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先帝駕崩前的那個晚上嗎?你跟朕在這裏,你送了一個荷包給朕.。”男人忽然開口,其聲幽幽。


    夜離眼簾一顫。


    彎了彎唇,她笑道:“當然記得,皇上接過去以後,直接從這上麵扔了下去。歧”


    “你怪朕嗎?”男人忽然側首,看向她驁。


    晚風吹起他的發絲輕刷在臉上,看不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怪嗎?


    夜離問自己。


    彼時彼刻,似乎是怪的。


    畢竟那是她的第一份美好又懵懂的心情,他可以不接受它,卻不應該踐踏它。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看到他將荷包丟掉時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將她丟下去了一樣,整個人空空的、飄乎乎的。


    然而,走至今時今日,她似乎已經不怪了。


    並不是因為後來知道他又下去將荷包撿迴來了,而是,真的不怪了。


    或許,這就是時間的魔力吧,可以將落在人心頭的任何痕跡抹去。


    大概是見她許久未迴答,陌千羽又道:“其實後來,朕下去……”


    “不怪!”夜離驀地出聲,將他的話打斷。


    陌千羽一怔,看著她,看著她又重複了一句:“不怪皇上!”


    原本他應該感到欣慰的,她不怪他,可是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從心底深處透出來,很快便奪了他的唿吸。


    胸腔震蕩,他忽然開口:“不,夜離,你其實是怪的,你怪朕,朕理解,但是,也希望你能理解朕,當時,朕有朕的不得已,朕……”


    “都是陳年舊事了,皇上無需再提。”


    夜離聲音淡然。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往事如風,已然逝去。


    而且,他心中有人,他那樣做,也算是君子之為。


    至少,沒有騙她在那份無望的感情裏越陷越深。


    所以,當時她不需要他的解釋。


    現在,更不需要。


    陌千羽凝眸看著她,眉心微攏。


    這是第二次,今日第二次她將他的話打斷。


    現在她吝嗇得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他了嗎?


    微微彎了彎唇,他緩緩移開落在她臉上的視線,看向遠處天邊西落的日頭,不再出聲。


    兩人就這樣站著,靜靜地站著,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不知站了多久,日頭徹底西沉,天色漸漸暗下來,陌千羽才轉身。


    “走吧!”


    然後又帶頭走在了前麵。


    ************


    再次見到鳳影墨是在翌日的早朝。


    因為是隨侍太監,所以陌千羽到哪裏,她跟霍安就跟到哪裏,包括上朝,他們也要隨侍左右。


    站於高高的龍座之後,整個朝堂俯瞰在眼底。


    不知是角度問題,還是被暗紅色的朝服襯的,鳳影墨的臉色略顯蒼白。


    雖然沒有看他,但是,她依舊能感覺到,他一直盤旋而來的目光。


    夜離低垂著眉目,眼觀鼻,鼻觀心。


    朝堂上,有人提出那夜鍾家後人逃脫之事。


    又有人提出女竊賊奪取南火草之事。


    於是,便有人大膽猜測,說,他們懷疑奪取南火草的竊賊就是鍾家後人。


    並提出多種捉拿方案。


    夜離隻靜靜聽著,太監服下麵的小手緊緊攥握成拳。


    各種激烈的討論以後,帝王說:“既然諸位愛卿有此懷疑,那便從鍾家著手查起吧。”


    夜離便又笑了。


    懷疑奪南火草的人是鍾家後人,為什麽就要從鍾家查起呢?


    為什麽就不能從奪南火草的


    人查起呢?


    因為奪南火草的人不能查是嗎?


    她還真是慶幸,當年她將陌千羽錯認成三爺的時候,陌千羽否認了。


    因為他的否認,她以為他有苦衷,便也沒再提當時鍾家滅門時,他出手救她之事。


    若是提了…….


    若是提了,他知道她是鍾家後人,他會怎麽做?


    她不知道。


    下完朝,眾人還沒散去,太後的隨侍太監常喜來了。


    常喜跟陌千羽說,禦花園裏的桃花開了今春的第一撥,今日天氣又好,太後請大家前去賞花。


    陌千羽帶著眾臣前往。


    夜離跟霍安自是也一同隨行。


    前去的路上,鳳影墨幾次跟她走在了一起。


    因為人多比較擁擠,他們甚至還幾次衣袂相擦,夜離都不動聲色地避開,或加快了步子,或跟霍安換了位子。


    太後早已盛裝盛容地候在了禦花園裏。


    春陽初升,桃花爛漫、粉粉簇簇,桃花林邊還有一處碧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一片良辰美景。


    “母後有心了,昨日朕從禦花園路過,這些桃花還沒開呢,最多就是些花骨朵,沒想到一.夜之間竟是開得這般燦爛。”


    一行人順著花徑緩緩往前走著。


    陌千羽跟太後並排走在最前麵。


    “是啊,哀家就是看到這桃花開得喜人,才讓常喜去請皇上的,皇上和各位大臣們成日為國事繁忙,是很容易錯過一些人間美景的,這花兒啊,就跟女人一樣,一定要在花開鼎盛的時候欣賞,明日再來看這些桃花,必定就沒有今日之美了,所以,時機很重要。”


    太後戴著細長玳瑁指套的手輕搭在常喜的袖襟上,在其虛扶下,雍容緩行,身後長長的鳳袍袍角拖地輕曳。


    邊上陌千羽眸色深深,彎唇淺笑:“沒想到母後還如此深諳花道,兒臣受教了。”


    太後丹鳳眼角輕輕一挑,瞥了他一眼,微微一歎,“哎,哀家哪裏是深諳花道啊,哀家那是有感而發,這世上,再美的花兒也會凋謝,再年輕的容顏也會老去,譬如,就像哀家這樣。”


    說完又是一歎。


    “在兒臣眼中,母後永遠是當年的樣子,一點也不老,永遠那麽光彩照人。”


    太後低低笑,“皇上慣會哄哀家高興,哀家心裏明白。”


    “兒臣實話實說而已。”


    陌千羽一直微笑作陪。


    “可是,不服老不行啊,你看,哀家就走了這麽一會兒就累了,皇上,你們且先看著吧,常喜,扶哀家先去邊上坐坐。”


    “是!”常喜攙扶著太後順著湖邊往前走著。


    人群中,不知道怎麽走的,鳳影墨又跟夜離撞到了一起。


    “你還好嗎?”這一次,在夜離剛想避開之前,男人先在她的耳畔出了聲。


    溫熱的氣息入耳,還帶著前夜的蒼啞,夜離心頭微微一顫。


    想起那日蹴鞠比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見縫插針地跟她說過話。


    一次,他說,“就知道你會出剪刀。”


    一次,他說,“我們已經贏了一場,你不要那麽拚命。”


    隻是前兩次,他都沒要她的答案,這一次,他等著。


    然,夜離卻沒理他。


    正想著加快腳下的步子,前麵驟然傳來太後的驚唿聲:“啊,哀家的手鏈。”


    本就沒走遠,大家都還在一會兒,陌千羽上前兩步,“怎麽了?”


    “哀家的手鏈掉到湖裏去了,那可是先帝當年送給哀家的信物,這可怎麽辦?”太後秀眉深蹙,一副著急得不行的樣子。


    “母後莫急!”陌千羽一邊安撫她,一邊看向太後身側的常喜,沉聲道:“還不快下去找!”


    “是!”常喜一聽,連忙縱身躍進湖裏。


    太後還是急得如同熱窩上的螞蟻,迴頭一眼瞧見夜離,伸出戴著細長指


    套的手指,朝夜離一指:“哀家的手鏈你也認識,快一起下去幫哀家找!”


    夜離唿吸一滯。


    她也下去?


    她怎麽能下去?


    倒不是怕下水,而是春日衣著單薄,若全身浸濕,很容易讓人發現她的女兒之身。


    其實,唿吸一滯的人,又何止她一個?


    陌千羽是,鳳影墨亦是。


    陌千羽淩厲目光一掃邊上的霍安。


    霍安會意,連忙上前,對著太後一鞠:“啟稟太後娘娘,夜坊主…..夜離她身中劇毒剛剛才解,身子還未複原,就讓奴才替她下水去給太後娘娘將手鏈找迴。”


    霍安說完,剛準備下水,就被太後一聲輕喝給止住:“等等!你認識哀家的手鏈嗎?你知道哀家的手鏈長什麽樣子嗎?”


    “這……”霍安一時語塞。


    他的確不知。


    霍安眼梢輕抬,快速掠了一眼陌千羽,見其緊緊抿著唇,一副麵色冷峻的樣子,他又連忙道:“不認識沒關係,奴才隻要找手鏈,無論手鏈長什麽樣子。”


    太後臉色微微一白,轉眸看向陌千羽:“哀家聽說夜離是因為犯了錯才被免去戒坊坊主一職,貶為太監的,哀家就想問問皇上,對於現在的夜離來說,到底是在受活罪,還是在養身體?”


    陌千羽眸色又沉了幾分,唇角卻勾著一絲溫潤笑意:“當然是在受活罪。”


    “可哀家聽著方才霍安的話,怎麽覺得夜離是在養身體呢?下水幫哀家找個先帝留下的手鏈而已,至於要拿身子還未痊愈說事嗎?”


    陌千羽麵色一滯。


    邊上已有人出了聲。


    “太後娘娘教訓得是,霍公公也是一片好心為奴才,不關霍公公的事,都是奴才的錯,奴才這就下去幫娘娘尋手鏈。”


    正是當事人夜離。


    話落的同時,夜離縱身一躍。


    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聞“噗通”一聲,水花濺起,夜離已然跳入湖中。


    陌千羽微微變了臉色。


    鳳影墨薄削絕美的唇邊緊緊抿起。


    太後轉迴身去,在眾人看不到的方向,眸底陰笑盡凝。


    嚴冬剛過,早春的湖水還是冰冷徹骨。


    而夜離已然顧不了那麽多,咬牙強忍著全身包裹的寒意,隻想盡快找到手鏈。


    所幸多年的習慣,她太監帽下的束發先盤了個公子髻。


    這樣就算帽子掉了,或者濕了,她的頭發也不會散開。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身上。


    衣服一濕透,包裹在身上,女子的曲線就出來了。


    對於女扮男裝的人來說,下水是大忌。


    可是,形勢所逼,她沒有辦法。


    太後很明顯的就是在針對她。


    用意到底是在試探她的忠心,還是試探她的女兒身,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若是後者,就太可怕了。


    湖邊,氣氛微凝。


    “這湖水是流動的,恐時間久了,手鏈會被衝走,多派些人下去找吧!”


    說話之人,是緝台台主鳳影墨。


    建議一出,當即得到帝王的肯定。


    “對,你,你,還有你們,都下去!”帝王指著邊上的一眾宮女太監,吩咐道,末了,又轉身看向身後的文武百官,“你們中會水的也都下去,下去盡快找到手鏈。”


    眾人得令,便一個一個從太後身邊紛紛跳進水裏。


    現場一片混亂。


    鳳影墨袍袖下的大手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將腳邊地上的一顆小石子納入掌心。


    然後他也經過太後的身邊跳進水裏。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跳進水裏之前,袍袖下的手指輕輕一彈,掌心小石子無聲飛出,正入太後身後一個準備下水的宮女的鞋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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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女腳下一滑,陡然失去平衡的身子朝前撲撞而去。


    而前麵正是太後。


    她根本沒有防備,想要穩住都來不及,就這樣被帶著一起跌進水裏。


    “啊,太後娘娘落水了,快救太後娘娘!”


    慌亂的眾人又一窩蜂地往太後這邊湧。


    水底下,夜離屏住唿吸,在一堆水草和石頭之間仔細找著。


    這湖水還真深,也難怪宮裏麵那些人投水自盡都來這個湖。


    驟然,頭上一鬆。


    當滿頭青絲如同水底的海藻一般飄散開來,她瞳孔一斂。


    完了。


    剛剛還慶幸自己盤了個公子髻呢。


    也不知是水底的壓力太大,還是發帶遇水的緣故,竟然給斷了。


    眼見著斷成兩截的發帶朝上飄去,她連忙腳一蹬水,伸手將發帶囊入手中。


    這個不能讓浮到湖麵上去。


    可發帶斷了,已經不能用了。


    她現在怎麽辦?


    恐發絲浮上水麵,她又讓自己沉入湖底。


    撩高身上的太監服,正準備從裏麵的兜衣上撕下一條布條做發帶,身側的水忽的一動。


    她一驚,連忙將撩高的衣服拉下,抬眼,就看到鳳影墨不知幾時也潛在水底,就在她咫尺的地方看著她。


    想起自己剛剛的動作,夜離耳根一熱。


    所幸是在水下,可以很好地掩飾尷尬。


    而且要閉氣,也不用說話。


    她正欲扭頭遊開先找太後的手鏈,卻被他伸手一把拉住手臂。


    她一愣,迴頭,他已將她的身子扳過麵朝著自己。


    在夜離疑惑地注視下,他抬手拔了自己頭上的一枚冠玉簪,然後將她整個人稍稍按低了下去,雙手一點一點將她四散飄開的青絲攏起。


    夜離當即明白過來他在做什麽。


    他在給她綰發。


    心裏麵一下子竟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因為水的浮力問題,他的動作緩慢而溫柔。


    隨著他的動作,她的臉幾乎貼到了他的胸口,雖然在水下,她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有力,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徐徐加快起來。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一個男人給她綰發。


    還是在這樣的形勢下,這樣的環境裏。


    畢竟是盤男人的發髻,鳳影墨也算得心應手。


    很快,便將她一頭淩亂的發絲盤成了一個發髻在頭頂。


    兩人在水下四目相對。


    下一瞬,兩人又都同時撇開,齊齊遊向水底,再次找起了手鏈。


    **


    此時的湖邊,亂作一團。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太後從水裏麵救起。


    太後已然成了一個落湯雞。


    華麗的鳳袍盡數打濕,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也歪了,臉上的妝因為遇水也化了。


    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是誰?剛才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將哀家帶下去的?”


    太後咬牙切齒,氣得不輕。


    無奈當時情況混亂,下水的人也多,她自己沒看清楚,隻感覺是個宮女。


    別人也沒看到,因為當時都想著找手鏈去了,等聽到聲音看過來,太後已經在水裏。


    不小心撞她入水的那個宮女嚇得也不敢出來承認。


    “母後渾身都濕透了,快迴宮去換身衣服,春上感染了風寒可不容易好,至於手鏈,母後放心,兒臣就守在這裏,一定讓他們幫母後找到。”


    陌千羽耐心地安撫著情緒激動的太後。


    太後揚


    目在救她的眾人中搜尋了一圈,沒有看到夜離,又轉眸看向湖裏,湖裏還有很多人在找著手鏈。


    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氣惱地抿起唇,臉色難看得要命。


    見她沒有吭聲,陌千羽便吩咐常喜以及幾個宮女,“快扶太後娘娘迴靜慈宮。”


    **


    好不容易在兩個石頭的縫隙裏找到了那條手鏈,夜離心中一喜,將其中一塊石頭搬開,拾起手鏈。


    正欲蹬水浮上水麵,手臂卻又驀地被邊上的男人拉住。


    她蹙眉,疑惑地看著他。


    他朝她搖搖頭,眼神告訴她,等一等。


    為何等?


    等什麽?


    雖心中不解,可她知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且很奇怪,那一刻,她竟覺得他這樣做總不至於是為了害她。


    所以,雖稍顯不悅,她還是依言閉氣呆在了水底。


    兩人都等在那裏。


    夜離垂眸看向手中的鏈子。


    這條手鏈的確是當初先帝送給太後的,太後一直戴著。


    隻是……


    手鏈並沒有斷。


    而是搭扣的地方鬆開了。


    這個手鏈搭扣的設計很牢固,人為鬆開的時候,還得用巧力才可以鬆開,無緣無故自己是絕對鬆開不了的。


    所以,隻能說明一點。


    是太後自己打開搭扣讓手鏈掉的。


    目的是什麽?


    讓她下水?


    兀自想著,堪堪一個抬眸,就看到邊上的男人正盯著她,全身上下地端詳。


    看什麽?


    循著他的視線,她垂眸疑惑地看向自己,在看到衣服緊貼身上,胸前的曲線盡顯時,她臉色一變,本能地一把抱起雙臂,遮在身前。


    在看到對方眼裏揶揄的笑意時,她才意識過來,自己還穿著衣服呢。


    臉上一燙,她冷了他一眼。


    忽然,他豎起手指朝她做了一個不要動的姿勢。


    然後,凝神靜聽。


    她也細細聽過去。


    “太後娘娘小心。”


    “太後娘娘慢點走。”


    有腳步聲自他們所處的那個位子的岸邊走過。


    太後走了。


    也就是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這個男人為何讓她停下來等了。


    原來是等太後走。


    手中驀地一空,男人已將她手中的鏈子接過。


    見夜離疑惑地看著他,他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水上,然後又指了指她,最後指了指自己後麵。


    夜離還沒明白過來的他的意思,就隻見他腳一蹬水,如一尾魚一般遊上湖麵。


    她聽到遠遠的“嘩啦”一聲破水而出的聲音,還聽到他喊著“找到了,手鏈找到了。”


    她想,她或許明白了他的意思。


    腳下一蹬,她也遊出水麵。


    在看到岸邊的眾人都圍著他,在看他手中的鏈子時,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她理解得沒錯。


    他是告訴她,他先出去,她在他後麵出去。


    他用手鏈引走大家的注意力。


    在大家都在看鳳影墨和那條手鏈的時候,陌千羽轉眸看向湖麵,見夜離也終於冒出了頭,心口微微一鬆的同時,給了邊上霍安一個眼色。


    霍安會意,連忙上前一步,來到湖邊,抖開手中剛剛折迴去取的一件幹淨的太監服,喊向夜離。


    “夜離,手鏈已經找到了,快上來,大家都快上來,手鏈找到了。”


    湖裏麵還有不少的人。


    夜離自是看到了霍安手中的衣服,眸光一亮的同時,快速遊了過去。


    她自水中站起,霍安將太監服裹在她身上,兩人的動作幾乎同時。


    許是擔心別人會多想,一邊裹,霍安嘴裏還一邊說著:“快披上,你身上的毒剛解,這樣入水,要是將毒給搞反複了,你的那些活兒我可不給你幹。”


    夜離攏緊衣服,壓低了聲音快速道了一句“謝謝!”。


    雖然,她知道,他也是因為陌千羽的授意。


    下意識地看向陌千羽,陌千羽卻並未看她,而是將鳳影墨手中的手鏈接過。


    “朕現在就將手鏈給太後送過去,鳳台主拾鏈有功,朕會有賞賜,諸位也都辛苦了,都迴去吧,迴去趕緊換身幹衣服,小心染上風寒。”


    說完,也不等眾人行禮恭送,就轉身往靜慈宮的方向走。


    夜離看著他離開,忽然覺得有誰的目光深凝,如劍如芒,落在她身上,她一震,憑著感覺望過去,正好看到的是鳳影墨。


    而對方哪有在看她?


    正低頭擰著自己袍角的水,擰了兩下放下、抖開,便舉步隨著眾人一起往出禦花園的方向走。


    濕透的衣衫裹在身上,勾勒出男人精壯的身子,墨發濕漉漉的,還在不斷往下淌著水滴,邊走,邊傳來幾聲低咳。


    夜離怔了怔,想起早上在金鑾殿裏看到他的略顯蒼白的臉色。


    病了?


    印象中,他的身子可是極好的,說與鐵人無異,還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這次怎麽……


    “夜離,我們也走吧,你得迴去趕緊泡個熱水澡才行。”


    霍安喚她。


    她迴過神來,“嗯,好!”


    ************


    夜離是聽霍安說了才知道太後落水的事。


    難怪她還覺得奇怪呢,明擺著針對她,怎麽可能會中途離開?


    聽霍安說是被一個宮女給不小心撞下湖去的,沒找到具體的人。


    夜離彎了彎唇,沒有做聲。


    她想肯定跟鳳影墨脫不了幹係。


    不然,他在水底下,怎麽知道太後就一定會離開,讓她等在那裏的?


    除非這一切都是他所為。


    想著他跟陌千羽在這件事上各自對她的維護,她的心裏早已滋味不明。


    自己那麽想跟他們兩個撇清關係,關鍵時候,卻還是靠了這兩個男人。


    哎。


    **


    送完手鏈,陌千羽一人走在迴龍吟宮的宮道上,步子撿得極快,麵色冷峻,薄唇緊抿。


    聽到常喜說太後讓大家一起來禦花園賞花的時候,他還想呢,這個不消停的女人又想做什麽?


    剛開始聽她說了一堆以花喻人的話,他還以為,她是想勸他選妃,或者什麽的。


    誰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來真正的目的在後麵。


    真正的目標是夜離。


    她想讓夜離下水,且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水。


    為什麽?


    她為什麽突然這樣做?


    他想了想,覺得可能主要原因是那夜在緝台,夜離中毒,他對她的反應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


    當時,他並未想太多,事後想想,自己似乎是有些過。


    當場抓住夜離偷竊,未給予定罪不說,還讓人給她解毒。


    他記得當時,夜離吐血汙了他龍袍一背,他也未有任何反應,不僅如此,甚至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夜離去廂房的。


    這一點尤其過。


    然後,夜離毒解了,也未被關進大牢,還被安排在了龍吟宮當值。


    所以,也難怪太後會懷疑。


    當然,這個懷疑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她懷疑夜離是他


    的人,懷疑夜離看似為她,實則背地裏是在幫他。


    所以,故意讓剛剛解毒,身體還未複原的夜離下水,看他作出何種反應?


    第二種可能,她懷疑夜離是女人,懷疑夜離是女扮男裝。


    所以,故意讓夜離下水,因為一旦下水,渾身濕透,是男是女便立即見分曉。


    他目前還不能確定太後是屬於哪一種。


    如果是第一種還好。


    可如果是第二種,問題就很嚴重。


    不管哪一種,都得小心提防才是。


    ************


    夜離還以為太後會再找個什麽由頭宣她去靜慈宮呢,畢竟她現在就在宮裏當值,還是個下人太監,隨便找個理由簡單得很。


    出乎意料的,竟沒有。


    夜離在想,會不會是自己多心了,可能這個女人真的隻是想試探一下她的忠心而已。


    曾經擔心她去了戒坊,會心生外向,為了試探她,不是還搭了一條秋月的性命。


    所以,她能做出今日這樣的事,也不稀奇。


    就在夜離剛說服著自己將心放下,第二天早上就又出事了。


    她的兜衣不見了。


    霍安以及其他幾個隨侍太監都睡在龍吟宮的偏殿,而她,用陌千羽的話說,畢竟曾經是戒坊坊主,所以單獨給她分了一間耳房。


    她一人單獨一間房,睡前房門都栓好的,兜衣因為下水濕了,所以她洗了一下就晾在廂房裏。


    可是早上起來卻發現兜衣不翼而飛,而廂房的門還是拴著的。


    她嚇壞了。


    是誰?


    是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的兜衣給偷走了?


    偷走倒是小事,關鍵是,這個人怎麽知道她一個太監會有兜衣?


    難道知道她是女的?


    偷去的目的又是什麽?


    指證她?還是別的什麽?


    太可怕了。


    而且,她進宮之時,就孑然一身,也未去戒坊收拾包裹,一件衣服都未帶。


    外麵的太監服還可以領,可這兜衣就此一件,如今一被偷,她今天就沒得穿了。


    主要是她的胸還不小,如果不穿,就隻穿個太監服會很奇怪。


    想找點布條將胸給纏起來,結果耳房裏什麽都沒有。


    許是見她磨磨蹭蹭不出去,霍安來敲門了。


    她穿好衣服開門,見陌千羽竟然也站在門口。


    她準備行禮,被陌千羽止了。


    陌千羽看著她,見她臉色不對,問她:“怎麽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兜衣不見的事如實跟他說了。


    畢竟此事事關重大。


    陌千羽聽後當即變了臉色。


    走進耳房,他也仔細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睡覺的時候你的窗是開著的嗎?”陌千羽問她。


    “開了半邊,但是這種雙菱格子窗就算全開,也沒人能進得來,格子的間隙那麽小,連個兩三歲的孩童都爬不進來。”


    “許是人家用了什麽工具從窗戶的格子裏伸進來將你的衣服撬出去的,當然,怎麽偷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怎麽知道你有這個?”陌千羽俊眉微攏,麵色凝重。


    夜離擔心的可不就是如此。


    “會不會是太後?”


    “暫時還不知道,朕會派人秘密調查此事!”末了,又吩咐霍安,“你出宮去給夜離買兩件新的,自己親自去辦,不要假手於人,也不要讓人知道,可以以采買別的東西為由。”


    “是!”霍安領命而去。


    “朕去早朝了!霍安迴來之前,你就呆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


    說完,眼梢一掠,掠了一眼她身前,人便走了出去。<


    /p>


    夜離一屁股坐在床上,垂眸看看自己的胸前,她有這麽明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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