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師南柔柔地拉住, “算了,”他眼睫含淚,“斯年, 別為了我生事,我很害怕。”  也借著這個動作,撇開席遠停滯在半空的手。  李斯年胸口急促起伏,想起他身處的地方,西武的處境,最後閉了閉眼,蓋住眼中的血絲,啞聲道:“是我保護不了你,對不起。”  不甘的話裏,含著濃濃的情意。  席遠被這一幕刺痛,卻不是為了這李斯年的情郎, 而是猜想破滅的打擊。  他怎麽也想不通,“怎麽會。”  無論是身高體型,還是他的直覺, 這個最可能是“李延”的男子,竟然真的沒有做偽裝!  師南低頭,“大將軍可驗完了?”  席遠不死心,問李斯年, “你認識他多久了?”  李斯年冷笑,“五年。”  李斯年沒有必要騙他,席遠再也無話可說——不是這個人。  他還以為,“李延”卸除偽裝,又扮成了李斯年的情郎。  真像啊。  ——可惜不是他。  自從英郡王變得不認識席遠,並且外形大變後,他就生出了個異想天開,卻又唯一能說得通的猜測。  席遠懷疑,他所認識的“音兒”“英郡王”都是同一人,還是個擅長偽裝,精通改頭換麵的人。  初時偽裝成音兒,後來又假扮成英郡王。  這期間,真正的音兒和英郡王就被藏了起來,甚至用了什麽不知名的辦法,讓他們昏睡過去,失去那段時間的記憶。  唯有這樣,才解釋得通,一切的反常。  席遠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超出他想象的,匪夷所思之事,思維自然走入了歧途。  偏偏今夜,他遇到了“李延”,一個與原來的李延性情截然不同,又知道“音兒”的人。  事實幾乎就攤在眼前,隻要揪出這個裝神弄鬼的“李延”,撕掉他的麵具,卸掉他的偽裝,將他本來的麵目完完整整坦露在陽光下——  至於之後的事情,席遠沒有再想。  他提著閃爍的宮燈,轉身一步步出了門,一身耀眼的紅此時有些暗淡。  在李斯年的情郎身上,耽擱太久了。  “李延”必然還在皇宮。  ......  聽著席遠走遠,確認危機解除。  師南柔弱的臉色斂去,倏然推開緊靠的李斯年,“謝了。”  李斯年假意的憤怒也消失了,一反先前的無情,連聲追問:“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師南就著情急之下扯掉的李斯年外袍,擦了擦並不存在的冷汗,“自然。”  “你在騙我,阿南臨死前,都由我照看,你怎麽會有時間見到他?”霍思年忽然問道,緊緊看著一臉坦然的師南,雖未說什麽,但無形間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勢。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這個人在他耳邊說,阿南死之前見過他。  阿南,一個僅隔了兩年,就讓李斯年有隔了一世錯覺的稱唿。  李斯年後來逐漸穩定下來後,曾派人查過死去的阿南的事情,知道他是個毒師,也知道他真名叫莊河。  江湖人士,別名綽號再多都有,這並不算什麽。  但李斯年仍記得莊河瀕死的時候,他卻被江陰王所逼逃離,沒陪他走完最後一步,心裏痛苦欲絕的壓抑,和日漸累積的瘋狂。  他下意識避開了莊河是死在他手中的事實,反而將逐漸扭曲的恨意,釋放給了毫無過錯的江陰王。  “你若敢騙我,我必將你碎屍萬段。”這個名字光是含在舌尖,就讓李斯年再次有了心口悶痛的感覺。  他說話時的神情實在可怖,不似作偽。  師南先前還篤定,李斯年對莊河時期的他,就是虛以為蛇地應付。  現在見他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麽的表現,反而遲疑了。  嘶,怎麽看著......李斯年好像真的不想讓他死呢。  師南眨了眨眼,“誰說你走後他就死了?”  李斯年愣住。  師南又開始瞎編:“你走後,司景明就到了,司景明你可認識?阿南說你們見過的。”  李斯年漸漸直起了身,“認識。”  “司景明身上有珍貴的藥物,吊了阿南一段時間的命,也是這些時間,我去探望了他。”  “他.....有沒有說我什麽。”其實提到司景明,李斯年就信了。眼前這人不知,他豈會不知司景明的身份,身上有保命的藥物,再正常不過了。  師南莫名覺得李斯年問這話,有些忐忑的樣子。  又覺得好笑,興許李斯年就是被他後麵的照顧感動了,對朋友的死,不太緩得過來而已。  但在意好啊,在意他才能說接下來的話。  “沒說什麽。”在李斯年倏然失去神采的瞬間,師南補了句:“就是關心你身上還有沒有暗傷,好全了沒有。”  “......”從這晚接觸以來,就像頭進攻性極強的狼王的李斯年,神色突然軟化,艱澀道:“他是這麽說的?”  師南見他信了,連忙道:“對對,是這麽說的,他還說......”  李斯年忍不住走近一步,“什麽?”  似乎這樣,就能離那個人更近一點。  師南低眉順眼的,“說我這副相貌容易招來禍患,因此教了我易容之術,還誇你。”  要先使人辦事,必先使他飄飄然,“誇你早晚是個有大造化之人。”  “所以希望日後我若有緣與你相見,希望你有能力的話,照拂一下我。”說到這裏,終於露出真真假假後麵,真正的目的。  安靜了良久。  就在師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估了在他心中的地位時,李斯年突然道:“可以。”  他道:“我不會把你交出去,你就呆在這,半夜別亂跑。”  師南沒想到這麽簡單,微微一怔,信誓旦旦地保證:“不亂跑,我老實的很,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  “等我出宮,就帶你出去。”李斯年看了他一眼,也像他保證。  或許是因為有了共同的朋友,態度好了不少。  隻皎潔的月光下,李斯年肩上透著血色的牙印依舊,床底下藏著的瓶罐泛著寒光。  兩人摒棄前嫌,相視一笑。  仿佛一切齟齬,都因那死去的兄弟而消散。  *  *  這一夜,護國大將軍通宵達旦地搜查賊人,到底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被席遠麾下小將,當著所有大臣的麵,賞給西武儲君的樂師,居然是精於偽裝的刺客。  什麽?沒有刺殺誰也叫刺客?  當然了,凡是用心不軌潛入皇宮的歹人,統稱刺客!  好在還未施行歹行,就被大將軍火眼金睛抓出來了。  隻是刺客實在擅於偽裝,據席大將軍所說,此人幾乎能完全偽裝成另一個人,從外貌看不出絲毫異樣。  並義正言辭地要求,但凡遇見行蹤可疑的人,立馬稟告席大將軍,因為隻有席大將軍能看出刺客的真身。  由於刺客尚潛伏在皇宮裏不知所蹤,所以本該於這幾日離開的外使們,還有暫留宮裏的大臣,一時都出不了宮門了。  師南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作為李斯年的情郎,披上帷幕,準備隨著他外出走動。  說來師南還感慨,李斯年也是終於開了竅,知道躲在屋子裏,對他的處境無濟於事,幹脆上門拜訪哪兒都去不了的孔國大臣。  這對他來說,也是個機會。  出門時,李斯年還對師南友善解釋:“多拜訪孔國的大臣,有助於他們改善對我的感官。”  師南點頭,“說得對。”  李斯年走到他麵前,抬手替他將不小心卷住了角的帷幕放下,“辛苦你陪我到處走了。”  “怎麽會呢。”師南心裏冷笑,那你倒是別帶我啊。  說完跟著他出門。  李斯年走在前麵,道:“我擔心大將軍發現端倪,你應付不過來,有我在,總能替你掩飾一二。”  “你真是個好人,阿南說的沒錯。”  師南:呸,明明是怕我亂跑給你惹事。  兩人麵合神離,狀似親近,一起去了一個個臣子下榻處。  這些大臣,有的疏遠,有的中立,有的厭惡,還有的態度不明地表示了親近。  師南看著李斯年如魚得水,露出對應的麵貌應付了不同的人,驚覺果真不能小覷,不能因為他肩膀上還帶著他牙口下留的疤,就真把人當成好騙的。  他暗自琢磨著,該怎麽支開李斯年,繼續夜談皇宮呢......  李斯年這頭,與最後一個相貌儒雅的權臣,相談甚歡。偶爾眼神會投射向等在外麵的師南身上,看著即使帶著帷幕,也總能吸引旁人視線的人,心裏自有一番計較。  愉快的交談結束,李斯年起身,與大臣友好告別。  帶著令人舒適的笑意,走出門口,對沉思的師南喚道:“走了。”  師南驚醒,‘嗯’了一聲。  隨即走到李斯年身旁。  相貌儒雅的大臣並未迴去,而是跟了上來,十分有禮節地送了李斯年一程,直到上了宮道上的路,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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