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太監拉長了腔調喊道:“皇上迴宮!”

    趙菁便撫平了袍子迎到宮門口,看著月夜下周旭披著明黃大氅從宮門口大步進來。

    “姑姑,今兒你怎麽沒去禦書房?”周旭的話才開口道,就瞧見趙菁身後多了幾個眼生的小宮女。

    一個個都俏生生的,在自己跟前垂眸斂目,即便燭光昏暗,都隱約能看見她們臉頰上似乎有著莫名的紅暈。

    周旭不動聲色的往裏頭去,趙菁忙喊了一個叫如意的小宮女去沏茶,臉上隻淡淡笑道:“太後娘娘給皇上選了幾個貼身服侍的宮女,讓奴婢教她們一些規矩,以後也好更好的服侍皇上。”

    周旭擰著眉頭不說話,坐在龍椅上的身子卻僵硬了幾分,握著拳不說話。他不想讓趙菁走,可是又不想勉強趙菁,讓她不高興,所以這一陣子他故意沒再提起她要出宮的事情,想著沒準兩下裏心照不宣,趙菁也就不走了。

    “朕不要她們不服侍,讓她們走!”周旭抬起頭,看著趙菁的眸子越發通紅了幾分,眼眶中似乎還有淚光。

    沏茶的小宮女被皇帝這突如其來的咆哮嚇了一跳,盤中的茶盞哐當一聲的落在地上,驚動了滿屋子的奴才,宮女太監們立時跪了一地,瑟縮著身子,不敢吭半聲氣。

    “你……你們都下去吧。”趙菁有些頹然的開口,宮女太監們斂目垂眸,急忙都退到了門外去。

    咯吱一聲,厚重的宮門關上,趙菁抬起頭看著周旭,心中卻有千頭萬緒。她舍不得的不是眼前的九五之尊周旭,而是自己從小帶到大的男孩周旭。

    趙菁跪了下來,金石地磚微涼,她的指尖在領口的盤鈕上停留了片刻,咬了牙下定決心一樣的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一片粉色的小衣。

    周旭抬起頭來,視線正好落在那小衣上振翅欲飛的蝴蝶上頭,他有些啞然的開口,聲音中透著某種不安:“姑……姑姑……你這是做什麽?”

    趙菁抬起頭,神色平靜如水,手指卻不緊不慢的繼續解著胸口的扣子,淡淡道:“皇上若是想要奴婢這個身子,奴婢給皇上就是,隻求皇上斷了讓奴婢留在宮裏的念想,成全了奴婢和皇上的這一段主仆情誼吧!”

    趙菁手心的汗細細密密的冒了出來,她不知道這一招快刀斬亂麻行不行得通,隻是……如果周旭對自己還不能完全放下的話,那趙菁在太後心中僅存的一些信任,隻怕也要消失殆盡了。

    她賭不起,她要幹

    幹脆脆的離開,絕不拖泥帶水。

    “姑姑,你……你為什麽要這樣,你明知道,朕……朕不是這個意思,朕隻是……”周旭慌亂了起來,他強迫自己的視線從趙菁的胸口的那一雙蝴蝶哪兒離去,然而他好像做不到。他不想自己成為趙菁心目中所想的那種人,他不要做好色之君。

    周旭瘋了一樣的從龍椅上站起來,在趙菁快要解開最後一顆扣子的時候,拿起一旁衣架上的大氅,蓋在了趙菁的身上。幾乎是帶著哭腔一樣撲在趙菁的懷中,哽咽了起來。

    趙菁輕拍了幾下他的後背,淡淡道:“皇上如今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有多重大,奴婢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皇上若真要了奴婢,將來必定會為群臣詬病,貽笑大方的。”

    周旭隻將頭埋在趙菁的懷中,汲取著曾經熟悉的味道,身子漸漸停止了抽動。過了良久,他忽然抬起頭來,臉上的淚痕尚且沒有幹,隻淡淡道:“姑姑,你走吧,朕不留你。”

    趙菁在丹犀下等了良久,直到麟趾宮裏的燈熄了,趙菁才鬆了一口氣,往太後娘娘的永壽而去。

    今兒是皇上頭一天讓別人服侍就寢,趙菁於情於理都要去迴一聲話。

    通往永壽宮的宮道寬闊開朗,她拐了一個彎,看見宮門口的宮燈還亮著,再過片刻就是宮門落鎖的時辰了,她來的剛剛好。

    永壽宮裏燈火通明,趙菁進去的時候,就瞧見兩個小太監抬著轎輦在門口候著,都這個時辰了,也知道誰還在太後娘娘的宮裏。

    趙菁往裏頭走了幾步,廊下的小宮女還沒來得及迎出來,她便聽見了裏頭說話的聲音。

    “南邊倒是挺好的,就是太冷了,光下雨不下雪,棉襖穿幾件都不頂用,身子都僵了,還不如京城裏頭舒服,燃了地龍,便是穿一件中衣都夠了。”

    “可不是,還是京城裏好,如今你迴來了,就不要走了,在哪兒都比不上在天子腳下強。”太後娘娘和魏明箴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寵溺,這個幺弟在家中一向是父母的掌中寶。

    趙菁淡淡歎了一口氣,她今天來得可真是太巧了,居然遇上了國舅爺了。不過這位爺的速度也挺快的,皇上下旨才沒幾日,他倒是快馬加鞭的趕了迴來,想是南邊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吧。

    趙菁本不想進去,正打算喊住了前頭去通報的宮女,誰知那門簾一閃,魏明箴就這樣從裏頭走了出來。趙菁急忙福身請安,刻意避開他的視線。

    世人都知道,國舅爺魏明箴遺傳了國丈的一雙桃花眼,若不是父子兩這一雙眼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單憑魏明箴這樣一個外室子的名號,如何能讓魏家老太太認下他。魏夫人又正巧膝下無子,便隻把他當嫡子一樣養大,從此大家對國舅爺的身世也諱莫如深。

    京城有三件眾人口不能言的事情,其一是攝政王妃的病,其二便是這國舅爺的身世。至於這第三件事,如今大約當屬武安侯頭上的那一頂綠帽子了。

    趙菁沒有抬頭,但已經隱約感覺到魏明箴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遊移,這位年紀輕輕就中了探花的國舅爺,若不是他骨子裏有著幾分吊兒郎當的風流氣,隻怕宮女投票的時候,就沒有攝政王和武安侯什麽事兒了。

    “菁姑娘,好久不見啊!”魏明箴勾唇一笑,正想上前跟趙菁搭話的時候,就聽見裏麵太後娘娘道:“天那麽冷,你去外頭做什麽?”

    魏明箴隻笑著道:“剛剛聞到一陣香氣,以為是院裏的梅花開了,掀開了簾子一看,才知道不是花香是人香。”

    魏明箴天生風流,說話中帶著幾分半真不假,宮女就沒少被他逗的。可趙菁是個嚴肅人,魏明箴這樣跟自己說話,她從來都是無動於衷的。

    趙菁便不等太後娘娘發問,隻福身道:“迴太後娘娘,是奴婢,皇上今日已經就寢了,請太後娘娘放心。”

    太後聽見是趙菁的聲音,了然哦了一聲,又道:“既然皇上已經就寢了,那你也下去吧。”

    趙菁鬆了一口氣,福身就要離去,那邊魏明箴卻喊住了她道:“姑姑別著急走啊,外頭風大,不如殿裏麵暖和。”

    趙菁哪有閑心去理他,屈膝過禮之後便起身離去,她素來知道魏明箴沒個正行,宮裏頭被他逗著玩的小宮女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呢,偏生就有人喜歡他這油腔滑調的樣子。

    “國舅爺,菁姑姑可不是你可以隨便逗的呢!”

    趙菁遠遠的聽見小宮女調侃的聲音,緊接著,便是魏明箴帶著幾分戲謔的調笑聲:“我逗不到她,逗你成不成呢?”

    趙菁已經不想去聽他再說些什麽了,仔細想想,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怎麽當時就投了他一票?以前見他還挺君子風範的,難不成去了一趟南邊的銷金窟,迴來就變了一個人了。

    “行了,快進來吧,外頭冷。”太後娘娘顯然是習慣了魏明箴這副浪蕩不羈的樣子,嘴角依舊帶著幾分笑意,“如今也是兩個孩子的爹了,怎麽還沒個正行

    ,清嫣也不管管你。”

    魏明箴臉上刹那間生出一股不耐來,隨口道:“提她做什麽。”

    “怎麽?鬧別扭了?俗語說小別勝新婚,你這一走可是半年了……”

    太後的話還沒說完,魏明箴已經沒了聽下去的興致,倒是轉頭問道:“聽說趙菁要出宮了,長姐可是準了?到底指婚給了哪個,我也好備一份賀禮。”

    太後眉宇低垂,聞言隻端起了茶盞,輕叩了叩杯蓋,抬起頭道:“怎麽?你看上她了?何必這番拐彎抹角的,哀家賞了她給你做貴妾如何?”

    魏明箴雙眸一亮,緊接著卻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什麽都用賞的,多沒意思,她要真沒人家,那我就自己把她追到手才有趣呢!”

    太後有些不屑的飲著杯中的茶,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不過是個宮女,也值得你這樣上心?”

    “長姐這話就說的沒意思了,這天下的女人,不管是娼*妓還是貴婦,那她總是個女人,是女人就要有男人疼男人愛,再說了,我看趙菁有點意思。”魏明箴的桃花眼一閃,纖長的睫羽在燭光下微微顫抖著,數不盡風流倜儻。

    “你要真喜歡她,那就快著點,皇上最近正跟哀家鬧呢,他不想要趙菁出去,萬一他們兩個有了些什麽,那哀家真是想也不敢想啊,皇上的性子隨你,也倔強的很,若趙菁成了你的妾室,他大概也就死心了。”

    魏明箴分明聽出了太後娘娘的弦外之音來,卻依舊調笑道:“皇上不錯嘛,果然隨我,連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樣。”

    太後被他惹得哭笑不得,隻恨恨道:“還不快給我滾迴去,一會兒宮門該落鎖了。”

    趙菁從永壽宮出來,迴了自己的下處。今晚值夜的人多,院子裏空落落的,小宮女已經燒好了炭爐放在房中,趙菁對著鏡子解開了發髻,伸手摸了摸這張越來越熟悉的臉頰。

    妝奩裏放著幾樣首飾,都是逢年過節太後賞的,換洗衣裳不過就兩三套,去了外頭,自然不能再穿宮裏的衣服。這樣收拾整理了一番,居然隻有小小一個包裹,當真讓趙菁有一種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錯覺。

    也不知道皇帝睡得好不好,頭一天有司寢司帳服侍,他能懂多少?趙菁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色仍舊是一片漆黑。她掃了一眼角落裏的沙漏,正是醜時初刻,再過半刻,皇帝就要起身上朝了。

    趙菁便急忙穿好了衣服,將自己整理妥當,去麟趾

    宮外候著。半夜風大,刮得宮燈嗑啦啦的響,她在丹犀下等著大殿裏的燈亮起來,有小宮女喊了她到一旁的茶房裏烤火暖著。

    一排七八個茶爐子,上頭放著熱水、熱茶、參湯、安神茶、禦製小糕點。這些都是以前趙菁讓設下的,周旭長這麽大,還沒吃過冷的東西。趙菁看著這些心裏就有些難受,這時候門口走來一個小太監,對著裏麵的宮女們道:“皇上起身了,備熱水。”

    幾個湊在一塊烤火的宮女便都站了起來,各自捧好了手中的家夥,有年長一些的宮女調好了溫度適中的熱水,讓她們端進去。

    趙菁也不知道周旭這一晚上睡得如何,心裏有些擔憂,便上前接了一個人手中的銀盆道:“我來吧,你拿著香胰子跟在後頭。”

    那小宮女也是新來的,怯生生的跟在趙菁的身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進了皇帝的寢殿。

    碧紗櫥外明黃色的簾子還拉著,隻能看見裏頭隱隱約約透出的燭光來,周旭有些無精打采的聲音傳了出來。

    “朕自己來,你們都下去。”

    趙菁才抬起頭來,就看見昨天那四個豔光四射的小宮女明顯的蔫了一樣,一個個也都強打著精神,從裏麵出來。

    當司寢司帳不容易,一晚上也難得合眼機會,趙菁明白她們的苦處,便低聲道:“你們先迴下處休息一會兒吧。”

    眾人恭恭敬敬的福身離去,周旭聽見這聲音,忽然從帳中透出了頭來,皺著眉頭道:“姑姑,你可來了,昨兒晚上也不知她們中哪個人,睡覺居然打唿嚕,吵的朕一宿沒合眼。”

    被點名的四人頓時都麵紅耳赤了起來,有的人已經羞得眼眶都紅了。趙菁看了一眼周旭,心下忍不住搖頭:“太後親選的司寢司帳,怎麽可能會打唿嚕呢,皇上要攆人,也請選個別的理由吧。”

    周旭聞言,不覺臉皮發燙,急忙道:“你們快下去吧,就算沒打唿嚕,反正她們在這邊,朕睡不踏實。”

    趙菁隻無奈搖頭,上前為皇上更衣,見福滿多也進來伺候了,她便歇下手,往龍床那邊去。

    明黃色的床單除了有點皺,上頭幹幹淨淨的。趙菁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鬆了一口氣,她不想周旭這麽年幼就接觸這些事情,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勸他,好在他還算是個有自製力的皇帝。

    周旭喝過了熱茶,吃了兩塊糕點墊一下,便去了前頭上朝了。

    大雍有規矩,十日一休沐,對比一下

    現在的雙休日實在太人道了。送走了皇帝,趙菁原是可以去下處休息一會兒的,不過她今日困勁不大,所以就直接去了禦書房,交代那邊的宮女太監生炭爐、燒熱水,燃上龍涎香,等皇帝小朝的時候,就什麽都妥帖了。

    趙菁在禦書房待得時間最長,所以跟這裏的宮女們感情最好,大家想著趙菁要走了,心下都有些舍不得。

    “姑姑,你是哪日走呢?”

    “算日子到臘月二十五就走了。”趙菁掐著手指算了算,臘月二十五是內府登記的她進宮的日子,正好十年。

    “怎麽不過了年再走,過年一準還能多得一些賞銀呢。”宮女們進宮當差,多半都是家境拮據的,能多領一些賞銀固然最好。

    “不了,拿了今年的,又想著明年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呢,我早些迴去,還能跟兄嫂一起過年。”趙菁沒有見過這裏的爹娘,聽她哥嫂來看她時候說起過,這裏的爹娘已經去世三年多了。

    “姑姑,那你兄嫂給你找人家了沒有?去年我爹娘來瞧我,還說幫我定下了一戶人家,足給了人十兩銀子,人家才答應再等我三年。”

    宮女雖然體麵,但出宮的時候年紀卻大了,在古代這個生育率低下的大環境下,男子等到那個年紀,那是有絕後風險的,所以先給了銀子定下,也是常有的事情。

    “倒沒有聽兄嫂提起這些,不過我也不急著嫁人就是了,難得能出去過幾天舒坦日子,何必著急著又去找個大老爺們伺候。”

    這話惹得眾人捂嘴笑了起來,趙菁也很無奈的跟著笑了笑,畢竟,對於她們來說,好像女人一出生就是為了服侍男人的……

    大家夥聊了片刻,看著時辰不早了,便各自往各自當值的地方去了。趙菁坐在茶房裏燒開水,等周旭下朝了,他喜歡喝一杯熱熱的鐵觀音,趙菁把這沏茶的手藝不厭其煩的交給了自己的徒弟小宮女阿碧,如今她沏的鐵觀音可以入周旭的口了。

    這時候茶房靜悄悄的,趙菁搓著手掌,在火爐上暖著,小手指尖的凍瘡還沒有好的趨勢,手冷了就疼,手熱了就癢。她從袖子中拿出周旭賞她的凍瘡膏,用指甲摳出來一小塊,一點點的抹上去,忽然聽見有人在門外道:“原來你在這裏。”

    趙菁抬起頭,入眼的便是一襲銀白色繡鬆竹圖案的錦袍,她甚至沒有把視線往上移,就猜出了來人就是國舅爺魏明箴。

    皇帝這時候在上早朝,而魏明箴沒有穿朝服,顯然是不請自來的客

    人。

    趙菁低著頭站起來,視線從頭到尾沒往魏明箴的身上去,福了福身子道:“給國舅爺請安。”

    魏明箴淡淡一笑,眸中卻多了幾分戲謔:“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是誰,想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可是想我的緊了?”

    趙菁皺了皺眉頭,真是低估了這魏明箴的厚臉皮程度,想了想道:“奴婢在皇上跟前當差,若是連個識人的本事也沒有,隻怕皇上早就要把奴婢攆走了。”

    “我聽說皇上倒是舍不得攆你,是你自己想走罷了。”不等趙菁請他,魏明箴便一步跨入了茶房來,茶房狹小,趙菁稍稍退後了一步,好在門口有小太監守著,不然這樣兩人共處一室,確實有些局促。

    魏明箴桃花眼一眨,視線落在趙菁塗過凍瘡膏的手指上,“喲,你手上生凍瘡了?這麽這樣不知保養?”

    魏明箴往趙菁這邊走了兩步,趙菁便蹲下來,坐在茶爐子跟前的墩子上不理他。對於這種無賴,她有她的應付方式。

    誰知她正打算提著茶壺倒水,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忽然間就覆了上來,趙菁嚇了一跳,急忙縮迴自己的手,驚訝的抬頭看著他道:“你幹什麽?”

    魏明箴笑得坦然,長睫閃了閃往趙菁這邊遞眼神:“怕你燙著啊,想來你是不歡迎我來這裏,少不得自己給自己斟茶遞水了。”

    這話噎得趙菁完全無言以對,隻呆呆愣愣的看著他將那茶盞倒滿了,慢悠悠的品了起來,仿佛完全無視趙菁對他憎恨的眼神。

    趙菁氣了好一會兒,忽然就釋懷了,反正再過幾天她就走了,再也不用伺候這些難伺候的主子了。她的氣息平靜了下來,用小鑷子重新夾了茶葉放在燙過的茶盞中,蘭花指略略上揚,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優雅、熟練、輕快。

    魏明箴放下了唇邊的茶盞,被趙菁這一連串的動作所吸引,她的耳朵上帶著一小顆珍珠耳墜,襯得脖子白皙滑膩,發根處有些絨毛,若是摸上去,必定也是軟軟膩膩的感覺。

    趙菁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魏明箴似乎略出神的看著自己,她沒空理他,一會兒周旭就要下朝了,她又要開始忙了。

    “國舅爺喝完了茶,就請出去吧,這地方是奴才待的,您堂堂一個國舅爺,坐在這兒像什麽,袍子都掃到地上了,倒是省了小太監們打掃了。”

    此時魏明箴正坐在一個圓形繡墩上,是小宮女們看火坐的,他一個七尺男兒,坐在上頭不知有多別扭,

    一雙長腿隻能往兩邊敞著,長袍拖了滿地,別提有多可笑了。

    “也是,皇帝外甥要迴來了。”魏明箴放下茶盞,正支著膝蓋想要起來,抬頭卻瞧見趙菁正彎腰在一旁擺盤子,那身段玲瓏妙曼,怎麽看,怎麽喜歡。

    “這繡墩太矮了,我站不起來,你拉我一把。”魏明箴也不害臊,端坐在繡墩上,從下往上看著趙菁,趙菁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雙手撐著膝蓋,果真有一種發力不足的樣子,隻隨口道:“有本事坐下去就沒本事起來了嗎?那就一直坐著吧。”

    趙菁說完,端著茶盤就往外頭去了,連理都不理魏明箴一句了。魏明箴摸摸鼻子,瞧著趙菁漸漸走遠了的身影,笑得寶光璀璨:“真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趙菁去了禦書房沒多久,周旭就下朝了。小福子瞧見趙菁在,忙開口道:“姑姑,皇上嚷著頭疼,大約是昨晚受了風寒了。”

    周旭年紀輕火氣大,晚上睡覺的時候並不老實,雖然寢宮裏到處生著暖爐,但因為怕煙火氣大,他碧紗櫥裏麵就沒放上。若是趙菁值夜的時候,必定三五不時的給他蓋一蓋被子。也不知道昨晚他是怎麽吩咐那四個宮女的,怎麽就染了風寒。

    “不礙事,朕喝一杯熱茶,發散發散就好了。”周旭的嗓子有些啞,畢竟才十三歲的孩子,每日裏天不亮就起來,別說當皇帝舒服,便是這一項罪,隻怕多得是受不了的人。

    “最近時氣不好,還是請個太醫瞧一瞧吧,眼看就要過年了,皇上也要保重龍體。”

    趙菁一邊說,一邊吩咐福滿多讓小太監去請太醫。周旭已經喝上了趙菁泡好的茶,略略擰了擰眉道:“姑姑今兒這茶欠了些火候。”

    趙菁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這些古人說起來也真是聰明,一盞茶的區別也能喝得出來,趙菁雖然會沏茶,卻不大會品茶,隻是見喝得人說好,她便高興。

    “國舅爺來了,奴婢總不能不招待,少不得要給他上一杯茶,沒想到皇上居然能品出來,那下迴誰來討茶喝,奴婢也不給了。”

    周旭一聽是魏明箴來了,頓時兩眼放光,問道:“那舅舅現在在哪兒呢?怎麽不見人影?朕還等著他給我帶好東西迴來呢!”

    話音剛落,魏明箴就跟變了戲法一樣的出現在了禦書房的門口。魏明箴比周旭大了十歲,周旭貴為一國之君,哪裏有什麽童年之說,也就魏明箴像待孩子一樣待他,經常會從外頭弄一些亂七八糟的稀奇玩意兒進來,所以周旭對魏明箴也格

    外的親近。

    “聽說皇上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要不要舅舅送幾個江南美人給你?”魏明箴一開口便沒有好話,隻是他這話分明是對皇帝說的,可視線卻停留在趙菁的身上。

    皇帝鬱悶得不行,氣唿唿道:“母後怎麽見人就說。”

    魏明箴卻笑的開懷,薄薄的唇瓣扯出好看的弧度,對著皇帝鞠了一躬,繼續道:“這是好事,太後娘娘自然高興。”

    趙菁見他們聊了起來,便福身到了門外,正巧看見福滿多指派了一個小太監去太醫院傳太醫。趙菁不想在這邊呆著,便喊住了那小太監道:“我替你跑這一趟吧,橫豎在這邊沒事。”

    那小太監正求之不得,聽了這話,隻點頭哈腰的去閃了。

    從禦書房到太醫院並不遠,隻是太醫院在宮外,趙菁走到了宮門口,便不能出去,隻能讓那邊守門的小太監去太醫院請人。

    趙菁抬起頭,看了一眼有些泛黃的天空,最近時節不好,容易生病,她隻希望周旭沒有什麽大礙,這樣自己也能走的灑脫點兒。

    趙菁在廊下等了小半日,才看見一個小太監領著杜太醫往這邊來,那小太監見了趙菁,急忙告罪道:“讓姑姑久等了。”

    趙菁便問道:“怎麽迴事兒,到現在才來。”

    那小太監微微擰了擰眉頭,沒敢說啥,倒是身後的杜太醫開口道:“武安侯老夫人過來了,正求著老夫過去給他們家的表少爺看病,老夫讓她先進宮求太後娘娘的懿旨,沒有太後的懿旨,老夫也不能隨便出宮看診的。”

    太醫院的太醫不少,尋常侯門公府的人帶著家主的官位名帖都能去請,可唯獨兩位院判是隻給太後和皇上兩人看診的。若要請得他出馬,除非要讓太後或者皇上下旨。

    趙菁一聽這話,便估摸著不是小病,況且說的是表少爺,那可不就是齊家的那一對雙胞胎中的弟弟齊嘉寶嗎?

    “敢問杜太醫,武安侯家的表少爺生的是什麽病症?”

    在醫學不發達的古代,無論是什麽病症,對於小孩子來說,都是天大的病。

    “聽陳太醫說,似乎是痘疹,隻是老夫尚且沒有瞧見,不敢下定論。”

    趙菁一聽是痘疹,心也漸漸變得沉重了幾分,在古代痘疹可是天大的病症,弄不好是要交代小命的。趙菁依稀記得周旭起痘的時候,太後娘娘急得連遺照都立下了。

    “杜太醫,既然這樣,您先去武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侯門繼室養兒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 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 芷並收藏侯門繼室養兒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