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嫻住的地方叫明華院,是以前徐思勝成親之後住的地方,從侯府的地理位置可以看出,除了當時徐老太太和老侯爺住的明德堂,這裏便是侯府地理方位最好的院落。即便後來徐思安成親,徐老太太也沒有動這個地方,而是在別處重新裝修了錦繡院,作為他的新房。

    這位英年早逝的侯府前世子,必定也是很得父母歡心的,隻可惜上位者的陰謀,總是連累許多無辜人的性命。

    此時的明華院卻有些落魄,垂花門雖然也是修繕一新的,可門口連個守門的婆子也沒有。趙菁進了院子,瞧見廊下掛著幾盞四角平頭白紗燈,看著也是異常昏暗。

    屋裏的燈也不亮堂,趙菁往裏走了兩步,透過窗戶瞧見一個丫鬟正坐在鐵力木的靠背椅上,一邊嗑瓜子一邊開口道:“少在床上裝死,大晚上的你哭給誰聽,這會子廚房也沒人了,你明兒再洗吧。”

    她說著便要站起來離去,趙菁就聽見房裏徐嫻嚶嚶的哭聲,小貓一樣小聲開口道:“春花姐姐,你就幫我去打些水來吧,我實在起不來身!”

    那丫鬟卻吼了起來:“我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說了廚房已經沒熱水了!你那個貼心的小丫鬟跑哪兒去了?怎麽這些受苦受累的活,就要我來幹呢?我呀真是命沒生好,如今要給你一個□□生的賤種端茶遞水的!”

    趙菁聞言,簡直驚得話都說不出來,她竟不知道,侯府裏居然有這般膽大包天的奴才,難怪徐嫻是這樣謹小慎微又弱懦的脾性,每日裏被人這樣的作踐,哪裏還能養得出自信優雅的侯門小姐模樣。

    “你說什麽?”趙菁心下一橫,掀了簾子進去,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方才那大放厥詞的丫鬟,冷冷道:“你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跟我說一遍!”

    “趙……趙先生。”

    那丫鬟愣了片刻,丟下手裏的瓜子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戰戰兢兢的跪在趙菁的跟前。她雖然對趙菁不熟,可也知道如今侯府後院的當家人是這位趙先生,就連自己的親祖母韓媽媽在她的跟前也要陪幾分小心,自己就更不用說了。

    趙菁看了那丫鬟一眼,卻是和孫玉娥身邊的一個□□桃的丫鬟長得一模一樣的,她擰著眉想了想,忽然就想了起來:“我想起來,你就是韓媽媽的那一對兒雙胞胎孫女裏的一個吧?那日我在前院議事廳清點名錄的時候你沒過去,韓媽媽說是你病了,今兒瞧著倒是不錯的精氣神,想來是病好了?”

    “我……我的病是好了……”那丫鬟一

    時弄不清趙菁什麽意思,便低著頭迴話,趙菁卻是沒等她的話說完,隻厲聲道:“做奴才的,連個自稱都不會,掌嘴!”

    “啊……”那丫鬟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著頭看了趙菁一眼,這時候卻已有明華院的老媽媽迎了過來,看見趙菁站在廳中,隻忙迎上去道:“趙先生怎麽過來了,天色晚了,老奴以為姑娘睡了,所以也就歇著去了。”

    這個老媽媽趙菁也是認識的,姓宋,聽張媽媽說倒是侯府的老下人了,趙菁瞧她身上的比甲還沒穿好,的確是一副剛從被窩裏爬出來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扭頭對她道:“宋媽媽既然身為這明華院的管事媽媽,就該好好管束管束這兒的小丫鬟,這□□花的丫鬟連個奴才的自稱都不會,媽媽替我教訓教訓她。”

    趙菁說完,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冷冷的撇過頭去,等著宋媽媽行事。

    “教……教訓……怎麽個教訓法?”宋媽媽穿好了比甲,縮著脖子問趙菁,這丫頭可是韓媽媽的親孫女,當初留她在明華院使喚,就是因為瞧著這邊沒什麽事情幹,正好清閑享福。這明華院除了她還有四五個小丫鬟,卻都是服侍她來的。

    “宋媽媽不知道要怎麽教訓,難道要我親自動手?”趙菁內心的怒火已經介於了臨界點,拍案站起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原先出門找人的小丫鬟已經領著張媽媽進來了,她上前兩步,指著下頭跪著的那小丫鬟道:“張媽媽,喊兩個婆子來,把她捆到院子裏,打四十大板!”

    張媽媽也從來沒見過趙菁這幅樣子,這明顯是動了真怒了,她剛才外頭進來一時沒瞧清楚,待定睛一看才知道趙菁要打的人是誰。

    “趙先生……這……真打啊?”連張媽媽自己都遲疑了幾分。

    “打板子還有什麽真的假的,宋媽媽,她是你這明華院的人,這板子就由你來打!”趙菁說完,頭也不迴的走到了裏間去,徐嫻還在窩在被窩裏哭,她也沒心思和這些人糾纏不清。

    張媽媽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正色出門喊人,經過這一番動靜,早有值夜的婆子在門口看起了熱鬧,她喊了兩個婆子進來,將韓春花押了起來,命人取了板子來。

    那韓春花這時候早已經哭天搶地的,扯著嗓子喊道:“你們不能打我!要是我祖母知道了,你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張媽媽聽了這話越發也煩躁了起來,從袖子中取了一塊帕子出來,塞到了那丫鬟口中,擰著眉對宋媽媽道:“快打,打疼了看她還這樣唧唧歪歪的。”

    宋媽媽這會子哪裏還有選擇的餘地,隻咬著牙一板子落下去,看著那丫鬟疼得哭天喊地的卻發不出聲音來,心裏莫名就覺得有些痛快。想一想她平日裏對她這個老媽子向來也是不敬的,便索性放開了手腳,狠狠的落下板子去了。

    此時徐嫻的房裏,趙菁已命小丫鬟去廚房打了熱水來。徐嫻正虛弱的躺在床榻上,她這一次是癸水初潮,什麽都不懂,隻在身子下麵墊著一個棉墊子,這時候卻早已經被血水也給浸透了。

    趙菁從她房裏找了一塊幹淨的床單,重新換上了,又讓小丫鬟去了紫薇苑,讓青黛開了她臥房的櫃子,把裏麵自己做好了備用的月事帶取過來,耐著性子教徐嫻怎麽用。

    “從今往後,你就是真的大姑娘了,明白了嗎?”趙菁接了小丫鬟用熱水衝的湯婆子,遞到徐嫻的懷中,摸了摸她有些蒼白的小臉開口道:“女孩子一旦來了癸水,就真的長大了,也說明你可以成親了。”

    徐嫻聽了這話小臉泛紅,大約癸水的不適還是讓她有些難受,皺著眉道:“先生,可是來癸水真的好疼,是不是以後每個月都要這樣疼呢?”

    這個問題就連趙菁自己也不太懂,不過健康的女孩來癸水,應該不是這樣痛的,有俗話說“不通則痛,痛則不通”大約調理調理也是能好的。隻是……她自己就是一個老痛經患者,到底也給不了徐嫻什麽建議。

    “等明兒請個大夫來,給你把脈調理調理,大約就能好一些,不過這東西可得伴隨女人好幾十年,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看出效果來的,你以後自己記著些,每個月的這幾天好好休息,就會沒事的。”趙菁說著扶她睡了下去,揉揉她的發頂道:“明兒我再過來看你,教你怎麽做這月事帶,你平時有空就多做幾個備著。”

    外頭鬼哭狼嚎的聲音還在繼續,聽著啪啪啪悶悶的板子聲,徐嫻有些怯生生的拉著趙菁的袖子。趙菁站起來,替她掖好了被子,看著她道:“嫻姐兒,無論如何,你如今才是這武安侯府唯一的正牌姑娘,不要去管別人說你些什麽,想要堵住眾人的悠悠之口,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讓她們再不敢小看你。”

    徐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趙菁從房裏出去,張媽媽迎了過來,問趙菁道:“嫻姐兒沒什麽事兒吧?”

    趙菁搖了搖頭笑道:“哪裏有什麽事兒,是來了癸水,沒見過給嚇的。”

    張媽媽聽了這話卻有些自責,歎息道:“是我不好,我竟忘了跟她說起這來,我

    原以為她這邊也有幾個丫鬟婆子,總不至於連這個也不懂……”

    張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外頭的板子聲停了下來,宋媽媽一頭熱汗的走進來,對著趙菁福了福身子道:“趙先生,打……打完了,人暈了過去。”

    趙菁方才怒火衝天,這會子卻已經消下去了幾分,她走出門口冷冷的瞥了一眼躺在春凳上昏過去的丫鬟,吩咐宋媽媽道:“去把韓媽媽喊來吧,讓她自己看著辦吧。”她說完卻抬起頭來,神色肅然,眉眼中透出幾分嚴厲,對著站在院中的幾個婆子道:“你們聽清楚了,這侯府是姓徐的,明華院住著的,才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小姐,若是以後再讓我聽見有什麽風言風語的,她就是你們的下場。”

    趙菁說完,昂首的從明華院的正門出去,她走出院子的時候卻陡然鬆了一口氣,看見張媽媽跟在她的身後,隻扭過頭對她道:“嫻姐兒身邊的丫鬟,都換了吧,明兒你挑幾個人過來,我親自選一選。”

    趙菁原是不想這樣快就開始動起侯府的人事來的,隻是今兒的這件事情,卻讓她不得不殺雞儆猴起來。

    園中的月色朦朧,趙菁一邊走卻一邊忍不住歎起了起來,也不知道徐思安這會子再做什麽?江南一向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如今染上了戰火,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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