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能聽見不同房間裏的床吱呀吱呀的晃動聲,和隱約間女子婉轉的鶯啼,還有男子低低的笑。  人性的欲望在這裏釋放到了極致,旖旎又混亂。  見師南不說話,似是默認,那之前開口的公子眼中閃過一絲嫉恨,麵上卻顯露出了笑,抬手朝那豐腴女子喚道:“來我這裏,郡王既不懂你的好,公子疼惜你。”  “望張公子憐惜。”女子也不扭捏,嬌笑一身,乳燕投林般撲進他的懷裏。  隔壁幾間房的動靜越來越大,使得這裏的氣氛愈加迷亂,也使張公子對腦海中那道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愈加渴望。  “郡王,今日怎麽不見行首?”張公子不經意道。  師南哪知道什麽玩意兒行首,隨口敷衍:“喝酒,今晚不談別的。”  心裏籌劃著喝幾杯就尿遁,找個地方接收記憶。  張公子並不罷休,露出男人之間才懂的笑,“郡王何必如此小氣,這蒔香館的男人有幾個不覬覦今年新任的行首宛秋姑娘,獨獨郡王被她一眼相中。”  他歎了口氣,道:“這館裏的規矩忒多,背後勢力又過於錯綜複雜,不然我等早就能一嚐那絕色美人的滋味兒了。”  “若是一言兩語說不清,”像是對此感興趣極了,張公子推開懷中美人,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師南:“不如郡王將宛秋介紹於我,怎麽樣?”  他說了這麽多,師南大致聽明白了。  這叫做蒔香館的地方背景深厚,每年會選出最美的女子作為行首。行首有資格親自挑選入幕之賓,不用伺候別的人,原身就恰好被今年的行首——宛秋,選中。  “本王實在不願強迫女子。”師南現在自己都是一頭霧水,隻能試探的迴答。  卻見張公子毫不意外,“可是宛秋姑娘不願意?”  師南還未點頭,張公子已然親手替他倒滿了一杯酒,敬了他一杯,其餘幾人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杯,替他不平道:“小小的妓子而已,郡王乃是皇家血脈,何須征求她的同意?”  師南:“......”怎麽,激我?  師南碰了杯,正欲飲下美酒,卻是歎了口氣。坐在桌前的眾人,看到他臉上的猶疑不決,“不瞞諸位,宛秋十分得本王心意,以至於不願見她難過。”  “郡王原也是癡情種子。”  “理解,理解。”  師南本以為這茬就過了,好歹是堂堂的郡王,拒絕一次意思就到位了,郡王的女人能隨便睡?  哪知那張公子賊心不死,揮退在場的姑娘們,低聲提議道:“不如這樣,郡王找個日子將宛秋灌醉,再放我等進去尋個樂子,等她醒來必然不知情,到時也不妨礙郡王與美人的濃情蜜意。”  師南:“......??”他娘的,你再說一遍?  師南被他無恥的提議震驚了。  哪個男人會答應如此窩囊的提議?與騎在對方脖子上撒尿有什麽區別?  他正要再次拒絕幾人,環視一圈,心裏驀地沉了下來。  在座的幾人麵上雖然掛著笑,眼中卻帶嘲諷,像是篤定他不會拒絕似的。  ——原身的處境必然不妙。  師南穿過來,本就是為了解決原身命運中的死劫,現在情況未知,不好胡亂做決定,隻能昧著良心露出個渣男笑來,意味不明地表示:“聽起來有些意思,我迴去考慮考慮。”  雖未直接答應,但看幾人麵上的喜色,就知他們壓根沒考慮過,原身會拒絕這件事的可能。  幾人毫不顧忌師南在場,甚至討論起了到時候玩弄哪些花樣得趣味,光是聊著就興奮了起來,招進外麵等候的姑娘們,就要解開衣袍尋歡。  場麵荒淫混亂。  無人關注師南,他借著尿急的由頭躲了出去。隨便尋了個無人的房,閉眼接收原身記憶。  ......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  師南睜開眼的瞬間,皺起了眉。  原身名為孔修文,是當今皇帝的親侄子,雙親病逝後,他被封為英郡王,在孔國也算是大名鼎鼎,以......好色和廢物出名。  這郡王的名頭隻是個空號,沒有封地,與皇帝的關係也很疏遠,朝中稍有權勢的官宦臣子都看不上他。  若隻是這也就罷了,好歹是個王爺。偏偏原身的父親在皇子時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競爭者,與當時還是皇子的皇帝結下了仇怨。  不久,現在的皇帝上了位,原身的父母隨後齊齊病逝,為何就這樣的巧呢?  原身無力探究。  當今皇帝上位的過程堪稱雷厲風行,加上有江陰王以及護國大將軍的護持,憑借原身獨身一人,什麽都做不了。  從那以後,原身迅速消極下來,沉迷聲色,隻想著不能讓他這一脈血脈斷絕。  但凡有些地位的人,都能打探到當年不可說的隱秘,對還能活著的英郡王自然看不上眼,也有了今日他被張公子幾人輕蔑對待的一幕。  畢竟為了不讓有心人詬病,原身掩蓋住了從小修煉的功夫,所有人隻以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沉迷女色的廢物。  想到這裏,師南新奇地舉起這具身體的手,感受其下暗湧的內勁。  他試著調動這股內力,結果記憶與實際操作相差甚遠,折騰了半天,連內力都運轉不通暢,隻能遺憾放棄。  功夫算是指不上了,還得靠他繼承於莊河的毒術。  師南迴想了一番現在的處境,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原身的死亡危機,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與張公子等人爭奪行首一事。  行首背後是蒔香館,張公子幾人背景也不差。  以他如今尷尬的地位,夾在兩方中間,稍有不慎踏錯了步子,就會墜入深淵。  師南心念急轉,在這個雅間的梳妝台裏,翻出了幾盒女子用的裝扮之物,準備偽裝出病弱的模樣,借此迴府擺脫張公子等人。  結果等他坐在梳妝鏡麵前,看著鏡子裏的男子,當場陷入了沉默。  師南:那猥瑣男他喵的是誰?!  鏡子裏的男子穿的與他一致的衣服,眼下青黑,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皮包骨頭似的。  雖然膚色極白,卻是極為病態的白,一點光澤也沒有。  師南試著笑了一下,就見鏡子裏的男子跟著笑了,像是活生生的骷髏頭無聲獰笑,讓人頭皮發麻。  師南:“......”都這樣還勉強自己尋歡作樂,兄弟你辛苦了。  師南安慰自己,這樣也好,至少省了偽裝不像的麻煩。  “......”  好個屁啊。  作為極端的養生黨,師南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再不走,早晚死在脂粉堆裏,瞧瞧原身都給折磨成什麽樣了!  師南匆匆出了門,做出難受至極的模樣,委托路過的花娘給張公子等人告了病,馬不停蹄的遛出了這個吃人的地方。  ......  一日後。  師南躺在英郡王府的花園裏,愜意地曬著太陽。  曬得昏昏欲睡之際,師南心中電光一閃,猛地驚醒過來——該喝藥了。  昨日迴了府,他查探了原身的身體,竟然發現原身早就中了一種慢性的毒,這毒短期不致命,但能使人精力枯竭,迅速消瘦,形同鬼魅。  再加上原身的縱欲過度,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於是他明麵上派人分批買了些調養身體的補藥,暗中卻獨自偽裝出府,購買配置解藥的所需,還將一些不起眼的毒性藥材混在裏麵,想要製點防身的毒藥。  “管家!本王的藥呢?”師南喊了一聲。  聲音迴蕩在寬敞的花園裏,除了颯颯的落葉聲,無人迴應。  師南默了一下,內心無比寂寥,蓄力半晌,運起了中氣,大吼一聲:“管家,我的藥——”  空蕩蕩的花園裏,除了百年老樹掉落的枯葉,連隻鳥都沒有,荒蕪至極。隨著這道聲音傳遞的越來越遠,終於,有人慢騰騰地靠近。  來人腿腳似是不便,跛著腳,緩慢走來,手上端了碗黑漆漆的藥。  師南見這耳背的管家出現,鬆了口氣,埋怨道:“管家總是神出鬼沒。”  管家反應十分遲鈍,等師南一口氣喝光了難聞的藥,才緩緩開口:“王爺又忘了,府裏一共五人,其餘四人都出府為王爺采購東西,隻有老奴一人,既要煎藥,又要守著時間,還得應王爺的召喚——”  “你誤會了,”師南麵不改色地打斷道,“其實我是想誇你做得好,下去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直等的師南摳心抓癢的,才聽管家慢吞吞地接過空碗,“謝王爺。”隨後緩緩離去。  看著管家半天也沒走出花園範圍的背影,師南繃著的淡定表麵下,早就崩潰了。  他迴了府才發現,這英郡王真是個奇人。  英郡王名下沒有封地,唯一的收入就是他的俸祿,這俸祿維持王府運轉已經是勉強,偏生他刻意偽裝不假,天性好色也是真。  那蒔香館又是權貴們都愛去的地方,堪稱銷金窟,英郡王那點俸祿根本不夠看的。  於是他發賣了幾乎所有的下人,隻留下幾個老弱病殘不怎麽花錢的。  讓本以為能過上紙醉金迷日子的師南,被現實教做了貓。  唉聲歎氣了片刻,師南躺了迴去,饜足地眯起了眼。  沒有什麽比曬肚皮更幸福的了。  誰也別想打斷......  “王爺,張公子上門探望。”管家老邁的嗓音在遠處響起。  師南:嗯?!  師南倏地彈了起來,驚魂甫定道:“你說誰?”  作者有話要說:  師南:呸,這個窩囊的王爺不做也罷,王爺的女人都敢睡?  神秘男二:作者,我什麽時候出來?  宛娘:還有奴家。  司景明:?第30章 禁臠  與師南燒了尾巴似的急躁相反, 管家語速緩慢, “您往日交好的張公子, 上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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