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落座,端王將一個精致的木匣放在高座最前麵的一處高架上,蹴鞠比賽就正式開始。


    因為有四隊,所以采取的是小組淘汰賽。


    也就是兩隊一組,兩隊一組,組中先比賽,輸者淘汰,兩組的贏者再最後進行決賽歧。


    先是各隊的領隊前去分組驁。


    夜離看了看高架上的木匣,重重握拳,起身。


    四個領隊齊齊來至帝王高座的前麵。


    鳳影墨側首朝夜離看了一眼,夜離沒有理他,麵無表情,目光平視前方。


    帝王陌千羽鳳眸深深,也同樣揚落在夜離的身上,好一會兒,才轉眸示意邊上的霍安準備抽簽。


    “這裏有四張號碼牌,抽到‘一’的和抽到‘二’的一組,進行角逐淘汰,抽到‘三’和抽到‘四’的一組,角逐淘汰。”


    霍安一邊說,一邊拿著寫著號碼的小牌匾行至四人跟前,卻忽然發現少了一張。


    迴頭看了看地上,沒有,又再確認了一遍手上,還是隻有三張。


    頓時,臉色都變了。


    “怎麽了?”見他半天不開始,陌千羽沉聲問道。


    霍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迴皇上,都是奴才失職,號碼牌不知怎的……少了一張。”


    少了一張?


    眾人一愣。


    夜離垂了垂眸。


    陌千羽臉色轉冷:“就四張牌子,你也能搞丟,如此做事,你是不是也想將自己的腦袋搞丟?”


    霍安一聽,嚇得臉色煞白,一個勁地告饒:“奴才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奴才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邊上一向嫻靜的襄太妃非常難得的出了聲:“皇上息怒,掉了一張牌子而已,無需動怒傷身。三張牌子同樣也可以抽啊,讓其中三隊去抽,剩下那一隊就是掉的那個號碼不就行了。”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當然,有一個人最為讚同,隻差心裏為襄太妃喊萬歲了。


    那就是夜離。


    因為不見的那個牌子在她的手中。


    曾經在宮裏任內務府總管多時,讓人幫她偷塊牌子並不是難事。


    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想要確保萬無一失。


    她要確保不能跟鳳影墨一組。


    如果是一組的話,第一輪就是她跟鳳影墨對決,那他們兩人就必須一方淘汰。


    而若不是一組,各自與別隊作戰,這樣勝算的機會就大很多。


    所以,她偷了一塊牌子。


    她想過了,若是三人抽,按照身份級別,肯定是六房二十四司那隊不抽。


    他們三人抽,若是抽到和鳳影墨一組,她就換身上的這塊,若不是,就不動。


    反正為了防止舞弊,以示公允,號碼牌上的號碼是被貼住的,也就是必須撕掉上麵的遮蓋物才能看到號碼。


    換句話說,現在沒人知道不見的那塊號碼是多少。


    她自己當然知道,因為她已經看過了,是個4。


    也就是如果鳳影墨抽到了1,她不幸抽到了2,她就換掉,換成4,做出是2掉了的樣子,若是抽的3,就無視。


    就在她心中暗自慶幸之際,太後忽然出了聲:“雖說襄太妃說得不失為一種可行的辦法,可哀家覺得,既然是比賽,就要以公平公正為先。四個人三塊牌子,怎麽抽?當然,的確可以三人抽,一人不抽,可是哪一人不抽?這是蹴鞠競技,不是朝堂,不分官職高低,不分身份地位,憑的隻是體能和技巧,讓哪一隊不抽呢?不抽的那隊心裏肯定不舒服吧?”


    一些人聽後又覺得太後所言有理,亦紛紛點頭。


    夜離就鬱悶了。


    其實她也知道,太後之所以有此舉是因為前麵說話的是襄太妃。


    這兩個女人明爭暗鬥多年,特別是太後,對襄太妃更是無一處看得順眼,方才見眾人對襄太妃的話表示讚同,就坐不住了。


    哎,這可真是壞了她的大事。


    一個是當今太後,一個是皇上生母,兩人之話雖無明顯的針鋒相對,卻硝煙暗藏。


    所有人將目光都轉向了帝王。


    陌千羽又豈會看不出太後的心思,唇角微微一勾,轉眸看向太後,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依母後所言,如今應該怎樣?”


    也不知是沒有感覺到帝王眼中的冷意,還是感覺到了,卻覺得讓眾人覺得帝王是在尊重征詢她的意見的那份虛榮更重要,太後一本正經迴道:“若是再去製作號碼牌肯定來不及,要不,就來最簡單的手心手背,這樣予誰都公平。”


    手心手背?


    汗。


    那都是小孩子玩遊戲的時候才會用到的。


    就是四人同時出手,可白,就是手心朝上,可黑,就是手背朝上,手心朝下。


    同時手心的兩人一組,同時手背的兩人一組。


    這也的確不失為一種方法。


    可是,這會不會有點孩子氣?


    然,帝王陌千羽卻允了。


    “好!就依母後的意思辦!”


    四人圍在一起,由霍安喊“一二三,出!”


    夜離抿了抿唇,見鳳影墨朝她看過來,她抬頭望了望天。


    收迴視線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朝高座上的陌千羽看過去,卻不想正撞上他朝她深凝過來的目光。


    她心口一撞,撇迴視線。


    莫不是被他發現了?


    而此時,卻也顧不上想太多,霍安已開始喊了。


    “各位大人請準備,一、二、三、出——”


    四人同時“唰”的出手。


    鳳影墨手背,禦史台台主手心,六房二十四司的領隊手背,夜離手心。


    哇,成功!


    雖麵上不動聲色,可夜離還是聽到了自己心裏麵歡唿的聲音。


    是的,她看看天,就是想要告訴鳳影墨她出手心。


    她就知道,聰明如他,肯定能懂。


    果然!


    如此一來,鳳影墨就跟六房二十四司一組,展開對決。


    而她就跟大理寺禦史台的一組,進行角逐。


    關於哪一組先來,就石頭剪刀布了。


    而鳳影墨和她作為當前帝王最重視的兩個部門之首,自然就被推出來作為各組的代表。


    也就是她跟鳳影墨石頭剪刀布。


    不知為何,心裏麵竟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她想了想,似乎是小激動。


    舉步,她朝鳳影墨走過去,鳳影墨也緩緩朝她走過來。


    在兩人距離還有兩三步之遙的地方各自站定。


    其實,這個已然不重要,無論是他們那組先比,還是她這組先比,都無所謂。


    所以夜離沒有任何壓力。


    兩人都將右手背於身後,鳳影墨看著她,她也看著鳳影墨。


    依舊是霍安喊。


    “兩位大人請準備,一、二、三,出——”


    夜離小手握拳出了出去,石頭。


    然,隻有她一隻手,鳳影墨並沒有動,依舊負手於後。


    她一愣。


    全場亦是愕然。


    邊上霍安攏眉:“鳳大人這是…….”


    “哦,對不起,忘了出了。”鳳影墨一副剛剛迴神過來的樣子,連忙頷首致歉。


    夜離汗了汗。


    這樣的情況下,也能忘了?


    思想開什麽小差去了呢?


    跟她搞個石頭剪刀布也能想別的心事去?


    夜離心中縈起一絲不悅。


    霍安迴頭看了帝王一眼,見帝王眸色雖極深,麵上卻並無甚反應,便轉過來對她和鳳影墨說:“那就再來一次,希望鳳大人這次不要忘了。”


    兩人再次將右手背於身後。


    鳳影墨看著夜離,夜離卻不再看他,隻低垂著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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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影墨似是也不計較,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邊上霍安又再次喊出了聲:“一、二、三、出——”


    這次果然沒忘。


    兩人同時出手。


    隻不過,夜離已經不是出的剛才那個石頭了,而是兩指,剪刀。


    而對方,卻是出了她方才出過的東西,石頭。


    石頭對剪刀。


    石頭贏。


    也就是,鳳影墨贏。


    所以,緝台跟六房二十四司先對決。


    組已分好,順序也已排好,四人告退。


    迴看台,四人稍稍要同一段路,分道揚鑣的瞬間,鳳影墨跟她輕擦著衣袂而過,她聽到他在她耳邊略帶得意地說,“就知道你會出剪刀。”


    夜離一怔。


    敢情他說忘了出是假的。


    其實不出,是在試探她。


    試探她出什麽。


    隻是他如何看出她第一次出石頭,第二次就一定會出剪刀呢?


    她自己都是無意識的,他又是什麽邏輯呢?


    腦子裏不知道裝的什麽東西。


    心中疑惑的同時,她撇撇嘴。


    這個男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爭強好勝。


    對於此時的他們來講,比賽順序已經完全不重要,他至於如此處心積慮也要贏她嗎?


    真是的。


    待在看台上坐定,場下比賽也正式拉開帷幕。


    緝台十六人與六房二十四司十六人很快便投入了戰鬥。


    原本相對於六房二十四司的太監服來講,那一眾白衣的身影就相當打眼。


    而這一眾白衣中,有個男人的身姿更是引人注目。


    那便是緝台的領隊鳳影墨。


    夜離也是第一次發現他的蹴鞠那麽好。


    奔跑、帶球、拐、躡、搭、蹬、撚、投門,動作靈活嫻熟、瀟灑流暢。


    幾人防他一人都防不住他。


    又加上緝台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男子,而六房二十四司都是一些宦官和太監,所以,很快優劣就顯現了出來。


    最終結果毫無懸念。


    緝台獲勝。


    六房二十四司淘汰。


    夜離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等於成功了一大半。


    第二場,戒坊對大理寺禦史台。


    她帶戒坊的隊員下去場地的時候,鳳影墨正帶著緝台的人在收隊。


    兩人身形交錯的瞬間,她又聽到他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他說:“緝台已經贏了一場,你不用那麽拚命。”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過來,他為何要石頭剪刀布贏她了。


    因為他要比在前麵,贏在前麵,這樣,排在後麵的她就不會那麽大的壓力。


    如果她先比,她肯定拚死想贏。


    若贏,還好,若輸,肯定難過非常。


    而現在他先贏了一場。


    她就算輸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心裏負擔。


    這樣一個男人!


    揚目朝男人看去,看到他拾階走上看台的背影,夜離不自覺地彎了彎唇,收迴目光,她拍手集合隊員:“來來來,馬上就輪到我們上場了,大家也不要緊張,就發揮平素的正常水平就可以了,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十五人的迴應整齊洪亮、氣勢震天。


    “好!那就各就各位,準備迎戰!”


    雖然鳳影墨贏了一場,雖然他說,讓她不用那麽拚命了,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贏的欲.望並未有減。


    若在這一場對決中,戒坊能贏了大理寺禦史台,那麽,就等於徹底吃了定心丸。


    接下來的決賽,戒坊跟緝台誰輸誰贏就都不重要。


    可,若這一場戒坊輸給了大理寺禦史台,那麽鳳影墨他們還要進行一場惡戰。


    能分擔掉一些她自然要盡全力分擔。


    哨聲響,比賽開始。


    所有人跑動起來,夜離也全神貫注投入了戰鬥。


    可是她很快發現,這一場出現了跟上一場同樣的局麵。


    實力懸殊很大。


    所不同的是,他們現在跟鳳影墨他們正好相反。


    戒坊都是宦官跟太監,而大理寺禦史台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男子。


    所以…….


    他們很吃力。


    且越來越處於下風。


    但是,因為心中的信念在,她被那一股心火強撐著,緊咬牙關,拚盡全力。


    戒坊的那些人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見她如此,自是也誓死追隨。


    雖然他們一個一個早已疲憊不堪、精疲力竭,但是,他們的士氣卻越來越高漲。


    終於,在下半場的緊要關頭,戰局開始扭轉。


    最後的最後,她利用個頭小的優勢,趁對方不備,先一個斜插花,將球搶到,再一個佛頂珠快速運球,最後,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燕歸巢,投了決定生死的一球。


    至此,勝負定。


    戒坊贏。


    三方看台,掌聲雷動。


    夜離徹底鬆了一口氣,腳下卻已經有些站立不穩,戒坊的隊員興奮地簇擁過來,將她拋起,再拋起。


    在空中跌宕起伏間,她看向看台上的鳳影墨,見他似乎一直凝著她這邊的方向。


    她又看向高座上的陌千羽,陌千羽薄唇輕抿、眸色深深,同樣是看著他們這一群人這邊。


    如此一來,南火草已是囊中之物。


    戒坊緝台無論誰贏。


    掌聲未消,起哄未停,就在現場一片鬧哄哄之際,忽然,一個身影從一側看台的人群中飛出,身輕如燕、快如閃電,直直飛向放南火草木匣的高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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