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鼎和胡演被趙榛晾了好一會兒才被放進行宮。


    行宮又不是怡紅院,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見他就給見的,總要有個規矩。


    見到趙榛之後,趙鼎便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了長篇大論。


    語速有點快,拽文采,搬典故的地方有些多,一時之間讓趙榛理解起來有點困難。


    趙鼎是一個比較複雜的人物,哪怕是趙榛從曆史中了解,也很難斷定其是好是壞。


    他是朝廷中立派的領袖,所謂的中立派,就是既不像主戰派一樣,打著雞血叫囂著一定要幹死金狗,也不像投降派一樣提起金人就想叫爹。


    這麽看起來,中立派還不錯的樣子,不過激也不懦弱的情況下提出的建議應當很中肯才是。


    但,也並非如此。


    中立派分兩種,一種是獨善其身,保持著中立的立場,既不得罪主戰派也不得罪主和派。


    另一種則是依靠不斷改變的政治立場打壓異己,討厭的人主和,中立派就主戰,討厭的人主戰,中立的人就主和。


    總之就是對著幹,政策對不對不關鍵,但一定要反對某些人,和他鬧別扭。


    這樣的中立派提出的意見能被稱之為中肯麽?顯然……待定。


    趙鼎屬於哪一種,趙榛並不確定,不過趙鼎彈劾過的人,都快能繞應天府一圈了。


    並且,不僅僅彈劾活人,連死人都彈劾……


    比如王安石。


    趙鼎已經多次上書彈劾王安石,說他是個禍國殃民的賊子,說他是個開啟了大宋衰敗的罪人,不該配享廟廷,應當從配享中移除。


    趙榛也是醉了,這古人的思維都這麽逗麽,非要和一個死人較真麽。


    的確王安石的變法有其欠缺之處,太過於超前的製度,加上過於急躁的推行導致一係列的問題發生。


    有利有弊,但總的來說王安石的變法也是在社會矛盾尖銳化的時候,積極嚐試的改變。


    無論王安石是對是錯,不是趙榛所關心的問題。茶餘飯後品頭論足一下就夠了,至於當做朝廷上討論的話題麽?那大宋的朝廷也太過於無所事事了。


    現在是麵對金人,麵對國內外各種問題的時候,不把注意力放在如何使國家強大的上麵,非要抓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放。


    就這一點,讓趙榛對於趙鼎是非常失望的。


    而當趙榛意識到,趙鼎的長篇大論,不過是在反對北伐後,趙榛就更加有點失望了。


    “北伐之事,不過是某些臣子假借開疆辟土之名,為我大宋引來邊患啊。”


    某些臣子就很意味深長了,率先提出北伐的是什麽都敢說的嶽飛,其中暗含著攻擊嶽飛的意思。


    “何來為大宋引來邊患?”趙榛無法理解趙鼎的邏輯,北伐和引來邊患有什麽必然聯係。


    “熙寧年間,王安石執政,便嚐以拓邊事,然邊疆雖有略拓,卻至百姓貧瘠,邊患滋生,皆因王安石好大喜功而至,今若北伐,豈不是效那熙寧之事,終將潰國傷民,絕非善事。”


    趙鼎輕而易舉的將北伐和引起邊患聯係到一起,順帶再次鞭屍了一番王安石。


    尤其那句,邊雖略拓的略字用的很好,據趙榛所知,王安石時期西北開疆兩千裏,越南那邊新增兩州之地,確實不算多,一個略字足以涵蓋。


    “你的意思是,隻要打仗就會引起邊患,同時勞傷民力?”


    “這是毋庸置疑的。”趙鼎說道。“不僅會和周圍的鄰國交惡,同樣也會讓百姓難以負擔,開疆看起來光宗耀祖,實則乃是務虛棄實之舉,還望陛下慎思,當以修國之和睦,百姓之安好為先。”


    “但你可知,河北三道本就是我大宋疆土,現在不過是收還而已。”趙榛反問道。


    “丟土失地,看起來是顏麵盡失,然則河北諸地多受金人禍害,民貧地乏,哪怕是將其收複,也於國不利,還不弱順水推舟,默許疆界,隻以重兵排布於河水南岸,防範金人再度南下即可,切莫好大喜功,執意北伐。”


    趙鼎的政見就不止是指責這次的北伐不是了,更是告訴趙榛你這輩子就不要想著北伐,守著現在的一畝三分混吃等死不香麽?


    趙鼎沒注意到趙榛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依然自以為是的陳述利害。


    “你可知道你腳下站著的土地,可不是天上掉下來,那是趙家的列祖列宗打下來。”


    “你可知道百姓的富足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而是靠著自己的雙手種出來。”


    趙榛已經被趙鼎的言論惱火,一個文臣鼠目寸光到這種程度,趙榛也懷疑他的腦子裏裝的什麽玩意。


    喜歡鞭屍王安石可以,喜歡不顧趙榛的想法直言也罷,但有些底線是絕對不能觸碰。


    “沒有土地,大宋因何而生?不顧貧民,大宋何時而興?今日丟河北我們不思收迴,明日丟河南,我們仍不思收迴,一而再再而三,丟到大宋疆土隻剩下崖山一地,然後跳海喂魚麽?”


    崖山是哪裏?趙鼎還真不知道,陛下的地理知識好豐富啊。


    不過趙鼎不打算誇獎趙榛。“隻要君臣一心,金人必不能從我大宋手中再寸土寸地,請陛下放心。”


    “君臣一心?”趙榛走到趙鼎的麵前,用小拳拳敲了下趙鼎的胸口。“你說的沒錯,的確需要君臣一心才行,但朕和你並非一心,你覺得該如何?”


    “陛下,臣所言皆肺腑之言。”固執的趙鼎仍然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他感覺到趙榛在惱火,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


    “朕也有肺腑。”趙榛淡淡的說道。“朕的肺腑也會說話,它讓我告訴你,祖宗曾經打下的土地我們要拿迴來,祖宗沒有打下來的土地,我們替祖宗打下來!”


    “既然陛下執意如此,老臣無話可說,但覺自身才幹不足以勝任戶部之事,還望陛下去臣之職。”


    趙鼎意識已經不足以說服趙榛,心灰意冷。


    但在趙榛看來,這趙鼎就是拿辭職來做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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