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柔的把臉放在師南手上,“從小到大,主人隻教我們,不能有自己的意誌,隻用做好最鋒利的刀。  “我一度以為,無邊無際的黑暗,才是永恆。”  “直到遇見你,我見到了短暫的光芒。”  宛秋閉著眼,“真是可笑,我自黑暗來,卻妄圖追逐一瞬的光明。”  師南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這張美麗的麵孔。  “郡王說的真美啊......”宛秋微微揚起了嘴角,像是看見了師南為她描繪的未來,“真想做郡王的夫人,為你生兒育女。”  滴答的淚珠兒滑落臉頰,落在師南的手心。  他看著手心的濕痕,慢慢收攏了五指。  就在師南以為宛秋被他說服之時,她猛地睜開眼,哭腫的眼睛裏早已幹涸,“可惜啊,晚了......”  師南一驚,欲抽迴手,被五官微微變形的宛秋死死抓緊,“晚了啊,接這個任務前,我就服了無解的毒。”  她大聲慘笑,悲哀的,堅決的,“我為郡王而生,與郡王共死——”  師南瞳孔劇烈地顫動,他看見,宛秋白皙的麵皮,已經泛起了死人般的青色,這是毒發的征兆。  “我們一起,一起走!”宛秋渾然不覺,隻是用力攥著師南的手,哀求似的哄道:“別怕,我知道你怕疼,我哪舍得......我尋了藥,吃了就跟睡著了一樣,一點也不疼......”  她的聲音越來越慢,自己也察覺到異樣,快速從腰間拿出藥,咬掉瓶塞,“說不定還會做夢呢......夢裏你不再是皇族,我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小姐......我們相識,相知,相愛......郡王......”  說話時,臉色開始變得青紫。  口中說著美妙的話語,手上動作十分強硬,控住抵抗無力的師南,用力扳開他的嘴,聲音哽咽不止,“你等我......我不會騙你,我多麽愛你啊你知道的.......我毒發的樣子不好看......你先走一步,我就來。”  師南咬緊了牙關,被宛秋壓在桌上,瓷器摔碎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  宛秋功夫不算極高,但製住他這個空有寶藏卻用不了的人,綽綽有餘。  不知名的液體順著他的麵孔,流向耳側,流進鼻孔......  師南嗆出了聲,少許液體順著,就流進了嘴裏。  冰冰涼涼的,有點澀。  兩人都知道這意味什麽,宛秋眼淚狂湧而出,怕劑量不夠,依舊摁著他,試圖繼續往嘴裏灌。  師南抬眼,看著形容可怕的女子,心裏歎了口氣,忽的不動了。  罷了,這次曆練失敗了。  他的眼神有某種溫情,也有不可說的遺憾。  宛秋一邊哭一邊親手殺死心愛的人,見到他不反抗了,朝她看來的眼神,反而住了手。  空空如也的瓷瓶摔成了碎片,濺起的碎片,劃破宛秋柔嫩的小腿,留下道血痕。  師南看了眼,問她:“疼嗎?”  他輕輕地推開她,用手抹掉臉上的水,端端正正地站著,眉間甚至還有幾分釋然。  然後深深地看著麵色紫脹而不自知的宛秋,走近一步,當著她不可置信的表情,給予了她一個溫柔的擁抱。  他本應該恨宛秋毀了他的曆練,或是怨宛秋殺了英郡王。  但不知怎麽的,事到臨頭,他隻是想抱抱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  她是驚才絕豔的美人,是心懷不軌的死士。  也是命運下苦苦掙紮的螻蟻。  和他不一樣。  在某種層麵來說,作為上天的寵兒,他不可能與宛秋在黃泉相見。  如果真有黃泉,她注定是孤獨的。  世事無常,其實他從一開始,就不討厭宛秋。  “好了,別哭了。”  師南將宛秋的頭,靠在自己胸口,語氣無奈:“是你殺了英郡王,怎得還哭那麽傷心,我都沒哭。”  可惜了,英郡王終究擺脫不了命運。  宛秋渾身僵硬的被他抱住,一動不動。  她愣愣地想,怎麽會這樣對她笑......  不該的......  師南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撫過她順滑的青絲,“既然都死定了,就別拉著臉嚇我了,我膽子挺小,你知道的。”  宛秋呆呆地想,是啊,像隻警惕的貓,風吹草動就能炸起。  師南柔和的嗓音從耳邊傳來,“下輩子投胎,你一定有個幸福美滿的家。被嬌寵長大,有善良的父母,教會你正確的人生觀,怎樣去愛人。”  懷裏的身軀顫抖了起來。  這本是最美好的祝願,結合了她剛做的事,卻像把刀子,一點點的剜著她的血肉。  麵前的男子站直了,琥珀色的眼瞳裏沒有想象中的怨毒,沒有對死亡的畏懼,全是刺眼至極的悲憫。  “好像有點頭暈......”這瞬間,眼中的暖色微微晃動,“等我睡過去,你別害怕......我會在路上等你......”  他撒了善意的謊言,聲音漸低。  “宛秋啊......別哭了......你也隻是個.......可憐的女孩而已.......忘了告訴你......你一直很美......再見了.......”  藥效發作,徹底失了力氣的身體,頹然地撲過來,宛秋直直地伸著手,仍由師南倒在身上,絕望恐懼使得整個人抽搐了起來。  “不——不對——”  “你憑什麽憐憫我——醒醒——你說話——”  外麵傳來兩聲重重的落地聲,一左一右,司景明和席遠衝了進來,看見宛秋懷裏的人後,齊齊丟失了心跳。  “阿南!”  “音兒!”  師南此時還未徹底失去意識,他努力張開眼皮,從宛秋的肩上,看見闖進來的二人,嘴唇無聲地甕動,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看見他們,宛秋驟然清醒,腫脹可怖的臉轉向他們,目光從司景明的臉劃過,落在席遠臉上,迸發出驚人的亮光,“大將軍!”  她抱著尚有意識的師南撲了過來,將人推給震驚到了極點的席遠,像是抓到了最後的生機,“求求你......救救他!!”  宛秋重重地跪下,認不出五官的臉滿是淚水和悔恨,“救救英郡王......他喝的不多,你一定有宮廷秘藥——求你.......不要讓他死!”  他那麽膽小,一定害怕死亡,卻還要安慰她。  都是她的錯。  “我不要你陪我了,不要了......”  從喉間滾出的嗚咽聲,顫栗又絕望。  席遠看著眼前崩潰的人,隻覺得荒唐至極,這明明是音兒,英郡王又在哪兒?  師南搭在他手臂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席遠......大將軍......  席遠腦子一片混沌,手不由自主地抱緊師南,隻下意識覺得他不能死,要找人救他。  懷中卻傳來一股大力,將人搶了過去,下一刻,司景明眼神猩紅,抱起已經昏迷的人,轉身就走。  席遠下意識阻攔他,“給我。”  司景明給了他陰翳的一眼,“我有最好的藥師,最好的大夫,你有什麽?滾!”  席遠捂著心口,踉蹌著退後兩步,讓出了道。  背著他們,司景明邁開長腿,從窗戶跳了下去,空中低頭看了眼無聲息的師南,自言自語。  “你又要去哪兒。”  阿南剛到酒肆時,他就知道了,巴不得插上翅膀立馬飛過去,可是他想了想,不能太快了。  阿南會懷疑,會擔心。  他在冰冷的酒肆裏等了又等,從歡喜到遲疑,從遲疑到懷疑,多少年前,他也曾這樣等過一個人。  歲月走走停停,好像在嘲笑他——還是一樣的,你誰也等不到,誰也不肯為你停留。  他不信。  怎麽能信。  又怎麽敢信。  天空飄起了雪花,染白他的睫,打濕了他的眼,直到聽見有人說,有個漂亮的女子,為了看江陰王的畫像,在附近暈倒了。  阿南的靈魂很美,阿南最愛湊熱鬧。  就這樣,司景明鬼使神差的,拍上了說話之人的肩。  沿著線索,幾乎翻動了整個鬱京,終於找到了阿南。  ——幾乎失去氣息的阿南。  第二次了......  司景明臉色蒼白,唿吸急促,抱著師南的手穩如磐石。  刷子似的眼睫微微顫抖,“你又要變成誰?”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  “我不準。”  席遠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  留下七竅流血的宛秋,倒在桌上,大口大口吐出黑血,眼睛死死地望著三人離開的方向。  最有權勢的兩人,都愛慕她的郡王。  這樣也好,郡王一定會活過來。  嗚,她要一個人走。  無意間,看見梳妝鏡裏,比惡鬼還醜陋的女子,宛秋啊的一聲驚唿出來,將臉埋進衣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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