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銅鏡前,孟少探身久久凝視著自己,專注的神情恍如是初見。


    忽然,他伸出小手在臉蛋上狠狠的揉了揉,左右顧盼之間,小嘴終於緩緩咧開,露出了一口晶瑩雪白的牙齒。


    “哎呦不錯!滿分!我看好你呦!”


    出浴後的孟大少終於脫掉了一身的土氣,找到了城裏人的感覺,一身藏藍色的棉布短打小褂穿在他的身上,竟然還多了那麽一絲文藝範,顧影自憐中,那被小丫頭粉碎的自信火焰重又熊熊燃起。


    分分鍾後,當少年像個神經病一樣的顫抖著走出浴室,就恍如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容光煥發自信滿滿……


    兩葷兩素四盤菜,簡樸的小屋中央,孟少和高老頭圍桌對坐,一老一少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啊!……”


    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高老頭的臉上已經蘊滿了微醉的潮紅,愜意的咂了咂嘴,瞥著再次過來將酒倒滿的孟大少,一雙老眼笑得彎成了月牙。


    “你這後生真不錯!老漢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麽乖巧伶俐的孩子,好啊!我看好你!嗬嗬……”手縷著山羊胡子,已經有些暈暈乎乎的高老頭不住的點頭。


    旁邊的孟少咧嘴嘿嘿傻笑,忽然往前湊了湊,滿臉希翼的問:“高伯,方才您說這安遠城武院有很多家,那最好最有名的又是哪一家啊?”


    聞言,原本有些暈暈乎乎的高伯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有些錯愕的問道:“怎麽,難不成你是真的想學武?”


    孟少略帶尷尬的撓了撓頭,傻笑了一下卻沒有否認。


    見此,高伯卻是露出欣賞之色的點了點頭:“嗯!好孩子,有誌氣!”捋了捋山羊胡子,微一沉吟之下,旋即道:“要說這安遠周邊方圓八百裏之內,最好最有名的武院,那就隻有城西白馬巷的白馬武院了!”


    說到此,他又不禁皺眉歎了口氣:“不過就是太貴了!每月的學資就要五兩銀子,若再加上要購買丹藥的錢,恐怕每月至少也得七八兩銀子才夠,像我們這些普通人,拚死拚活一個月下來也未必攢得下一兩銀子,我看你還是找一家普通的學院吧,我看……”


    高老頭旋即給孟大少推薦了幾家花費比較便宜的武院,孟少安靜的坐在旁邊,一副聚精會神認真聆聽的模樣,可心中卻是不以為意的暗道:“笑話!哥會缺錢麽?每月最多不過才十兩而已,哥兜裏可是有著整整一百兩的巨款呢!還差這點小錢?……”


    眼巴巴的盼著高老頭終於介紹完了,孟少笑著撓了撓頭道:“我看我還是看看再說吧!……”


    可沒想到,他原本是敷衍的一句話,卻是讓高老頭會錯意了,還以為他是被武院高額的學資給嚇到了呢。


    微一沉吟,高老頭一臉凝重的忽然說道:“老漢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老伴死得早,又沒有兒女,如今已是快入土的人了,平時積攢了一些積蓄,也沒處用,若是你肯上進用功的話……”


    孟少聞言頓時一驚,連忙擺手打斷對方的話頭道:“別!別!高伯你弄錯了!我不缺錢的……”


    似乎是怕高老頭不信,說話間,又立刻從兜裏掏出那一百兩銀子,往桌上一放,笑道:“高伯難道忘了我剛得了一百兩銀子嘛!節省著點,應該也足夠我用的了!……”說著不禁又嘻嘻得傻笑了起來。


    高老頭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頓覺恍然的拍了拍腦門,笑道:“嗬嗬,你不說我都把這事給忘了,唉!沒想到你這孩子還這麽好強!嗯!以後一定有出息!……”


    被老頭一再的誇獎,孟少更覺尷尬,連忙叉開話頭,跟老漢隨即的拉起了家常,期間還隱晦的打聽了一下在哪可以學識字,這一次老頭再沒有嚇激動,隻是幫他介紹了一家叫做【荊文書局】的地方。


    兩個人一直聊到了掌燈之後,孟大少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高老頭的屋子,迴到了為自己安排的小房間。


    雙手習慣的枕在腦後,躺在床上的孟天河出神的凝視著天花板,心裏卻盤算著接下來的生活。


    久久的,他忽然發出一聲歎息:“唉!也不知道小飛現在怎麽樣了!得趕快安頓下來才行啊……”


    夜色漸濃,星空下的安遠城一片安寧,剛剛來到新環境的小孟孟終於沉沉的睡去……


    在千裏之外的小山穀內,一道白衣魁梧身影緩緩的從空中降落下來,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銀須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在月色映照下,飄然若仙。


    老者的神色顯得十分緊張,在他的麵前,赫然正是那座小墳,隱隱得他的身體開始發抖,似是正極力的克製著內心將要爆發的怒火一般。


    忽然,老者探手朝著小墳猛地一抓,轟的一聲爆響中,小墳包陡然炸開,頓時露出下麵散亂的幾根骨頭。


    嗖——啪——


    一根骨頭如同受到了吸引一般的突然飛起,化作一道流光飛入老者的掌中,老者的目光開始變得更加凝重,臉色陰沉的可怕。


    數息過後,老者忽然顫抖著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驚唿:“死了!聖靈大人居然,居然死了!……”


    憤怒的老者渾身布滿了耀眼的金光,眼中的殺意恍如凝成了實質。


    “到底,到底是誰殺了聖靈!該死的!……”怒吼聲如同炸雷,震得小山穀內轟轟嗡鳴。


    刷——


    老者突然似是發現了什麽,身形一動,猶如瞬移一般的出現在小河邊,隨即手掌一吸,頓時將地上那幾塊猶如破布樣的熊皮吸到了掌中,隨即又是一聲憤怒的狂吼:“妖族!原來又是妖族!啊……”


    隨著老者的狂吼,手中的熊皮頓時炸得粉碎。


    轟轟轟——


    爆裂的炸響聲隨後接連響起,小山穀立刻變成了一片廢墟……


    突然間,天空中的北鬥七星猛地閃爍了一下,老者似有所覺的猛然抬頭,卻是發覺星空一切如常。


    “難道是我感應錯了!……”


    低聲自語中,老者的臉上忽然多了一抹疑惑,不禁再次抬頭望了一眼,可是星空依舊沒有任何異樣。


    下一刻,老者的目光重又迴到了小山穀中,目中的疑惑更甚了幾分,習慣性的用手捋了捋胡須,沉吟自語著:“若是妖族做的,可是這墳又是怎麽迴事呢?……”


    ……


    “重啟封辰,另辟蒼冥,世事唯我,予亦永生……”


    還是那個蒼古的聲音,灰暗的天空中依舊空洞,隻有那七顆星辰熠熠閃動著,恍如一隻巨大的眼睛,色眯眯的不停的眨動著。


    忽然間,眼前的景象猛地一變,七星炸碎,無數的星芒再次出現,隨即陡然又是一震,在他的麵前詭異得出現了一篇奇怪的文字。


    【群星養神】:天地蒼古,昊養蒼生,群星養魂,以血生精,凝精練氣,練氣化神,開七穴而通中周,養血脈而生精,凝精而生氣,氣充盈而衝九霄,紫府通天,通氣養神……


    孟天河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忍不住去看。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灰蒙蒙的天空中開始出現了一顆小光點,猶如夜晚的螢火般微微閃亮著,飄飄搖搖的朝著他飄來,當飄到孟天河的近前時,突然倏的一抖,便鑽進了他的體內。


    而整個過程中,孟天河就像是傻了一樣的專注的看著麵前的文字,似乎對此沒有一絲的察覺……


    忽然間,孟天河隻感覺麵前的一切陡然變得模糊不清,隨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撕裂一般的劇痛緊跟著洶湧襲來,讓他忍不住嘶聲痛唿出聲。


    啊——


    猶如殺豬一般刺耳的叫喊聲在小屋內響起,隨即噗通一聲悶響傳來,黑暗中,孟天河從床上跌落在地麵上,昏迷了過去……


    無盡的黑暗中,一雙冰藍的眸子緩緩的張開,空曠的黑暗中響起一聲冰冷的歎息:“唉!難道這次又要失敗了嘛?……”


    ……


    當天色漸亮,孟天河終於再次悠悠醒來的時,卻發現自己仍是躺在床上,轉頭一看,卻發現高伯就站在自己的旁邊,正一臉關切的望著他。


    “怎麽樣?用不用去看郎中?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見他醒來,高伯立刻俯身忍不住關切的問道。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來,映在稚嫩的小臉上,顯得有些蒼白,孟天河輕輕的搖了搖頭,有些無力的苦笑著道:“不用了!我沒事!謝謝您了高伯!”


    高老頭聞言,不禁微微皺了皺眉,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咳!你這孩子就是好強!昨晚可是把我嚇壞了!……”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高伯還似心有餘悸,臉上不禁滿是憂色。


    孟天河見此,不覺心中一暖,連忙翻身坐起,強撐著笑臉道:“別擔心了!我這不好好的嗎?喏,你看!……”


    說話間,他忽然一躍從床上跳到了地上,唿唿哈嘿的亂打一通,隨即擺出一個健美的姿勢,對著高老頭咧嘴露齒一笑:“您看,我不知道有多健康呢!”說著不禁又是一陣嘿嘿傻笑,一雙大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


    看著他龍精虎猛的樣子,高老頭隻是苦笑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再說什麽……


    當高老頭離去,小屋內再次剩下孟天河一個人的時候,他的臉上陡然蒙上了一片寒霜。


    “群星養神?……”孟天河猛地轉頭望著發白的窗紙狠狠的咬了咬牙:“你個死王八,居然又來害老子!……”


    晨光中,一雙小拳頭不由自主的狠狠攥了攥,精致的小臉上布滿了猙獰……


    安遠城方圓五十裏,縱橫四條主要街道分別是:禮淩街、青岩街、景陽街、興穀街,把安遠城分為九個區域,中央區域是府衙所在地。


    而城的四角所在區域主要是平民的居所,隻有西南角區域是安遠城的兵營。


    安遠城的正北方是官宦人家居住的地方,城東區域主要是大戶商賈們的府宅,文武學館則大多聚集在城西區域,孟天河此刻所在的南區則是安遠城商業區,五行八作商業買賣林立,也是安遠城中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孟天河無精打采的跟在高老頭的身後,腦海中依舊縈繞著那個聲音,還有那篇古怪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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