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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穎得逞了。


    盡管我在滾落的時候,用手去護住肚子,堅硬的台階邊沿,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在我肚子上割,樓梯一邊是白牆,一邊是欄杆,是那種生了鐵鏽的欄杆,鏽跡斑斑,有的地方因時間久遠被腐蝕了,這房子聽說已經四五十年了,滾下的時候,我試圖伸手去抓住欄杆,欄杆是鬆的,受不住力,沒能阻止我滾落,反倒滾的越快,驚慌間,我用另一隻手去抓白牆,光滑的白牆,指甲扣斷了,指甲裏滿是白灰,依然阻擋不了結果。


    血在身下化開,肚子在一陣一陣痛,就像是那種將石子扔進水裏,蕩起一層層漣漪的那種痛,一波未遠,又是一波劇痛襲來,延綿不絕,我大口吸氣,胸口不斷起伏,手攤在地上,沒一會兒就是黏糊糊的,是血。


    楊少鈞隻愣了一秒,蹲在我身邊,驚慌失措的喊我的名字,正當他準備抱起我時,蘇穎站在台階上,冷血的,淡淡的開口,威脅道:“楊少,你確定你要救這個女人,這個孩子,你們楊少在香港一手遮天,可別忘了,這是北城,這是我陸家的家務事。我教訓不要臉的小三,由不得外人插手,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得罪蘇家跟陸家。”


    二十一節台階上,蘇穎就像是在雲端,穿著白衣的她,卻不是天使,是惡魔,站在她身側的兩人,就是幫手,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們,為了阻止楊少鈞救我,她同時抬出陸家跟蘇家。


    楊少鈞在聽到蘇穎的話時,放在我腰間的手停頓了,眉心擰緊了,我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我抬起沾血的手,顫巍的抓著他的衣袖,我想起他以前是學醫的,想讓他救救我的孩子,可轉念就反應過來,那時的楊少鈞,是騙我的,他根本不是學醫的,他不懂。


    楊少鈞不僅不懂,他還恨我,那他剛才的猶豫,不是因為蘇穎的威脅,是因為他恨我?


    對啊,我殺了他的孩子,此刻他巴不得我這個孩子保不住,誰會去救啊。


    手指碰上他的衣袖,想到孩子時,我緊拽著他的衣袖,忽然哭了,哽咽著聲音說:“求求你,救救孩子,我欠你的,我還,跟孩子無關。”


    我黎若從不欠別人的,這時我忽然覺得欠了,不是欠楊少鈞,而是欠孩子,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話,叫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


    “小若,別怕,有我在,孩子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楊少鈞臉上說不出的疼惜,他抬手輕輕擦拭我眼角的淚,瞥了眼我的大腿,眼裏是心疼,是殺氣,隨即,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我身上,他是不想讓我看見被血染紅的衣服,怕我崩潰,他咬了咬牙將我抱起來,準備往樓下走,樓梯上那兩個男人從上麵衝下來,將我們攔住,蘇穎走下了幾節台階,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警告道:“楊少,這是我陸家的家務事,把這個女人放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蘇穎當真是恨透了我,對楊少鈞,也敢說出這樣的話。


    楊少鈞抱著我,冷銳的眸子掃了兩男人一樣,然後對上台階上蘇穎的視線,比起蘇穎的警告,楊少鈞語氣都帶著冰封千裏的冷,深眸一眯:“還沒人敢對我楊少鈞說過這句話,這是我的女人,若你敢動,我會讓你領教我楊少鈞到底有沒有能力得罪陸家跟蘇家。”


    蘇穎被楊少鈞的話一怔,是詫異,因為在蘇穎的認知裏,我跟楊少鈞可沒半點關係,但蘇穎眸子裏更多的是恐懼,那抹恐懼,就像是剛才我害怕他們破門而入拉我去引產時一模一樣,被恨衝昏了頭腦的蘇穎,楊少鈞的話讓她醒了過來,這時才意識到,她剛才的話,說過了,此時一個字也不敢說,更別說攔了。


    楊少鈞這時是顧不得蘇穎,迅速將我抱下樓。這棟破樓沒有停車的地方,楊少鈞的車停在了外麵,他抱著我,幾乎是用跑的,但很穩,他一麵跑,一麵安撫我說,別怕,沒事,有我在。


    楊少鈞的臉色難看極了,眼裏的疼惜,擔心,緊張,慌亂,害怕,是那樣明顯,再次相遇後,我從他臉上,再沒看見過如此豐富多彩的表情,他冷了,溫潤的笑早就不見,眼底的深情也沒有了,剩下的隻是一片冰冷。隻有恨。


    就在剛才,我多怕楊少鈞放下我不管,那樣我跟孩子都隻有死路一條。


    楊少鈞將我放在副駕駛,迅速給我係好安全帶,自己又繞到駕駛位上,他連安全帶都沒給自己係,看了眼我的下身,血還在不斷的往外冒,身下已經被血浸透了,我的腿不住的顫栗,我知道自己已經大出血了,也知道,孩子被救活的幾率是小之又小了,當初那個孩子,有一半的幾率,我自己放棄了,現在,哪怕是一絲,百分之零點幾的幾率,我也不想放棄,我靠著座椅,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昏過去,拽著楊少鈞的手臂,害怕的顫抖著聲音說:“楊少鈞,一定,一定要救孩子。”


    楊少鈞眼神複雜的點了點頭,那時我不明白他眼裏的意思,不過我想大概也就是他想起了他的孩子吧,我那麽決絕的打掉,現在卻求他救別人的孩子。


    楊少鈞發動車子,跑車果然跟普通車不一樣,在市區,楊少鈞直接將跑車飆到了二百碼,在連闖了不知多少個紅燈後,將我送到了醫院,而在他開車的時候,還一邊打了電話,所以在車子剛停在醫院門口時,醫生和護士推著車床,匆忙從醫院出來,楊少鈞從車上將我抱到床上,婦產科在六樓,醫生和護士動作很快,推著車床,跑在醫院的走廊上,仿佛要飛了起來似的,一路上,楊少鈞一直握著我的手,沒鬆過。


    在來的路上,我已經昏昏沉沉,已經快要疼暈了過去,可我一直咬著牙的,我的孩子還在肚子裏,我不能放棄啊。


    我被迅速的推進手術室,醫生跟護士對我做檢查,身邊人影攢動,恍惚中,我聽見醫生說還有胎心,但是我大出血,而我是罕見的mnssu血型,這種血,血庫裏沒有,我的羊水破了,流的差不多了,孩子必須馬上取出來。


    被擋在手術室外的楊少鈞聽見醫生的話衝了進來,說用他的血,他的血跟我是一樣的,醫生神色一喜,問了楊少鈞跟我的關係,做手術要直係親屬簽字,楊少鈞簽了,不知道他是以的什麽身份,簽了字後,醫生讓楊少鈞下去驗血。


    我記得上次被蘇穎弄進醫院時,簽字的是伍逸,這次是楊少鈞,想到這,我從孩子還活著的喜悅中一下子沉靜了下來,沉的連痛似乎都忘了,我緊拽著被單,心裏不免悲涼,陸傑銘,每次在我需要你的時候,為什麽你都缺席呢。


    楊少鈞驗血迴來後,我眼皮已經沉的睜不開了,迷迷糊糊中,我知道他進了手術室,在身邊陪著我,就在我身邊,他的一隻手的血管裏插著管子,血液從他的身體裏被抽出。最後進了我的身體,楊少鈞一直緊拽著我的手,在這冰涼的手術室,有那麽一雙溫暖的手握著,漸漸驅散了心裏的冰冷。


    我以為到了醫院,聽到孩子還活著,又有楊少鈞的血,一切都不是最糟糕的,是有希望的,可當麻藥緩緩進入身體,在陷入黑暗前一刻時,我聽見身邊的女護士驚唿了一聲,我的心一下子更涼了,因為護士說:“胎心越來越微弱了。”


    我隻聽見這麽一句話,後麵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這隻是微弱,不代表沒救了啊,我的孩子都挺到了這一步,這最後一步,怎麽會挺不過去,我都這麽要強,我的孩子也該頑強的活下來,陪著我,活下來。


    我就這麽點期望了,其它的,真的,我不求了,那時我在想,若孩子活下來,我真的,真的離開陸傑銘,陸傑銘算什麽啊,我才不會為了他受罪了,太苦了,太累了,我要帶著孩子離開,自己過。


    但若孩子活不下來,我一定,要咬死蘇穎,讓她給我的孩子償命,我不再依靠陸傑銘了,靠不住。


    手術不知道進行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次昏睡了多久,隻知道自己醒來的那一刻,病房裏靜寂的仿佛過了一個輪迴,連著輸液管裏的滴滴聲也跟著慢了幾個節拍,我眨了眨眼,身子沉的很,也酸得很,好像放在醋壇裏被泡了幾百年,裏麵還養了幾隻螞蟻,在啃咬,一點一點,酸痛無力。


    摔下樓梯的情景湧入腦海,昏睡過去的前一刻護士說的話還響在耳邊,我一下子慌了,第一時間去摸了摸肚子,平坦的肚子,孩子不在了。


    顧不得自己的身體,顧不得一切一切,我要去找自己的孩子。


    我拔掉手上的管子,吃力掀被子下地,可因我的動作太大,腦子一陣眩暈,又跌坐迴了病床,這時外麵的人聽見動靜推門進來,陸傑銘不知何時迴來了,聽見聲音,他是跟楊少鈞一起衝進的病房。


    我看都沒看陸傑銘,朝楊少鈞過去,可我剛離開病床,四肢無力,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陸傑銘急急的過來扶我,被我一把推開了,看著陸傑銘,紅了雙眼,盯著他的眼睛吼:“陸傑銘,你給我滾,讓開。”


    吼了之後,我沒理陸傑銘因我的話會是什麽表情,我顧不得了,因為無力,我站不起來,索性也就不站了,就坐在地上,楊少鈞蹲了下來,也想扶我,我抓著楊少鈞的手臂,著急的問:“我的孩子呢?楊少鈞。我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是不是,他現在哪裏?你帶我去看好不好?”


    我期待,又害怕的盯著楊少鈞,當時楊少鈞不敢看我的眼睛,眼神閃躲的說:“小若,你先起來,地上涼。”


    “不,楊少鈞,你說過會讓我的孩子沒事的,我現在要看他,要看他,七個月了,他能活了,醫生不是說還有胎心的嗎?你告訴我,孩子在哪裏?”我甩開楊少鈞,因為他的不敢麵對,我已經猜到了什麽,可是我不願信啊。


    我的聲嘶力竭,讓兩個男人沉默了,楊少鈞跟陸傑銘都不願告訴我孩子在哪,我盯了他們一眼,連連點頭:“好,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


    我費力撐起身子起身往門外走,我要找我的孩子,當我走到門口時,陸傑銘一把將我拽住,低低的,帶著哽咽說了聲:“別找了,孩子沒了。”


    這靜寂的讓人發瘋的空間,陸傑銘的聲音那麽低,我還是聽清楚了,可我多想自己耳朵聾了,聽不見。


    我甩開陸傑銘的手,他緊拽著,我甩不掉,揚起另一隻手扇了陸傑銘一巴掌,憤恨的瞪著他:“陸傑銘,你還是不是人,你怎麽能說自己的孩子沒了,我明明聽到醫生說有胎心,七個月,能活了,是個男孩,產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是個男孩,你不是喜歡男孩嗎,怎麽能咒自己的兒子死,你就是騙我,想騙我,然後偷偷把孩子帶迴陸家是不是,蘇穎不能生,你就打算讓我生了之後,把孩子搶走,一腳踹了我,我隻是生孩子的工具,是不是?陸傑銘,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把孩子還給我,你我各奔東西。”


    最後幾個字,我說的咬牙切齒,眼睛都恨不得瞪出來了。


    可是,陸傑銘眼神複雜的看著我,一雙猩紅的眸子,不知道多少天沒合眼了,猩紅的嚇人,他動了動嘴角,又重複了一遍說:“小若。孩子沒了。”


    陸傑銘說第一次,我可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自己,他隻是騙我,可再來一次,我呆住了,頓了兩秒,我瘋了,狠狠的甩開陸傑銘,對他失控的吼,幾近瘋狂:“我要看我的孩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見我癲狂,楊少鈞想要叫醫生,陸傑銘卻忽然大聲說了一句:“好,你要看,我讓你看。”


    楊少鈞意識到陸傑銘要幹什麽,上來抓著陸傑銘的手臂,阻攔說:“陸傑銘,你別太殘忍了。”


    “這是我女人。”


    五個字,霸道而冷冽,讓楊少鈞啞口無言,我看見楊少鈞眼裏的火,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我想,若不是我現在這個情況,這個不合時宜的地兒,不合時宜的時間,這兩人鐵定得幹一架。


    楊少鈞沒能阻止陸傑銘,因為我乞求的看了他一眼,我想看孩子,是生是死,總得讓我看一眼啊。


    楊少鈞緩緩地放了手,陸傑銘將我橫抱了起來,踏著步子朝停屍間走,沒錯,是停屍間,越靠近,一股寒氣逼來,陰森森的,讓人發毛,越靠近,仿佛插在胸口的刀尖,一點點沒入心髒。


    醫生給我們開了門,陸傑銘抱著我踏進停屍間,放我下來,在醫生打開抽屜之前。陸傑銘低聲問我:“你想清楚了,看還是不看。”


    陸傑銘的語氣是顫抖的,窩在他的懷裏,我能感覺他的身子也在顫抖,我自己也是顫抖的。


    我倔強的說:“看。”


    別人家的孩子出世,母親想看孩子,都是抱到床前,或者去嬰兒室,看著自己的孩子熟睡的小臉,還沒張開,皺巴巴的小臉,或者是睜著烏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打量這個世界,時而吐吐小舌頭,可我,是在這停屍間,在一個小格子的抽屜裏,見到自己的兒子,被藍色塑料袋裝著,沒了唿吸,全身冰冷,眼睛再也不會睜開,小手啊,小腳啊,也不會朝我咿呀咿呀的揮動,再也不會踢我,也不會有那麽一天,軟糯糯的叫我媽媽。


    看著孩子,在長長的走廊上,這段距離,這段時間,我以為自己能接受,在蘇穎要拉我去引產的時候,我就知道有這個可能,被退下樓梯時,就知道了,我以為自己可以接受的,我以為……


    我顫巍的伸出手,眼淚從眼角滑落,漸漸模糊了眼前,我一把將孩子從小格子裏抱出來,緊緊的摟在懷裏,孩子像一塊堅硬的冰塊,沒有溫度,我要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暖過來,我不能讓他待在這沒有溫度,冷的發寒的地方。


    陸傑銘擔憂的將手搭在我的肩膀,還沒等他開口,我抱著孩子衝出了停屍間,陸傑銘跟醫生措手不及,陸傑銘在身後著急的喊我,我抱著孩子不管不顧的跑,陸傑銘跟醫生就在後麵追,我這身體,哪裏跑得了,沒一會兒,我就感覺雙腿間一股熱流,是血,腳下忽然無力,我整個身子軟了下去,孩子差點從我手中脫落,陸傑銘眼疾手快上來接住我,我害怕他搶走孩子,緊緊抱著孩子,推開他,朝他吼,像一頭被惹怒了,護著孩子的豹子:“滾,陸傑銘,你別想搶走孩子,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我抱著孩子瑟瑟在牆角,憎恨的瞪著陸傑銘,我眼裏的恨意,讓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就那麽橫著,顫抖著,深眸微微閃了閃,疼惜,糾結,不知所措,無奈在他的眸子裏匯聚,他說:“小若,別這樣。”


    我沒理陸傑銘,低頭看著懷裏的孩子,眼裏噙滿了淚,抬手摸著孩子的臉蛋,以前陸傑銘給我買了好多產婦知識書,還有嬰兒每個成長階段的書,剛出生的孩子,就是皺巴巴的。全身通紅,醜死了,孩子剛出生時,醫生給他洗了,後來是楊少鈞告訴我,孩子生下來是活的,但因為在肚子裏,羊水流盡了,缺氧,又是從那麽高的樓梯上滾下來,孩子那麽脆弱,哪裏禁得住啊,生下來隻活了六個小時,沒搶救過來,沒等我看他一眼,就沒了。


    陸傑銘沒敢上前,我扯了扯嘴角,哽咽著對孩子說:“寶貝,媽媽在這,你睜開眼看看媽媽好不好?媽媽等你出來,等了好久,你動一動,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你不是喜歡動,喜歡踢媽媽嗎?怎麽現在不動了啊,你動一動,睜睜眼,看看媽媽,好不好啊……”


    說著說著,我忽然從哽咽到嚎啕大哭,嘶聲裂肺的那種,瘋了狂的嘶吼聲從停屍間這邊傳開,響徹整棟醫院,淒厲的哭聲,又是晚上,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懷裏的孩子,他永遠不會動,就像個沒有生氣又冰冷的玩具娃娃。


    醫生也跟著追了上來,看了陸傑銘一眼,陸傑銘抬了抬手,沒讓他過來,任由我發泄的哭,陸傑銘木然的站著,看著哭的絕望的我,無計可施,若最後不是發現身下的血浸透了褲子在地上暈開。我因悲痛,一時沒提上來氣,暈了過去,也不知道自己會哭多久,會不會哭啞了嗓子。


    楊少鈞聽見聲音跑了過來的時候,陸傑銘抱著我急匆匆往病房跑,我懷裏的孩子被醫生放迴了停屍間,陸傑銘一邊跑,一麵朝楊少鈞急吼,讓他去叫醫生。


    活了六個小時,沒見到最後一眼,就像當初奶奶走的時候,我沒能看上最後一眼,我忽然想起當初麗姐說,且行且珍惜,那時我不知道自己該珍惜什麽,可當失去了,才知道,什麽最珍貴。


    失去孩子,那些該明白的,糊塗的,仿佛一下子都明白了,明白了當初鍾依依在國色天香說的那番話。她讓我好好享受現在擁有的,別到時失去了,哭都沒地兒,可不,現在我連哭都沒地兒哭,我找誰為我孩子討迴公道啊?


    這就是報應,當情婦的報應嗎?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正是清晨,守在我身邊的是周玉,見我醒過來,她欣喜道:“黎小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現在就去給你叫醫生。”


    周玉急匆匆的出去,沒一會兒,醫生和護士就進來了,一番檢查後,向周玉交代了我的身體狀況,又都出去了。


    病房裏隻剩下我跟周玉,見我嘴唇幹裂,她給我倒了杯水,潤潤唇,我直愣愣的躺在病床上,雙眼空洞無神的盯著天花板,我沒問周玉陸傑銘去哪了。也沒對孩子沒了而哭,我特別平靜,平靜讓人害怕,周玉擔心的說:“黎小姐,你想開點吧,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有,身體要緊,陸總現在……”


    “周玉,你不去守著你的養母,在我這兒幹什麽?”我冷冷的打斷周玉的話,怔怔的看著她,我早就知道那通電話不過是將周玉從我身邊調走,可我不確定,這個女人跟我孩子沒了這件事沒關係,陸傑銘口口聲聲說信任她,可我憑什麽信啊,自從周玉在我身邊,就兩次碰上蘇穎,而這次更是讓我沒了孩子,我怎麽不懷疑。


    周玉自然聽出我在懷疑她,那麽冷靜的周玉急切的解釋,她說:“黎小姐,我真不知道陸太太會找你,我也是迴到蘇家,才反應過來,之後我打你電話,已經關機了,我打電話迴公寓問王嬸兒,她們說你沒迴去,我去找陸太太,可是為時已晚了。”


    “周玉,別一口一個陸太太的,那是你姐姐,我不會相信你,你連蘇穎都騙不過,怎麽可能騙的過我,騙得過你自己,你對陸傑銘那點心思,你自己心裏清楚,我現在不想看見你,給我滾,滾啊。”


    或許跟周玉沒關係,可我現在真的不想看見她,陸傑銘進來的時候,我正對周玉發火。他皺了皺眉,讓周玉先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沒動,將剛才的怒氣壓迴去,陸傑銘是提著早餐進來的,他剛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我忽然就從床上彈了起來,將早餐掃在地上,痛恨的盯著陸傑銘:“現在你滿意了?陸傑銘,你不是想要兒子嗎?現在死了,沒了,我這已經沒有你惦記的了,你也給我滾,去找別的女人生,我們,別再糾纏了。”


    我沒讓陸傑銘去給孩子報仇什麽的,因為我知道沒用,他還能去殺了他老婆不成?上次孩子沒事,陸傑銘不痛不癢的打發了我,這次,他能怎麽樣?打蘇穎一頓還是怎麽著?


    那不是我要的交代,我要的交代,我自己去討。


    陸傑銘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這個時候,他不會跟我置氣,所以他冷冽的說:“黎若,我知道你恨我,孩子沒了,我也很痛,有些話說了一次,就別再任性了,我跟你,這輩子都剪不斷,孩子,還會再有。”


    “你痛個屁,陸傑銘,這世上沒有比你更混蛋,更不是人的了,你來幹什麽?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不在,在孩子最需要你的時候不在,你就沒資格出現。”我掀開被子,撲過去拽著陸傑銘的衣領說:“陸傑銘,我黎若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相信了你,跟了你,我不恨你。恨你都是高看了你,像你這樣冷血無情的人,不配我恨。”


    有句話叫越是憤怒,說的話,越是字字如針,句句如刀,砍在對方身上,砍在自己心上。


    陸傑銘忽然捏住我的肩膀,將我按在床上,語氣冷了幾分說:“黎若,別跟我鬧,凡事有個度,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該給的補償,我會給。”


    聽到補償二字,原本震怒的我,忽然冷靜了下來,盯著陸傑銘的俊臉,我冷嗬了一聲:“補償,陸傑銘,你補償得了嗎?你能殺了蘇穎給我孩子報仇?你的心到底有多冷?”


    麵對我的話,陸傑銘眼神複雜的凝鎖著我,他想說什麽。可千言萬語,都沒能從嘴裏迸出來,他沉默了。8±8±,o


    看著這樣的陸傑銘,我咬了咬了牙,在他失神的時候,一把推開他,迅速的將我手背上的針頭拔掉,然後將針頭對著他的手臂,紮了下去。


    他的衣袖是挽起來的,結實的手臂露在外麵,其實我動作雖快,他還是能躲的,可他沒有,任由我將三厘米的針頭插進他的手臂,在他皺眉間,我狠狠的拔出來,血珠子一下就冒了出來,別以為這樣就完了。


    我拿著針頭,像電視裏的王嬤嬤一樣惡毒,一針又一針的紮進去,外麵的周玉看見了,推門進來,神色都慌了。那是一個女人真正關心一個男人才會表現出來的神情,周玉急的厲喊了一聲:“陸總……”


    “出去。”陸傑銘冷聲命令,沒看周玉一眼,可周玉怎麽可能出去,她站在兩步之外,上前不是,出去也不是。


    我朝周玉冷笑了笑,之後目光迎上陸傑銘清冷的視線,他麵無表情,盡管我紮了這麽多針,神色一點沒變,冷冽的看著我,我們就那樣看著,勾了勾唇,繼續手上動作,最後一共紮了他二十一下,他動也沒動,隻是擰了擰眉心,讓我出氣。


    陸傑銘的鎮定,倒襯得周玉焦急慌亂過了頭,好似我的針,是紮在她的心上。


    看著他手臂上全是血,我說:“陸傑銘,我倒要嚐嚐,你的血到底是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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