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簡上麵那行小字漸次跳出來，在空中重新排列成形，仔細辨認，這行字為“柏驥無常術”。
柏驥無常術？
小乞丐不明所以，隻覺得五個墨字魔力極大，似乎在召喚他一樣。他忍不住伸手觸摸。這些墨字立體存在，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有如絲綢般滑膩，手感極佳。
小乞丐愛不釋手，不過在他幾次摩挲之後墨字突然散了，化成一攤墨水，漂浮在空中。隨後墨水組成一支巨大的毛筆，毛筆自顧揮灑，當空作畫。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龍人老者的輪廓。
隨著墨落，毛筆漸小，當最後一筆落下，毛筆也不複存在了。
遠觀的話，青翠的竹屋，漆黑的墨像，典雅的環境，還有一個肮髒的小乞丐，構成一個奇異的畫麵。
小乞丐上前一步，想辨認出龍人老者的模樣。可惜墨水太少，老者麵容寫意，看不出具體形象。
這個墨像出現之後，竹屋好像活了一樣，蠢蠢欲動。小乞丐敏銳地感覺到一種逼人的靈氣，與之前的死氣沉沉絕不相同，似乎有生命降臨此地！
小乞丐想起一些傳說，那些傳說裏麵的主人公多數在年輕的時候偶然去到某處密境，得遇絕世強者。而那些強者通常行將就木，專等有人來傳承衣缽！
結合自己的經曆，小乞丐眼睛大睜，血脈噴張，唿吸濃重！
他強穩住心神，左手在上，雙手疊在一起，舉到胸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拜見師父。”他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但在水澤龍城呆久了，也學會了一些禮儀。
他的話剛剛出口，墨像雙眼登時睜開！
墨像兩個眼眸之中空無一物，可以透視到後麵的竹牆，但是兩縷精光突然從眼眶中暴射而出，落在小乞丐頭上，極其淩厲。
“好大的膽子，誰讓你叫師父！”一個嚴厲的聲音從墨像口中發出。墨像原本柔和的線條變得強硬，威嚴自現。他好像一頭被冒犯的雄獅，狠狠盯著小乞丐。仿佛小乞丐稍微迴答不當，他就會撲上來，直接把小乞丐吞噬！
威壓極大，小乞丐勉強才能抬起頭來，但他內心堅信，這是“師父”在考驗他！所以也不是很害怕，“師父息怒，徒兒隻是按照您的意願行事。”
“我的意願？哈哈哈哈！”墨像狂笑，整個竹屋都在他的笑聲中顫抖，“笑話！老夫何時讓你拜師！”聲音洪烈，震耳發聵。
幾條裂痕應聲在牆上出現，隨後遊走四周，好像利刃在血肉中穿行。
轟！竹屋倒塌，看出去，外麵都是虛無的黑暗深淵。深淵深不見底，讓人望而生寒。整間竹屋隻剩下墨像周邊一小塊區域存在，好像一塊破碎的樹葉漂浮在半空。
有一條裂痕就在小乞丐腳邊劃過，裂痕後麵已經化為虛無，小乞丐此時就仿佛站在世界的邊緣。退一步，萬劫不複！
小乞丐盡管成竹在胸，此時也不禁雙腳發顫。但他畢竟非凡，低頭調節一下唿吸，再次抬起頭時已經能夠侃侃而談。“師父息怒，容徒兒細說。在此之前您已經在四個點示意徒兒了。”
“哪四個！”墨像咆哮道。
在聲波中，地板再次碎掉一塊，椅子掉進黑暗之中，瞬間就被吞沒，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傳迴來。
小乞丐道：“第一，是您送徒兒進這個空間的；”
墨像怒目，但並未發作。
“第二，當時我被困在小院之中，無法出去，院裏隻有竹屋一處地方可去，明擺著是您想讓徒兒進來這裏；”
墨像似乎在抑製憤怒，竹屋地板在顫抖，邊緣不時有碎片掉下去。
“第三，我剛進門的時候，您已經開始向我展示師門絕技的精髓了。”
“第四，”小乞丐朝前麵努努嘴。前麵的竹桌還在，桌上上麵的竹簡也在。“柏驥無常術早就準備好了。”
墨像聽小乞丐說完四點，正要發怒，小乞丐迅速舉起右手，五指分開，鏗鏘有力道：“第五！”
這個動作非常囂張。墨像擰起眉頭，“還有第五？”
“沒錯！第五，如果我所說的毫無道理，您根本就不用等我說完，直接把我丟出去就行，何必聽我恬噪！”
小乞丐信心滿滿。他天生機靈，素有急智，像這樣慷慨陳詞滔滔雄辯實在不是什麽難事。其實他在水澤龍城那種潛藏式的生活就需要極大的智慧。他區區幾歲幼童，卻能在智者環伺的環境中混得如魚得水，並且就中取利偷學本領，而從不暴露本事，本身就是有大智慧的體現！這時稍微顯示出來，就連墨像都覺得眼前這個家夥伶牙俐齒，聰慧得緊。
墨像最終沒有生氣，放聲大笑道：“小子，你很自以為是！不過，老夫喜歡！哈哈哈哈！”
因為墨水不多，墨像每一個表情的展現都要借用其他地方的墨水，所以在墨像神情變幻間墨水流動極快。之前他的眼睛很厚重，其他線條變淡，現在其他線條都沒了，空中隻剩下一個大嘴巴在笑，場麵極其詭異。
在這次笑聲中，空間開始變化，僅剩的地板扭曲一下，變成一塊柔軟的土地，桌子則變成一棵楓樹。接著土地快速延伸，吞噬黑暗。遍地楓樹如雨後春筍般鑽出，蓬勃生長。不一刻，小乞丐和墨像身處一個深林之中。秋風颯爽，楓葉如火。天空湛藍，一團金燦燦的太陽高掛其上，地上的落葉厚實得好像一張彈簧床，竹簡斜插在地上。
小乞丐暗鬆了一口氣，剛才他表麵輕鬆，實則緊張無比，掌心都是汗水。
“小子，你說老夫展示過絕技的精髓，那麽你以為所謂的精髓是什麽？”笑過之後，墨像問道。
小乞丐道：“無常！術無定律，變幻莫測！”
墨像不置對否，詭異笑道：“那麽你以為老夫一定會把無常術教給你？”
小乞丐含笑點頭。
“好，哈哈！”墨像大笑兩聲，突然收斂笑容，喝了一聲，“拿去！”地上的竹簡立即朝小乞丐暴射而去，速度極快。
這個變故實在太快了，小乞丐要是反應不夠快的話，很可能直接被竹簡洞穿身體。
一般龍人碰到這種物理攻擊都會生成護身氣盾，先減緩物體的速度，再徐圖化解。可是小乞丐不用，麵臨危機，他直接出手。於電光火石之間捉住竹簡，如鷹爪扣蛇。蛇再猛，也不可能逃脫鷹爪！
小乞丐捉住竹簡，得意地看向墨像。
“咦，身手不錯嘛。”墨像詫異道。
墨像其實並無殺意，隻是覺得這個小家夥太自以為是，存心挫挫他的銳氣。剛才的攻擊對龍人少年來說都不算弱，墨像原想逼得小乞丐手足無措，狼狽出醜，危險時刻再化解殺招，戲耍一下他。沒想到他身手這麽好！
一般生活在龍城的人類受龍人影響，很少會選擇練體，他們的身體同樣脆弱，動作反應奇慢。這小家夥看起來瘦小，身體卻是極好！
小乞丐驕傲地笑了。別看他瘦瘦弱弱，他的爆發力十分驚人。但這完全就是天賦，他沒有刻意練過身體，甚至營養都很難跟上。
墨像看到小乞丐驕傲的神色，嘴角泛起一個狡黠的笑容，“現在無常術在你手上了，好好看吧，不要辜負了為師的好意。”為師這個詞他是用重音說出來的，特意強調。
小乞丐大喜，先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才展開竹簡。墨像坦然受禮。
開卷之後，裏麵空白一片。小乞丐把眼睛睜到了極限，還是找不到一點東西，一個字都沒有！
小乞丐連連捉頭，不明所以。
看到小乞丐窘迫的樣子，墨像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空中又隻剩一個大嘴。
“哈哈，臭小子，失望了吧！你的推測過程沒錯，不過結果錯了！我所作的一切隻是想玩你！誰有空傳你術法！哈哈，自以為聰明的家夥！笑死我了！你說這年頭的人呐，被人耍了還以為撿到大便宜！師父？哈哈哈哈！”墨像大笑，原本滄桑的聲音都變得稚氣，好像是一個小朋友在笑！
墨像話語的內容和音色變化讓小乞丐深感不安！迴想起來的確是這樣，剛才的經曆雖然可以說是體驗術法精髓，但也實實在在被人當猴子玩！
難道真的隻是我一廂情願？小乞丐不情願地想道。
不可能吧！誰會花這麽大力氣製造一個空間專門戲耍一個小朋友？這根本不可能！
可是這個墨像是真的在耍我，這太矛盾了！
除非……
除非墨像不是這個空間的原有者！
想通這一點，小乞丐的思維發散開來，這個墨像從何而來？墨水！那墨水何來？
這麽想著，小乞丐幡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答案就在他手上，沒有內容的竹簡！
“哈哈，得罪了！”小乞丐大笑，猛地撲上去。撲身的同時展開竹簡，趁墨像還在大笑，用竹簡包裹住它！
墨像大驚，失聲道：“你……你怎麽知道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竹簡吸收，吸得一滴不剩！
說到底是墨像小看了小乞丐，他根本就不相信小乞丐能想通關節，直接猜出他的出身和控製之法！
小乞丐落地，再次展開竹簡，這次裏麵果然寫滿了字。這個墨像果然隻是竹簡裏麵的一攤墨水而已！
小乞丐不知道竹簡能不能困住墨水，趕緊翻閱內容。
他在龍城偷聽過私塾老師講課，又偷翻過課本典籍，基本識字。
其實如果在正常年代，小乞丐還能學到更多其他知識，但是災荒時期，私塾裏課業的重點就隻是玄術。龍人都希望多培養一批傳人，增強整體實力以便衝擊陰雲。許多老師都是無私的，餓著肚子免費教學，私塾上甚至出現講課老師當場餓死的情況。
可惜竹簡上的字全都是上古文字，小乞丐根本認不出來，看了幾遍也猜不出意思。而且書寫鬆散，每個字都好像小嘴巴一樣，幾十個嘴巴對著小乞丐呲牙裂嘴，
墨水大怒，扭曲字體咆哮道：“你怎麽知道的！怎麽知道用竹簡困住我的！”
小乞丐聽它這麽說才知道竹簡確實能困住墨水，心裏的石頭放下，哈哈大笑道：“你頂多就是一攤生出神念的靈墨！居然敢鳩占鵲巢，在這裏假冒師父！我隻要稍微動一下腦筋就能找到你的弱點！你這笨蛋，居然還敢把弱點交到我手上。哈哈哈！”
墨水氣得呀呀大叫，但被困在竹簡裏他就使不了壞了。
“你還不快快降服！讓我觀術！”小乞丐喝道。
這竹簡肯定記載某些高明的術法，一定要想辦法弄到手！
一陣羞怒過去之後，墨字不再生氣，輕蔑道，“你不是很聰明麽，想辦法收服我啊！”
它吹了一會口哨，又道：“我跟你說，你隻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就能出去，到時看誰整誰！”
墨字在竹簡裏麵重新排列，總體看上去就是一個無賴的笑臉。
它一點都不心急，收服它的訣竅絕對不是空想就能想出來的，不管小乞丐再聰明，也不可能找出那個辦法！到時還不是任它蹂躪！
自從墨水通靈之後，竹簡就不能真正禁錮它，隻要三天時間它就能衝出去。
小乞丐心思電閃，顯然這攤墨水才是竹簡的精華，不收服它的話，不能得到師父留下的絕學！最重要的是不收服它不能保命！整個空間的掌控權都在它手上！想到它的報複小乞丐後背就陣陣發涼。
不行，我一定要收服它！
竹簡裏麵就像一張平麵稿紙，由墨水自由發揮。雖然隻能寫字，但墨水的智慧是無限的。此時竹簡上文字的排列效果就像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一副大爺模樣！
在小乞丐看它的時候，墨水嘿嘿賊笑兩聲。
小乞丐思索一會，計上心頭，轉臉一笑，套近乎道：“哎呦，師兄，師父他老人家留您在這裏，肯定是要您替他教導我，您可不能這樣啊……”小乞丐自甘認小。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以墨水的資曆，叫它一聲師兄也不吃虧。
“失敗！”墨水正色點評道，“態度不夠誠懇，演技一般，最失敗的是一個男的居然用撒嬌這招，無恥！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氣得小乞丐小臉發綠。
……
半天時間，小乞丐威逼利誘，好話說盡，罵到嘴酸，依舊毫無進展。
小乞丐算服了，這攤墨水跟塊強力橡膠一樣，扯不斷，踩不爛，軟硬不吃。他幾乎崩潰，坐在楓樹的樹杈上麵，搖頭歎氣，轉動手中的竹簡。
竹簡正麵行文，背麵光潔滑溜，手感不錯。可惜小乞丐心情焦慮，無暇把玩。
時間過得極快，兩天兩夜一下子就過去了。小乞丐想過逃跑出去，但在這個楓林裏麵根本找不到門！
墨水一直在說風涼話，到後麵甚至試圖和小乞丐討論要怎麽虐待小乞丐。
時間接近三天的時候，小乞丐已經放棄了，頹喪地靠著楓樹坐在地上。
竹簡在手中一下下轉動，墨水喋喋不休。
這一瞬，世界好像突然停止了一下，小乞丐的腦袋仿佛突然空了一下。迴過神的時候心思有點堵，似乎有些本該悟到的東西沒有悟到。
整理一下思緒。
收服墨水，關鍵應該還在竹簡上麵。
可是小乞丐已經研究這個竹簡兩天多了，除了墨水搞怪，沒有什麽奇特的！
想起來了，開始的時候竹簡第一片竹片背麵好像有一行小字，寫著“柏驥無常術”。
“柏驥？什麽意思？”小乞丐用指甲在竹片上重新劃出這兩個字。
他雖然懂文字，但畢竟實踐不多，何況是用指甲劃，所以字寫得歪歪扭扭，很醜。
“這字太醜了吧！你寫什麽都沒有用了，我跟你說，時間就要到了！你會死得很慘的！”
小乞丐沒有理會，他早就學會忽略墨水的話，不然早被這個近千年沒說過話的家夥煩死。
小乞丐托著下巴看竹簡，口裏呢喃著“柏驥”。呆有一會，突然福至心靈，心思暢快，“這兩個字念起來挺順口的，反正我也沒有名字，就用‘柏驥’做名吧！”
此話一出，墨水嚇得發出一聲慘叫！
整個竹簡耀出一片厚重的金光，威嚴肅穆。金光中夾雜墨水的謾罵聲“你這個小混蛋！你害死我了！”
“我哪害你了！”柏驥反駁道。說著他的手指猛地一疼，右手食指指肚不知為何破開一個小洞，一滴鮮血滲了出來，落在竹片上。
血液就著柏驥用指甲劃的兩個字的軌跡滲透，片刻之後，形成一個鮮明的落款！
與此同時，竹簡上竹屑翻飛，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刀子在雕刻。“柏驥無常術”五個字重新出現，雕刻在竹片上。這五個字遒勁有力，筆力雄厚，與下方歪歪扭扭的落款名字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柏驥臉上一陣發燙。
隨後金光內斂，又變迴一卷看似古樸的平平凡凡的竹簡。墨水的謾罵到現在還沒有停止。
“你沒事吧？”
被柏驥一問，墨水反而沉默了，賭氣似的。
柏驥翻開竹簡，裏麵沒有一點變化！“原來你也沒事嘛！”柏驥笑道。
墨水再也忍不住，怒道：“沒事？！我要跟你拚了，你這個小混蛋，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
“啊？你說清楚一點？”
墨水委屈至極：“你已經觸動限製，擁有了這卷書。我永遠失去自由，不能再出來了！”
“什麽！”柏驥大喜。
“什麽！”墨水大怒。
“對不起啦，”柏驥賠禮道，“我不應該把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不過這就是你的命運，不是麽？”
墨水歎了口氣，沒得反駁。
“不過真奇怪，為什麽寫上‘柏驥’我就擁有這卷書了？”
“笨蛋！根本就不關那兩個字的事，隻要落款就行！”墨字自怨自艾，“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居然碰到一個亂寫字亂起名的家夥！”
柏驥撓頭傻笑，這隻能說是緣分了。要是他有名字，肯定也不會想到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竹簡上。“好了，師父留了什麽東西給我，展示來看。”
“展示也沒用，這裏的東西都是留給龍人的，你一個人類看了也沒有用！”想通這一點，墨水心情稍好，“嘿嘿，你也沒贏嘛！”
柏驥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神色沮喪，“為什麽我是人類那些東西就沒有用？”辛辛苦苦找到寶藏，卻被告之這個寶藏你不能用，任誰都會感到鬱悶。
“裏麵是那老頭修煉一生的感悟，你說龍人玄術你能弄懂麽？給你展示有啥用！”墨水恥笑道。
柏驥愣有一會，開懷大笑，“龍人玄術，哈哈哈哈！”狀若癲狂。
“這樣就瘋了？哎，現在的小朋友，心性就是不行！”墨水歎氣道。
柏驥沒有反駁，做訣念咒，隨手使出一道熒光，讓熒光帶動楓葉起舞。
墨水看得目瞪口呆，“你”了半天才說出話，“你……你怎麽可能會玄術！你到底是不是人！”
“嘿嘿，現在的老家夥，心性也不怎麽樣嘛！”柏驥笑道。
墨水徹底蔫了，“你這家夥，難道天生是我的克星？”
“廢話真多，快快顯示內容。”
竹簡裏麵完全變了，呈現原本內容。
不知道是不是墨水故意嘲笑柏驥，這次顯示的字曲曲扭扭，十分醜陋，和“柏驥”一個風格。裏麵寫道：
“老朽一介凡胎，資質平庸，幸得機緣巧合，蟄伏潛穀潭中修煉八十一載，得以窺視玄機。”
文字來到這裏就沒了，柏驥問道：“什麽玄機？”
墨水顯示：“龍人玄術，本質不過二字：龍氣！”
“龍氣是什麽？”
墨水懶洋洋地顯示：龍氣虛無縹緲，老朽不敢妄下定論。
“喂，不要玩了！”柏驥氣道。
墨水怒道：“誰跟你玩！從你擁有這個竹簡開始，我就不能玩了！”
柏驥白了一眼，這攤墨水真小氣，“好吧，那怎麽掌控龍氣？這總有答案吧。”
墨水顯示：柏驥無常術。
“什麽是柏驥無常術？”
墨水顯示：常言靜如鬆柏，動似騏驥。謬哉！世事無常，往往靜如騏驥，動似鬆柏，猶如穀中龍驥、潛水虯柏，靜動豈是庸人能知。神龍之氣，亦與此相通，其疾如瀑，其靜如潭，詭異如渦，奔騰如瀾，烈如海嘯。靜動無常，著實難料。老朽鑽研一生，僅得一術，其名柏驥無常。唯有以無常對無常，方可駕馭玄奧！
柏驥皺眉道：“好像沒說一樣，具體內容呢？”
字麵顯示：言語難表，親身感悟。
竹簡飛起，徒然變大，一把包裹住柏驥。
柏驥隻覺得眼前一黑。
重迴光亮時，竹簡化成大地，兩邊舒展開去。群山起伏，潮起潮落。墨水上升，變成青天。天無盡頭，雲海縱橫。天地初開，萬物始長……
柏驥眼看萬物從無到有，從單細胞發展到各種極端，樹狀進化。然後所看的景象全部倒流，重歸混沌，迴歸本源！
宇宙蒼茫，竹簡不複存在，隻有青紅兩氣糾纏在一起，化成一個球型陰陽魚。
柏驥若有所悟又似乎一無所得，竹簡停止演變，開始送他迴楓林。可是在退身之際，虛空突然冒出一個奇異的巨輪。此輪巨大無比，淵渟嶽峙，就連陰陽魚都成了配角。
隻是匆匆一瞥，柏驥的心靈已經被深深撼動。人在它麵前，興不起一點反抗的念頭，隻能謙卑地低下自己的頭顱，連仰視都不能。
它僅僅曇花一現，竹簡就麵臨崩潰。
好在柏驥退出得快。迴到楓林，竹簡又在他手上。
柏驥精神恍惚。
墨水問道：“悟到什麽東西沒有？”
柏驥搖頭：“我不確定，但在最後一刻我看見一個詭異的輪？”
“輪？”
“嗯，它應該不是這個空間的，隻是在竹簡試圖演化宇宙本源的時候突然闖進來。我感覺得出，竹簡根本承受不起它的厚重！它應該是真實存在，不是竹簡所能演化！”柏驥冷汗沁出，“剛才竹簡差點毀了！”
柏驥無常術？
小乞丐不明所以，隻覺得五個墨字魔力極大，似乎在召喚他一樣。他忍不住伸手觸摸。這些墨字立體存在，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有如絲綢般滑膩，手感極佳。
小乞丐愛不釋手，不過在他幾次摩挲之後墨字突然散了，化成一攤墨水，漂浮在空中。隨後墨水組成一支巨大的毛筆，毛筆自顧揮灑，當空作畫。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龍人老者的輪廓。
隨著墨落，毛筆漸小，當最後一筆落下，毛筆也不複存在了。
遠觀的話，青翠的竹屋，漆黑的墨像，典雅的環境，還有一個肮髒的小乞丐，構成一個奇異的畫麵。
小乞丐上前一步，想辨認出龍人老者的模樣。可惜墨水太少，老者麵容寫意，看不出具體形象。
這個墨像出現之後，竹屋好像活了一樣，蠢蠢欲動。小乞丐敏銳地感覺到一種逼人的靈氣，與之前的死氣沉沉絕不相同，似乎有生命降臨此地！
小乞丐想起一些傳說，那些傳說裏麵的主人公多數在年輕的時候偶然去到某處密境，得遇絕世強者。而那些強者通常行將就木，專等有人來傳承衣缽！
結合自己的經曆，小乞丐眼睛大睜，血脈噴張，唿吸濃重！
他強穩住心神，左手在上，雙手疊在一起，舉到胸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拜見師父。”他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但在水澤龍城呆久了，也學會了一些禮儀。
他的話剛剛出口，墨像雙眼登時睜開！
墨像兩個眼眸之中空無一物，可以透視到後麵的竹牆，但是兩縷精光突然從眼眶中暴射而出，落在小乞丐頭上，極其淩厲。
“好大的膽子，誰讓你叫師父！”一個嚴厲的聲音從墨像口中發出。墨像原本柔和的線條變得強硬，威嚴自現。他好像一頭被冒犯的雄獅，狠狠盯著小乞丐。仿佛小乞丐稍微迴答不當，他就會撲上來，直接把小乞丐吞噬！
威壓極大，小乞丐勉強才能抬起頭來，但他內心堅信，這是“師父”在考驗他！所以也不是很害怕，“師父息怒，徒兒隻是按照您的意願行事。”
“我的意願？哈哈哈哈！”墨像狂笑，整個竹屋都在他的笑聲中顫抖，“笑話！老夫何時讓你拜師！”聲音洪烈，震耳發聵。
幾條裂痕應聲在牆上出現，隨後遊走四周，好像利刃在血肉中穿行。
轟！竹屋倒塌，看出去，外麵都是虛無的黑暗深淵。深淵深不見底，讓人望而生寒。整間竹屋隻剩下墨像周邊一小塊區域存在，好像一塊破碎的樹葉漂浮在半空。
有一條裂痕就在小乞丐腳邊劃過，裂痕後麵已經化為虛無，小乞丐此時就仿佛站在世界的邊緣。退一步，萬劫不複！
小乞丐盡管成竹在胸，此時也不禁雙腳發顫。但他畢竟非凡，低頭調節一下唿吸，再次抬起頭時已經能夠侃侃而談。“師父息怒，容徒兒細說。在此之前您已經在四個點示意徒兒了。”
“哪四個！”墨像咆哮道。
在聲波中，地板再次碎掉一塊，椅子掉進黑暗之中，瞬間就被吞沒，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傳迴來。
小乞丐道：“第一，是您送徒兒進這個空間的；”
墨像怒目，但並未發作。
“第二，當時我被困在小院之中，無法出去，院裏隻有竹屋一處地方可去，明擺著是您想讓徒兒進來這裏；”
墨像似乎在抑製憤怒，竹屋地板在顫抖，邊緣不時有碎片掉下去。
“第三，我剛進門的時候，您已經開始向我展示師門絕技的精髓了。”
“第四，”小乞丐朝前麵努努嘴。前麵的竹桌還在，桌上上麵的竹簡也在。“柏驥無常術早就準備好了。”
墨像聽小乞丐說完四點，正要發怒，小乞丐迅速舉起右手，五指分開，鏗鏘有力道：“第五！”
這個動作非常囂張。墨像擰起眉頭，“還有第五？”
“沒錯！第五，如果我所說的毫無道理，您根本就不用等我說完，直接把我丟出去就行，何必聽我恬噪！”
小乞丐信心滿滿。他天生機靈，素有急智，像這樣慷慨陳詞滔滔雄辯實在不是什麽難事。其實他在水澤龍城那種潛藏式的生活就需要極大的智慧。他區區幾歲幼童，卻能在智者環伺的環境中混得如魚得水，並且就中取利偷學本領，而從不暴露本事，本身就是有大智慧的體現！這時稍微顯示出來，就連墨像都覺得眼前這個家夥伶牙俐齒，聰慧得緊。
墨像最終沒有生氣，放聲大笑道：“小子，你很自以為是！不過，老夫喜歡！哈哈哈哈！”
因為墨水不多，墨像每一個表情的展現都要借用其他地方的墨水，所以在墨像神情變幻間墨水流動極快。之前他的眼睛很厚重，其他線條變淡，現在其他線條都沒了，空中隻剩下一個大嘴巴在笑，場麵極其詭異。
在這次笑聲中，空間開始變化，僅剩的地板扭曲一下，變成一塊柔軟的土地，桌子則變成一棵楓樹。接著土地快速延伸，吞噬黑暗。遍地楓樹如雨後春筍般鑽出，蓬勃生長。不一刻，小乞丐和墨像身處一個深林之中。秋風颯爽，楓葉如火。天空湛藍，一團金燦燦的太陽高掛其上，地上的落葉厚實得好像一張彈簧床，竹簡斜插在地上。
小乞丐暗鬆了一口氣，剛才他表麵輕鬆，實則緊張無比，掌心都是汗水。
“小子，你說老夫展示過絕技的精髓，那麽你以為所謂的精髓是什麽？”笑過之後，墨像問道。
小乞丐道：“無常！術無定律，變幻莫測！”
墨像不置對否，詭異笑道：“那麽你以為老夫一定會把無常術教給你？”
小乞丐含笑點頭。
“好，哈哈！”墨像大笑兩聲，突然收斂笑容，喝了一聲，“拿去！”地上的竹簡立即朝小乞丐暴射而去，速度極快。
這個變故實在太快了，小乞丐要是反應不夠快的話，很可能直接被竹簡洞穿身體。
一般龍人碰到這種物理攻擊都會生成護身氣盾，先減緩物體的速度，再徐圖化解。可是小乞丐不用，麵臨危機，他直接出手。於電光火石之間捉住竹簡，如鷹爪扣蛇。蛇再猛，也不可能逃脫鷹爪！
小乞丐捉住竹簡，得意地看向墨像。
“咦，身手不錯嘛。”墨像詫異道。
墨像其實並無殺意，隻是覺得這個小家夥太自以為是，存心挫挫他的銳氣。剛才的攻擊對龍人少年來說都不算弱，墨像原想逼得小乞丐手足無措，狼狽出醜，危險時刻再化解殺招，戲耍一下他。沒想到他身手這麽好！
一般生活在龍城的人類受龍人影響，很少會選擇練體，他們的身體同樣脆弱，動作反應奇慢。這小家夥看起來瘦小，身體卻是極好！
小乞丐驕傲地笑了。別看他瘦瘦弱弱，他的爆發力十分驚人。但這完全就是天賦，他沒有刻意練過身體，甚至營養都很難跟上。
墨像看到小乞丐驕傲的神色，嘴角泛起一個狡黠的笑容，“現在無常術在你手上了，好好看吧，不要辜負了為師的好意。”為師這個詞他是用重音說出來的，特意強調。
小乞丐大喜，先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才展開竹簡。墨像坦然受禮。
開卷之後，裏麵空白一片。小乞丐把眼睛睜到了極限，還是找不到一點東西，一個字都沒有！
小乞丐連連捉頭，不明所以。
看到小乞丐窘迫的樣子，墨像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空中又隻剩一個大嘴。
“哈哈，臭小子，失望了吧！你的推測過程沒錯，不過結果錯了！我所作的一切隻是想玩你！誰有空傳你術法！哈哈，自以為聰明的家夥！笑死我了！你說這年頭的人呐，被人耍了還以為撿到大便宜！師父？哈哈哈哈！”墨像大笑，原本滄桑的聲音都變得稚氣，好像是一個小朋友在笑！
墨像話語的內容和音色變化讓小乞丐深感不安！迴想起來的確是這樣，剛才的經曆雖然可以說是體驗術法精髓，但也實實在在被人當猴子玩！
難道真的隻是我一廂情願？小乞丐不情願地想道。
不可能吧！誰會花這麽大力氣製造一個空間專門戲耍一個小朋友？這根本不可能！
可是這個墨像是真的在耍我，這太矛盾了！
除非……
除非墨像不是這個空間的原有者！
想通這一點，小乞丐的思維發散開來，這個墨像從何而來？墨水！那墨水何來？
這麽想著，小乞丐幡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答案就在他手上，沒有內容的竹簡！
“哈哈，得罪了！”小乞丐大笑，猛地撲上去。撲身的同時展開竹簡，趁墨像還在大笑，用竹簡包裹住它！
墨像大驚，失聲道：“你……你怎麽知道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竹簡吸收，吸得一滴不剩！
說到底是墨像小看了小乞丐，他根本就不相信小乞丐能想通關節，直接猜出他的出身和控製之法！
小乞丐落地，再次展開竹簡，這次裏麵果然寫滿了字。這個墨像果然隻是竹簡裏麵的一攤墨水而已！
小乞丐不知道竹簡能不能困住墨水，趕緊翻閱內容。
他在龍城偷聽過私塾老師講課，又偷翻過課本典籍，基本識字。
其實如果在正常年代，小乞丐還能學到更多其他知識，但是災荒時期，私塾裏課業的重點就隻是玄術。龍人都希望多培養一批傳人，增強整體實力以便衝擊陰雲。許多老師都是無私的，餓著肚子免費教學，私塾上甚至出現講課老師當場餓死的情況。
可惜竹簡上的字全都是上古文字，小乞丐根本認不出來，看了幾遍也猜不出意思。而且書寫鬆散，每個字都好像小嘴巴一樣，幾十個嘴巴對著小乞丐呲牙裂嘴，
墨水大怒，扭曲字體咆哮道：“你怎麽知道的！怎麽知道用竹簡困住我的！”
小乞丐聽它這麽說才知道竹簡確實能困住墨水，心裏的石頭放下，哈哈大笑道：“你頂多就是一攤生出神念的靈墨！居然敢鳩占鵲巢，在這裏假冒師父！我隻要稍微動一下腦筋就能找到你的弱點！你這笨蛋，居然還敢把弱點交到我手上。哈哈哈！”
墨水氣得呀呀大叫，但被困在竹簡裏他就使不了壞了。
“你還不快快降服！讓我觀術！”小乞丐喝道。
這竹簡肯定記載某些高明的術法，一定要想辦法弄到手！
一陣羞怒過去之後，墨字不再生氣，輕蔑道，“你不是很聰明麽，想辦法收服我啊！”
它吹了一會口哨，又道：“我跟你說，你隻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就能出去，到時看誰整誰！”
墨字在竹簡裏麵重新排列，總體看上去就是一個無賴的笑臉。
它一點都不心急，收服它的訣竅絕對不是空想就能想出來的，不管小乞丐再聰明，也不可能找出那個辦法！到時還不是任它蹂躪！
自從墨水通靈之後，竹簡就不能真正禁錮它，隻要三天時間它就能衝出去。
小乞丐心思電閃，顯然這攤墨水才是竹簡的精華，不收服它的話，不能得到師父留下的絕學！最重要的是不收服它不能保命！整個空間的掌控權都在它手上！想到它的報複小乞丐後背就陣陣發涼。
不行，我一定要收服它！
竹簡裏麵就像一張平麵稿紙，由墨水自由發揮。雖然隻能寫字，但墨水的智慧是無限的。此時竹簡上文字的排列效果就像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一副大爺模樣！
在小乞丐看它的時候，墨水嘿嘿賊笑兩聲。
小乞丐思索一會，計上心頭，轉臉一笑，套近乎道：“哎呦，師兄，師父他老人家留您在這裏，肯定是要您替他教導我，您可不能這樣啊……”小乞丐自甘認小。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以墨水的資曆，叫它一聲師兄也不吃虧。
“失敗！”墨水正色點評道，“態度不夠誠懇，演技一般，最失敗的是一個男的居然用撒嬌這招，無恥！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氣得小乞丐小臉發綠。
……
半天時間，小乞丐威逼利誘，好話說盡，罵到嘴酸，依舊毫無進展。
小乞丐算服了，這攤墨水跟塊強力橡膠一樣，扯不斷，踩不爛，軟硬不吃。他幾乎崩潰，坐在楓樹的樹杈上麵，搖頭歎氣，轉動手中的竹簡。
竹簡正麵行文，背麵光潔滑溜，手感不錯。可惜小乞丐心情焦慮，無暇把玩。
時間過得極快，兩天兩夜一下子就過去了。小乞丐想過逃跑出去，但在這個楓林裏麵根本找不到門！
墨水一直在說風涼話，到後麵甚至試圖和小乞丐討論要怎麽虐待小乞丐。
時間接近三天的時候，小乞丐已經放棄了，頹喪地靠著楓樹坐在地上。
竹簡在手中一下下轉動，墨水喋喋不休。
這一瞬，世界好像突然停止了一下，小乞丐的腦袋仿佛突然空了一下。迴過神的時候心思有點堵，似乎有些本該悟到的東西沒有悟到。
整理一下思緒。
收服墨水，關鍵應該還在竹簡上麵。
可是小乞丐已經研究這個竹簡兩天多了，除了墨水搞怪，沒有什麽奇特的！
想起來了，開始的時候竹簡第一片竹片背麵好像有一行小字，寫著“柏驥無常術”。
“柏驥？什麽意思？”小乞丐用指甲在竹片上重新劃出這兩個字。
他雖然懂文字，但畢竟實踐不多，何況是用指甲劃，所以字寫得歪歪扭扭，很醜。
“這字太醜了吧！你寫什麽都沒有用了，我跟你說，時間就要到了！你會死得很慘的！”
小乞丐沒有理會，他早就學會忽略墨水的話，不然早被這個近千年沒說過話的家夥煩死。
小乞丐托著下巴看竹簡，口裏呢喃著“柏驥”。呆有一會，突然福至心靈，心思暢快，“這兩個字念起來挺順口的，反正我也沒有名字，就用‘柏驥’做名吧！”
此話一出，墨水嚇得發出一聲慘叫！
整個竹簡耀出一片厚重的金光，威嚴肅穆。金光中夾雜墨水的謾罵聲“你這個小混蛋！你害死我了！”
“我哪害你了！”柏驥反駁道。說著他的手指猛地一疼，右手食指指肚不知為何破開一個小洞，一滴鮮血滲了出來，落在竹片上。
血液就著柏驥用指甲劃的兩個字的軌跡滲透，片刻之後，形成一個鮮明的落款！
與此同時，竹簡上竹屑翻飛，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刀子在雕刻。“柏驥無常術”五個字重新出現，雕刻在竹片上。這五個字遒勁有力，筆力雄厚，與下方歪歪扭扭的落款名字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柏驥臉上一陣發燙。
隨後金光內斂，又變迴一卷看似古樸的平平凡凡的竹簡。墨水的謾罵到現在還沒有停止。
“你沒事吧？”
被柏驥一問，墨水反而沉默了，賭氣似的。
柏驥翻開竹簡，裏麵沒有一點變化！“原來你也沒事嘛！”柏驥笑道。
墨水再也忍不住，怒道：“沒事？！我要跟你拚了，你這個小混蛋，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
“啊？你說清楚一點？”
墨水委屈至極：“你已經觸動限製，擁有了這卷書。我永遠失去自由，不能再出來了！”
“什麽！”柏驥大喜。
“什麽！”墨水大怒。
“對不起啦，”柏驥賠禮道，“我不應該把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不過這就是你的命運，不是麽？”
墨水歎了口氣，沒得反駁。
“不過真奇怪，為什麽寫上‘柏驥’我就擁有這卷書了？”
“笨蛋！根本就不關那兩個字的事，隻要落款就行！”墨字自怨自艾，“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居然碰到一個亂寫字亂起名的家夥！”
柏驥撓頭傻笑，這隻能說是緣分了。要是他有名字，肯定也不會想到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竹簡上。“好了，師父留了什麽東西給我，展示來看。”
“展示也沒用，這裏的東西都是留給龍人的，你一個人類看了也沒有用！”想通這一點，墨水心情稍好，“嘿嘿，你也沒贏嘛！”
柏驥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神色沮喪，“為什麽我是人類那些東西就沒有用？”辛辛苦苦找到寶藏，卻被告之這個寶藏你不能用，任誰都會感到鬱悶。
“裏麵是那老頭修煉一生的感悟，你說龍人玄術你能弄懂麽？給你展示有啥用！”墨水恥笑道。
柏驥愣有一會，開懷大笑，“龍人玄術，哈哈哈哈！”狀若癲狂。
“這樣就瘋了？哎，現在的小朋友，心性就是不行！”墨水歎氣道。
柏驥沒有反駁，做訣念咒，隨手使出一道熒光，讓熒光帶動楓葉起舞。
墨水看得目瞪口呆，“你”了半天才說出話，“你……你怎麽可能會玄術！你到底是不是人！”
“嘿嘿，現在的老家夥，心性也不怎麽樣嘛！”柏驥笑道。
墨水徹底蔫了，“你這家夥，難道天生是我的克星？”
“廢話真多，快快顯示內容。”
竹簡裏麵完全變了，呈現原本內容。
不知道是不是墨水故意嘲笑柏驥，這次顯示的字曲曲扭扭，十分醜陋，和“柏驥”一個風格。裏麵寫道：
“老朽一介凡胎，資質平庸，幸得機緣巧合，蟄伏潛穀潭中修煉八十一載，得以窺視玄機。”
文字來到這裏就沒了，柏驥問道：“什麽玄機？”
墨水顯示：“龍人玄術，本質不過二字：龍氣！”
“龍氣是什麽？”
墨水懶洋洋地顯示：龍氣虛無縹緲，老朽不敢妄下定論。
“喂，不要玩了！”柏驥氣道。
墨水怒道：“誰跟你玩！從你擁有這個竹簡開始，我就不能玩了！”
柏驥白了一眼，這攤墨水真小氣，“好吧，那怎麽掌控龍氣？這總有答案吧。”
墨水顯示：柏驥無常術。
“什麽是柏驥無常術？”
墨水顯示：常言靜如鬆柏，動似騏驥。謬哉！世事無常，往往靜如騏驥，動似鬆柏，猶如穀中龍驥、潛水虯柏，靜動豈是庸人能知。神龍之氣，亦與此相通，其疾如瀑，其靜如潭，詭異如渦，奔騰如瀾，烈如海嘯。靜動無常，著實難料。老朽鑽研一生，僅得一術，其名柏驥無常。唯有以無常對無常，方可駕馭玄奧！
柏驥皺眉道：“好像沒說一樣，具體內容呢？”
字麵顯示：言語難表，親身感悟。
竹簡飛起，徒然變大，一把包裹住柏驥。
柏驥隻覺得眼前一黑。
重迴光亮時，竹簡化成大地，兩邊舒展開去。群山起伏，潮起潮落。墨水上升，變成青天。天無盡頭，雲海縱橫。天地初開，萬物始長……
柏驥眼看萬物從無到有，從單細胞發展到各種極端，樹狀進化。然後所看的景象全部倒流，重歸混沌，迴歸本源！
宇宙蒼茫，竹簡不複存在，隻有青紅兩氣糾纏在一起，化成一個球型陰陽魚。
柏驥若有所悟又似乎一無所得，竹簡停止演變，開始送他迴楓林。可是在退身之際，虛空突然冒出一個奇異的巨輪。此輪巨大無比，淵渟嶽峙，就連陰陽魚都成了配角。
隻是匆匆一瞥，柏驥的心靈已經被深深撼動。人在它麵前，興不起一點反抗的念頭，隻能謙卑地低下自己的頭顱，連仰視都不能。
它僅僅曇花一現，竹簡就麵臨崩潰。
好在柏驥退出得快。迴到楓林，竹簡又在他手上。
柏驥精神恍惚。
墨水問道：“悟到什麽東西沒有？”
柏驥搖頭：“我不確定，但在最後一刻我看見一個詭異的輪？”
“輪？”
“嗯，它應該不是這個空間的，隻是在竹簡試圖演化宇宙本源的時候突然闖進來。我感覺得出，竹簡根本承受不起它的厚重！它應該是真實存在，不是竹簡所能演化！”柏驥冷汗沁出，“剛才竹簡差點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