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個晚上，別人或許會平靜地度過，可那小眼鏡兒，可就別想好好地睡一覺了。程旻不無邪惡地想著。黃昏很快就降臨到了人間，有了三條人命做催眠劑，眾人吃完晚飯後都接二連三地迴了房間，房門一扇一扇地合上，伴隨著鎖扣落下的聲音，阻擋著外來的陰暗詭譎。在這個時候，封閉的空間倒是能給人們最好的安全感。大堂裏，天花板上吊著的燈已經被關掉了，唯有一盞幽幽的油燈，放在眾人平時吃飯的桌麵上，火光被晚風吹得搖晃，在地麵上留下橙黃色的圓暈。旁邊的一張小桌上放著一具焦黑的屍首，已經被火燒的變形了，五官都看不清楚，躺在油燈照不到的昏暗處，隻能見到一個形。突然間，大堂的門被悄悄打開了，一個瘦小的男子將腦袋探進來，眼鏡片反射著火光，他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沒有別的人在，才邁過了門檻，小心翼翼地迴身，擰著把手將大門關上，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眼鏡男低著腦袋，突然間，他覺得門板上自己的影子似乎有些不對，定睛一看，脖子仿佛變長了些。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光影帶來的錯覺，可隨著時間變化，影子的那個“他”，脖子已經長到了一個異常的長度！就好像脖子被人抓住，白白扯多出來了一截，而腦袋更是高高架著，看上去竟有些像吊死鬼的模樣！他的動作凝固了，腦袋一動不動，眼珠子向後看去，漸漸地，鼻腔中也聞到了一股焦味，身後還傳來了哢哢的，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碎裂聲。而旁邊的小桌上，那具焦屍已經無影無蹤了。驚天動地的慘叫聲瞬間迴響在整個大廳裏，眼鏡男逃也似地奔上了樓，那具焦屍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後，幾乎要撲到他的身上去。火光下，焦屍結成黑塊的皮肉呈片狀，一雙眼睛更是血肉模糊，空洞洞地盯著眼鏡男的後背看，男子嚇得兩腿發軟，整個人都癱在了樓梯上，手腳並用地把自己往樓上撐，可腳底卻像抹了油，總是打滑，小腿肚都被樓梯邊緣摩擦出一道一道的白痕。“救命啊！”他絕望地喊著，可那怪物越逼越近，那種焦味也越來越濃，直接衝進了他的鼻腔裏，兩隻焦黑色的眼珠就好像要蹦出來似的，幹枯，皸裂，一口爛牙露出，燒的變形的口腔越張越大……一道寒光閃過，那焦屍發出了刺耳的斷裂聲，變成了兩截滾下了樓梯。眼鏡男子還處於驚駭之中，僵坐在樓梯口一動不動，雙眼失魂地注視著樓底下的兩截屍體。“走。”冰冷的聲音讓他如墜冰窖，剛想叫，一把長劍就抵上了咽喉，張子邙看也沒看他一眼，隻說了一句話：“再不走，下一個就是你。”眼鏡男子咽了咽嗓子，哭著道：“我……我腿軟。”“它要活了。”張子邙突然臉色一變，道。話音剛落，原本躺在地上的兩截屍體突然震動了起來，晃晃悠悠了幾下，又立了起來，蹦躂著向兩人逼來。原本還算二對一，現在則是二對二了。張子邙身影一閃，便消失了，那眼鏡男子總算被被衣擺帶起的涼風吹得清醒了些，撒腿就跑，咿咿哇哇地鬼叫：“等，等等我啊大俠！”那屍體來迴跳了幾下，卻沒有向上追去，而等到眼鏡男倉皇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後，那兩截屍體突然飛起懸在空中，不動了。樓下，程旻捂著嘴走出來，憋得臉都紅了，俞方旭跟在他身後，手上似乎捏著什麽東西，卻看不見。在確定了眼鏡男子真的已經跑遠了後，程旻趴在俞方旭肩頭放聲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錘他的胸口。“誒誒，小力點，一會兒把你男人打死了。”俞方旭捂了捂胸口，做出一副吃痛的模樣。程旻的笑容陡然消失，他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把人一推，頗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俞方旭抬手淩空一扯，那兩截“屍體”就飛了過來，被他輕鬆地接住了。剛剛在昏暗的樓梯上，隻能看到個可怕的形狀，才會被眼鏡男子誤認為是鹿昭的屍體。現在在火光的照耀下，便能發現，那“屍體”其實不過就是個稻草人，裏麵加了些其他的棉絮，碎布什麽的，做成了一個人的模樣，在上點漆料，被暈暈的火光一模糊，還真挺像詐屍。而俞方旭的手上有幾圈發亮的東西，勒出了幾道細細的紅痕，竟是釣魚用的絲線！……“當時我在那什麽仙尊座下修煉，有的時候不想聽他談經論道了，就跑到山下去，看民間各種手藝人的小玩意兒。”……想起俞方旭的話，程旻小聲地挖苦了一句：“那麽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怎麽不去賣藝？”“阿嚏！”俞方旭揉了揉鼻子，他聽到了程旻剛剛的嘀咕，苦著臉道：“小旻，是不是你罵我？”“我哪有心思罵你。”程旻心虛地避開了俞方旭的眼神，上樓，“我檔期很滿的。”“那有沒有談戀愛的檔期啊，我預定一下！”俞方旭在樓下喊。程旻差點摔了個趔趄。樓上，眼鏡男畏畏縮縮地把自己團在了牆角，手裏攥著衣鉤子上掛著的一件大衣，用衣角蒙住自己的腦袋。張子邙靠著牆，閉目養神中。“誒，你出去這麽久，做什麽去了？”秦瑤給那眼鏡男斷了杯茶，問道。眼鏡男直抖，害怕地擠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也沒，沒什麽。”“也沒什麽，那就還是有些什麽咯咯？”秦瑤捕捉到了一絲信息，追問道，“那你說說唄，大家幫你看看，也好分析分析。”“我……”眼鏡男看了看一旁的張子邙，那雙冷刀一般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盯上了自己，裏麵的寒意讓他完全喪失了想要再掙紮的欲望。“那你們不要給別人看，我是看在你們救了我的麵子上，才……”眼鏡男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折疊了好幾下的紙片。秦瑤和張子邙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紙的材質，正和幾人在鹿昭的小包裏找到的一模一樣！☆、古鬼村（13）“這是什麽，你在哪兒找到的啊？”秦瑤捏著手裏的碎紙片問道。那張紙上，盡是些彎彎曲曲的線條，還有幾個大圓圈，圓圈旁寫著注解，秦瑤粗略地掃了一眼，隻看到了什麽“枯梧桐”，便把東西給了張子邙，專心對付那個不知道是真膽大還是假膽小的眼鏡男。眼鏡男明顯緊張了起來，他反複看了張子邙幾次，可這個時候，張子邙卻關注著手裏的紙片，已經不看他了。“我，我在鹿昭的房裏發現的。”眼鏡男支支吾吾地道。秦瑤不動聲色地對張子邙眨了眨眼——沒說慌。張子邙被他眨的心頭一顫，表麵上卻還是淡定地點了點頭。“那還有別的發現嗎？”秦瑤把顫悠悠的眼鏡男扶到床上坐著，捕捉住他話裏的可疑點，“你不是出去了一個下午嗎？”“我就，就繞著魍水河走了走。”眼鏡男唯唯諾諾的道，“其他的地方我都沒去了。”“那張紙上的東西，你看得懂嗎？”秦瑤指了指張子邙手上的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