有意還是無心。你終歸是有救駕之功。既是有功,朕不能不賞。”李鈺看這馮梓一會,才繼續問。“然你不願從軍,某也不好封賞你。你說說你要什麽封賞?”


    這話才是他與長樂唱雙簧的最後目的。既然馮梓不好封賞,便由馮梓自己提出來。若是不過分他便可以滿足。


    馮梓當然也想當官。隻是他很清楚,齊律有商戶、贅婿不可入士的規定。李鈺最多就是封他一個不入流的小吏。


    若是隻做一個小吏,天天被那些官當奴仆使,還要幫著那些官盤剝百姓,為百姓所惡。他又不缺那點從百姓中盤剝來的錢,何苦非要當吏?


    至於從軍,他除非能直接當上將軍,要不然衝在最前麵,隨時可能會戰死。若非迫不得已,他吃撐了才去從軍。而他便真願意從軍,李鈺是皇帝也無法給他一個將軍當。


    既然不可能當官,他隻好以退為進。


    如今李鈺問他要什麽養的封賞,這正合他心意。所謂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之前他被攤丁,本是有放棄皇商係統的心理準備,然而如今峰迴路轉,他最迫切的,是要盡快保住這個係統。那也許才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大的倚仗。


    但他也不能明著說要成為皇商,他佯裝猶豫了許久才說:“草民求聖上為草民的粹寶閣題詞。”


    李鈺愣了一下,問:“便是如此?”


    馮梓拱手說:“草民隻求能安穩過日子,靠著粹寶閣賺錢養家糊口。除此之外,草民別無所求!”


    李鈺還沒說什麽。長樂公主卻笑說:“粹寶閣隻是馮郎君用來養家糊口的?你家的人口也太多了點。”


    她說著又對李鈺說:“皇兄有所不知,這粹寶閣一麵鏡子就要了我一千八百多貫,這麽一套茶具要一百多貫,一套白瓷餐具也要一百多貫。這生意可謂是財源滾滾。”


    馮梓聽著心裏都冒冷汗了。這是要說自己生意很好嗎?那麽賺錢的生意相比連皇帝都要妒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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