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靜寂。


    死寂的氣氛彌漫,身處燥熱的空氣中,隻想著趕緊離開的迎客僧人在聽到何悠這句話的瞬間,整個人都是為之一呆。


    更不要說直接麵對著何悠這句滿含嘲弄話語的兩位大修士。


    薛照整個人都仿佛愣了下,竟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在他的預想中,劇本不該是這樣發展的。


    相比於身旁的執法堂首座,薛照內心對於“青蒼真人奪舍”這件事還是不大相信的。


    恩,最起碼,是存在傾向性的。


    而倘若這件事為假,那麽按照資料,這個叫做何悠的少年隻是個十八歲的學生。


    雖然暫時還沒有弄懂到底是怎麽成為了白家供奉。


    但這不重要。


    十八歲的年紀,粗淺低微的修為,麵對他們的威壓,怎麽會不露破綻?


    至於……倘若這是真實的……


    那麽對方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就立刻著手逃離。


    畢竟,此刻的青蒼真人絕對處於一個很虛弱的狀態,他怎麽敢來赴宴?


    就不擔心被各個門派撕成碎片?


    除非……他有那個自信,有底氣麵對整個江寧。


    而這,恰好是薛照最不願意相信的。


    而那句“你也配”也毫不留情地紮在了他的心口。


    薛照有些茫然,記憶中……已經多久沒有人用類似的語氣與自己說話了?


    當然,如果站在麵前的的確是百年前吊打全境的那位“青蒼大圓滿”,那這句話甚至稱不上什麽羞辱。


    隻能說是……理所應當。


    可這並不能讓他不憤怒。


    安靜中,薛照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身周灼熱的空氣仿佛要冒出火焰來:“你……”


    就在他準備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身旁忽然有一隻手拉了他一下。


    是錢思。


    執法堂堂主,也是當日劉茂稟告絕密消息的時候,和他電腦視頻的那個女人。


    錢思沒有開口,隻是微不可查搖了搖頭。


    薛照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時、此地,並非動手的時機。


    “兩位沒有旁的事,就請讓開吧,我們也是要休息的。”這時候,白夫人向前一步,冷聲開口道。


    “當然……請。”薛照擠出笑容,側身一步。


    在遠處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目送白氏一行人離開。


    然而直到何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都沒有看出任何一絲“破綻”或者說是不對勁的地方。


    “看起來,這件事比我們預想中要棘手的多。”錢思也收迴目光,眼神凝重地說道。


    “你覺得他是真的?”薛照看向她。


    錢思認真道:“我看不出來。”


    薛照沉默了下,歎了口氣,咬牙說:“我也看不出……不過這並不能證明他是真的……”


    錢思看了他一眼,說:


    “的確無法證明,不過……薛照,我還是要提醒你,在這件事上,我們必須慎重。”


    “我明白。”薛照苦笑道,“我隻是……始終難以相信。”


    “不,你的心裏或許已經相信了,隻不過,你不願意接受而已,畢竟,沒有人願意看到大好的局麵出現變數……句曲秘境的痕跡越來越明顯了。”錢思道。


    薛照沉默,沒有反駁。


    隻是深吸了口氣,然後扭頭看了跟在身後的幾個穿著焚海劍派弟子衣袍的修士,更準確來說,是看向了隱藏在其中的劉茂。


    沒說什麽,隻是眼神有些冷。


    都怪這個家夥……非要帶來這麽讓人頭痛的消息……


    隊列中,始終低頭裝慫的劉茂莫名打了個寒戰,頭垂的更低。


    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他道袍下的身體已經濕透了。


    一方麵是被炎熱烤的……一方麵是嚇得……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跟焚海劍派的人跑到這裏來。


    去麵對那個……殺神。


    是的,在劉茂眼中,看上去人畜無害,甚至容貌還有點小清新的何悠本質上就是個殺神!


    五品境的師父出手偷襲都給對方錘死了,他劉茂更不可能是對手。


    他巴不得趕緊離開。


    “我們也迴去吧。”


    低著頭,聽到薛照開口,劉茂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剛準備邁步,陡然間,就聽到十方竹林入口處傳來一聲奇異的鍾鳴。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旋即,便聽道一個聲音高喊道:“黎州府茅真人到!”


    這一聲喊極為突兀,畢竟,其餘門派抵達的時候,迎客僧人也沒有喊出聲來。


    而隨著聲音響起,正打算轉身離開的薛照等人紛紛停下腳步,扭頭向入口處望去。


    遠處,屋舍中也走出一道道身影。


    就連拐角處,剛鬆下一口氣的何悠等人,也不禁駐足,後退了幾步,扭頭好奇望過去。


    下一秒,何悠就隻見一大一小兩個招搖的身影從大門處沿著青石路大步行來。


    為首的赫然是個女人,約莫三十餘歲?


    衣著尋常,看不出來曆,頭發盤起,肌膚雪白,鼻梁上架著一副紅色邊框的眼鏡。


    平添了幾分書卷氣。


    然而,相比之下,還是跟在她身後那龐大身影更吸引目光。


    那赫然是一隻房屋般大小的妖獸,渾身毛發雪白,粗大的尾巴緩緩擺動,兩隻耳朵警惕地轉動,淡銀色的眸子透出神秘的意味。


    若是非要在現實中找個對應,恩,大概屬於超大型貓科動物的一種。


    行走間,釋放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那是誰?”


    “黎州府……茅真人?莫非是那位?”


    “嘶……她什麽時候來江南了?竟然沒有聽到風聲?”


    “麻煩了……”


    竹林掩映間,聯排屋舍附近,各個門派的修士們同時望向那邊,低聲議論紛紛。


    顯然,這是一位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客人。


    “她怎麽來了?”拐角處,剛剛因為何悠的表現而放鬆下來的白夫人忍不住挑眉,輕聲自語,然後仿佛想到了什麽,眼眸微亮。


    何悠站在一旁,並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和意外——隻是符合人設的。


    他隻是壓低了聲音,蚊蠅般道:“資料裏沒有她。”


    白夫人神識籠罩下,隔絕了幾人交談的動靜,然後才迴答道:


    “這位茅真人可不是江南本地人,而是來自黎州府……白澈,你先帶何悠他們去安頓下來,我去看看,如果遇到什麽緊急情況,用玉符聯係我。”


    “好。”


    幾人商議完畢,白夫人解開神識屏障,揮了揮衣袖,大修士儀態盡顯,隨著人流走了過去。


    “我們走吧,人多眼雜。”白澈低聲對何悠道。


    後者深深看了那隻大妖獸,以及妖獸的主人,收迴目光,點點頭,邁步離開。


    到了這裏,已經無需迎客僧人領路。


    白澈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白家似乎也有固定的“屋舍”來下榻。


    幾人穿過門廊,來到了西苑的一片房屋間。


    何悠就看到在門主上都固定著一個個木牌,上麵已經寫了“白氏”兩個字。


    “你住這間。我就住你隔壁。”白澈說道。


    然後又將其他兩個家族親隨安排好,這才推開門,進入了何悠的房間。


    房間是禪房模樣,非常簡樸,桌椅俱全。


    窗邊的地板高出一塊上麵鋪著席子與一張矮桌。


    旁邊有棋盤、茶具等簡單物件,然後就沒別的了。


    “吱呀。”將窗子推開,撐起來,白澈拍了拍手,滿意道,“還算幹淨。”


    何悠對於這種仿古式樣的房間還是有點新鮮的。


    在窗邊涼席上坐下,看著白澈給自己沏茶——這是安排好的,白澈隻能捏著鼻子服侍。


    “剛才你的演技炸了知道嘛?差點嚇死我。”確認了周圍沒有人窺伺,白澈終於吐出一口氣,狠狠灌了口茶水,道。


    何悠也摸不準這貨嘴巴裏的“炸了”是好詞還是壞詞,隻是輕聲道:“看樣子還好。”


    “繼續保持。”白澈偷偷豎起一根大拇指,然後看向何悠的目光多了幾分由衷的欽佩,“我這輩子服氣的人不多,現在多了個你。”


    麵對著兩位大修士的審視和威壓,何悠硬生生把一個垃圾二品裝出了大圓滿境的氣度……不服不行啊!


    白澈平常覺得自己就挺自負的了,然而與何悠一比,他猛然發現,自己壓根就是個謙謙君子好吧!


    “對了,那個茅真人……什麽情況,看你的樣子,應該知道吧。”


    何悠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顯然,這又是個變數。


    從在場之人的反應來看,這場宴會顯然是沒有邀請對方的。


    而黎州府……距離這裏可遠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白澈聞言組織了下語言,猶豫著道,“畢竟雖然現代通訊非常方便,但修仙界封閉了這麽多年,不同的地界交流真的很少。


    甚至,可以用閉塞來形容。


    一般來講,一個勢力最多隻會對周圍區域了解多些。


    再遠的,就模糊的很了。”


    “當然,閉塞歸閉塞,一些比較出名的人大家都還是知道的。


    茅真人……算是一個,修為應該也是通玄境大修士。


    不過所屬勢力在黎州,和咱們江南沒什麽接觸。


    可若是往上追溯,那還真的有淵源在了。”


    “淵源?”何悠好奇問道。


    白澈點頭,正色道:“事實上,這位茅真人原本應該算作句曲仙宗弟子的。”


    “或者換個說法,她如今所屬的,遠在黎州府的勢力,就是當年句曲仙宗的一脈。”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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