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要不要我給你們起個頭?”夜離輕勾著唇角,一抹淺笑如花。


    其實,對於他們的沉默,她完全表示理解。


    因為,就連她,她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呢。


    從冼州的路上,巧黛刺殺沈孟未遂,躲進她馬車的下麵那一刻說起嗎戒?


    還是從更早,巧黛跟她大哥在那個繁花似錦的春日深情相擁的那一刻說起?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就是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若不是昨日在澗下她摘果子的時候看到鳳影墨,跟了過去,她可能會被永遠蒙在鼓裏。


    當時,她感覺身體不適,又是眩暈,又是幹嘔,她才意識到出事了。


    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一直被鳳影墨、三爺、陌千羽、霓靈、易敏、巧黛各種事情所纏,以致於每月如期而至的月事沒有來,她都沒有注意到。


    她是醫者,她會探脈,結果也果然如她所料。


    喜脈。


    她懷孕了。


    算算時日應該是鳳影墨跟沈妍雪大婚前,他們兩人在鳳府的那次留下的。


    說實在的,她的心情很複雜。


    有激動,有欣喜。


    畢竟那是她跟鳳影墨的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可是也有擔心,也有憂慮。


    他們還麵臨著許多困難,鳳影墨還未真正脫困,她還是陌千羽選進宮的女人,很多很多。


    但是,再多,也阻止不了她那份得知自己腹中孕育著一顆愛的結晶的亢奮心情。


    正好鳳影墨路過。


    那是他們三人分工以來,他們第一次遇見。


    當時,她甚至還覺得這就是天意。


    在她得知有喜的那一刻,第一時間,讓他出現,第一時間來跟她分享這份喜悅。


    她跟了過去,她要將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他。


    然,老天永遠是最會開玩笑的高手。


    上一刻給你這世上最極致的喜,下一刻便當頭給你一棒,讓你下地獄。


    他進了邊上一個非常隱蔽的小山洞。


    她沒想到的是,山洞裏住著一人。


    她更沒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巧黛。


    她不知道,巧黛幾時在那裏的,為何在那裏?


    她隻知道,若不是青天白日,若不是她胃中還難受得要命,她都懷疑這一切都是在夢中。


    很明顯,兩人關係匪淺。


    因為鳳影墨一走進去,巧黛就撲進了他的懷裏,就像是專門在那裏等他的一般。


    鳳影墨將她扶在草墊上坐下來,問她感覺如何?


    巧黛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想來是身體不適。


    巧黛叫鳳影墨“爺”,鳳影墨叫巧黛“巧黛”。


    對,巧黛,而不是阿潔。


    足以證明兩人的熟稔程度。


    可笑她還一直擔心,怕他,怕陌千羽知道了,阿潔就是巧黛。


    卻原來,自始至終,他都知道。


    蒙在鼓裏的那個人,是她而已。


    但是,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們兩人會是那種關係。


    畢竟,那年春天,巧黛在她大哥懷中情動嬌羞的樣子,她還記憶猶新。


    所以,她想,或許巧黛隻是鳳影墨的人而已。


    人跟女人是有區別的。


    鳳影墨的人很多,遍布皇宮和各個部門,這一點鳳影墨早就跟她說過,她也親眼見識過。


    而且,巧黛叫鳳影墨叫“爺”,主仆多是這樣的稱唿。


    雖然,雖然一進來的時候,她是撲進鳳影墨懷裏的。


    但是,或許,那也僅僅是一個女人在困境時對主人的一種依


    賴而已。


    她如是給兩人找著理由。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要不不信,要不深信。


    特別是經曆真假三爺事件以後,她覺得更不應該輕易去懷疑一個人,尤其是鳳影墨。


    可是,兩人接下來的對話徹底將她擊垮。


    巧黛問鳳影墨,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鳳影墨說無礙。


    巧黛說,“爺知道嗎?當日我之所以會跑上雪山,就是因為得知爺身受重傷、還昏迷不醒,我擔心爺,所以才易容前去了。”


    夜離記得,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禁不住微微笑了。


    因為她記得,在營帳裏,她見到巧黛的那一刻,她問她怎麽來了?巧黛是這樣跟她說的。


    “聽說你出事了,擔心你,所以就來了。”


    原來,這個“你”,不是她,而是他。


    洞裏的兩人對話還在繼續。


    鳳影墨說巧黛不該,說,“就算要上雪山,你也應該將身體的毒解了,你不是拿到解藥了嗎?”


    巧黛說:“那爺可知道服用解藥後,排毒的方法?”


    沒聽到鳳影墨的聲音,就聽到巧黛的聲音繼續。


    她說:“是要通過女子的處子之血。畢竟是第一次,我也不想這麽渾渾噩噩地就沒了,所以就沒有服解藥,我是想將自己的第一次給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爺懂的,這也是我上雪山的另一個原因。”


    當時,夜離真的差點笑出了聲。


    當然,她沒有。


    可是,卻笑紅了眼。


    一句“爺懂的”,再愚鈍的人也明白吧?


    他就是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巧黛並沒有服下解藥。


    她還一直以為張碩跟巧黛那個了呢,原來,原來根本就沒有張碩什麽事。


    當時,她正分神,鳳影墨說了一句什麽,她沒聽清楚。


    她其實很想看看鳳影墨聽完這不是表明,卻勝似表明的一段話後是個怎樣的反應,卻被她自己錯過了。


    她隻知道鳳影墨的那句話後,巧黛垂頭沉默了很久。


    再度開口,巧黛的聲音就明顯黯啞了許些。


    她說,“我也沒有想到後來會發生雪崩,更沒想到袖中的解藥就這樣在雪崩中丟了。”


    鳳影墨似乎有些生氣,說她:“你總是這樣自作主張,上次龍袍那件事的教訓這麽快就忘了嗎?”


    提起龍袍事件,夜離想起了一些事。


    她想起巧黛的第一次出現,在去冼州的路上,她刺殺沈孟未遂,被追兵追,她躲到她的馬車下麵。


    其實,鳳影墨是知情了吧?換句話說,這可能就是為了將巧黛安在她身邊,他們兩人做的一場戲。而當時,鳳影墨卻還調笑她,說她跟巧黛青梅竹馬,讓皇上給她賜對食。


    還有那次龍袍事件,是巧黛幫她脫了困。


    不對,按照鳳影墨的話說,是他讓人在暗道裏放了巧黛的手鏈,陷害巧黛,故意將巧黛推出,才幫她脫了困。


    當時她深信不疑。


    如今想來,定是另有隱情。


    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說巧黛,說她這麽快就將教訓給忘了。


    什麽教訓?


    被打入死牢嗎?


    若是他故意所為,又何來說教訓二字?


    她正暗暗猜測,巧黛接下來的話語就當即替她解了惑。


    巧黛說,“龍袍那次,我還不是想替爺分憂,我見爺不想夜離有事,便自作主張扔了手鏈在暗道裏,主動出來當這個替罪羔羊。”


    “當時,我已安排好了一切,我帶夜離去她的家鄉避嫌,這邊福田會出來承擔這一切。”


    “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慮,福田出來承擔,肯定必死無疑,而我不一樣,我就算被關進了死牢,隻要我跟夜離表明自己的


    身份,她就一定會想方設法救我,以她跟陌千羽的關係,我相信,她定能救下。”


    夜離聽完這些,一陣眩暈,差點沒站住。


    原來,不是他故意。


    而是巧黛故意。


    原來,連這一切都是算計。


    難怪,難怪她跟鳳影墨去她胡謅的家鄉廊縣。


    在客棧的時候,半夜長安急急忙忙來找他,應該就是稟報巧黛的這件突發之事。


    後來,在返京的路上,他一路心事重重、一直閉目養神,與去時判若兩人,其實,也是在擔心巧黛吧。


    原來,竟然有這麽多的原來。


    她的心好痛。


    替她自己痛,也替她失去的大哥痛。


    雖然,逝者已矣,巧黛沒必要死守著對她大哥的的那份情,的確有資格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為何她就是有種巧黛老早老早就是鳳影墨的人的感覺呢?


    若她大哥還活著,得知這一切又會作何感想?


    會失望的吧?


    反正她是失望了。


    對她這個視若親姐的女人失望,對她這個傾心去愛的男人失望。


    後來,兩人說了些什麽,她沒怎麽聽進去,好像是鳳影墨跟巧黛說,讓她不要擔心,他會盡快找到出口,然後再上雪山尋紫蓮。


    她怎麽離開山洞的,她也不清楚。


    她隻知道,她迴過神來的時候,正站在澗溪的水邊。


    她一個人站了很久,也獨自想了很多。


    她決定還是給他一個機會。


    隻要他不隱瞞她,隻要他對她言明,她願意聽他怎麽說,也願意相信他。


    所以,他找過來的時候,她故意先試探他。


    她說,自己沒有摘到果子,因為去尋避子藥去了。


    其實,避子藥必須十二個時辰之內服用才有效,他們早已過了兩日。


    她隻是想看看,對於孩子,他會個什麽態度而已。


    他生氣了。


    質問她,“你就那麽不想懷上我們的孩子?”


    那一刻,她覺得他的怒意是真的。


    她問他“想嗎?”


    他毫不猶豫地說“想。”


    雖然可能也沒有走心,就那麽隨口一說,但是,她還是覺得受用。


    所以,她問他,有沒有什麽事跟她說?


    她告訴自己,隻要他跟她說,隻要他跟她說……


    結果,她再一次失望了,他顧左右而言其他,他用自己真實的名字搪塞了她。


    “其實,你們沒有必要瞞我,真的,若我知道阿姐還活著,我隻會很開心的,同樣,我若知道阿姐身上的毒還沒有解,也定然會想方設法幫阿姐上雪山采紫蓮。”


    收迴思緒,夜離看向床榻上的巧黛,幽幽開口。


    其實還有一句話留在心裏沒有說。


    她不是一直吃定她的嗎?


    就像當初在死牢,她都那般肯定她會救她出來。


    說到這裏,巧黛還真是高看她呢,巧黛說依照她跟陌千羽的關係,她一定能救。


    巧黛卻不知道,為了這個,她跟陌千羽之間達成了什麽交易。


    她記得是陌千羽放人,她跟鳳影墨和離。


    現在想想,好一個一箭雙雕之計呢。


    救她,跟鳳影墨和離,受益的都是她巧黛。


    “之所以瞞著坊主,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巧黛同樣聲音幽幽。


    苦衷?


    夜離彎了彎唇。


    什麽苦衷?


    因為她是她阿姐,是她大哥愛的女人,她要在她麵前樹立好姐姐


    形象,要樹立對她大哥的一片癡心形象,所以,不能讓她知道她不為人知的一麵,是嗎?


    夜離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巧黛跟鳳影墨是這種關係,那麽其實,她跟霓靈是鍾家後人,鳳影墨也肯定是知道的?


    在雪山之巔,鳳影墨不是說,她是夜離,夜離是女子,她嫁給她隻是以夜靈之名,他都知道。


    那他肯定也知道她就是鍾霓裳。


    正皺眉想著,忽的手腕一熱,是有人的手指落了上去,她猛地迴神,就看到大夫不知幾時已站在她的麵前,正欲探她的脈。


    她眸光一斂,揚臂,一把將大夫的手揮開。


    卻又在下一瞬被鳳影墨擒住。


    夜離掙脫。


    鳳影墨死死攥住。


    夜離惱了:“鳳影墨,你放開我!”


    鳳影墨也惱了,沒有理她,大手用了蠻力,也不顧她疼,緊緊鉗製住她的同時,沉聲吩咐邊上的大夫:“還不快看?”


    大夫再次上前。


    夜離卻發瘋了一般,用腳去踢大夫,就是不讓他看。


    大夫無法近前。


    “夜離,你今日是鐵了心要弄掉這個孩子是嗎?”


    鳳影墨沉聲,猩紅的眸子裏吞吐著怒氣。


    床榻上的巧黛一聽孩子,渾身一震,愕然看向儼然一個刺蝟一般,不讓人碰的夜離,這才發現她袍角後麵的點點殷紅。


    巧黛眸光微微一斂,眉心輕擰,她掀開薄被,艱難地從床榻上下來。


    然後對著夜離緩緩跪了下去。


    ..................


    關於龍袍事件,巧黛頂罪,孩紙們可以迴頭看看【120】的後麵以及【121】的前麵,裏麵有不少伏筆,現在再看或許有不同的感覺。


    另外,傳說,明天繼續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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