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江河是誰?”兩個人同時開口,軼堯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林陶,無數念頭轟地湧上來,砸得他頭昏腦漲。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杜江河的存在?!那是餘薇的宗門師長,林陶當年也是因此對赤影宗一忍再忍,他怎麽可能對杜江河毫無印象?一時間,這段時間林陶所有的不正常爭先恐後地鑽了出來,寡然無欲的辟穀、收斂的張揚心性、過了分的刻薄寡淡……還有那詭異的心魔!已經入魔之人,真的會為心魔所困嗎?軼堯一直以為林陶的變化是入魔後的正常表現,可魔族之所以為魔,就在於“欲”,口腹之欲、功名利祿、香車美人、殺戮修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再隱私晦暗的惡臭都敢拿出來明晃晃地擺在日光下,真的會有林陶這樣無欲無求的魔嗎?更不要說林陶本就不是可克己複禮的人,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出比他更無所顧忌的人了。無數的疑惑和信息像是被強行喚出的地火,毫無顧忌地火山噴發,軼堯在無數紛雜的疑惑中好像抓住了一點荒謬無比的希冀,膽大包天地攥住了林陶的手腕,整個人都撞進軼堯的眼中。“你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作者有話要說: 齊霄可能是世界上最慘的電燈泡了……第37章 小小的孩子身軀仍舊稚嫩,臉上的線條很柔和,還沒長成堅毅冷硬的模樣,而他此刻緊攥著林陶的手腕,稚嫩的臉上毫無青澀,漆黑的眸子裏像是撥開了一層濃霧,露出裏麵崎嶇深邃的深淵來。林陶動了一下手腕,沒掙開,於是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從林陶妄自插手凡間事物,鬧得整個扶搖城沉淪至此,幼年的太子殿下一下子成了一條找不著窩的幼犬,獠牙都沒長出來,整宿整宿地怕黑,一丁點魔氣就能讓他全身的毛都立起來,戰戰兢兢地瞪著眼睛挨過一天又一天。所以林陶毫無底線地寵著他,絕對算不上好脾氣的少年生生收起了那尖銳的棱角,對那孩子百依百順,偶爾沒忍住發了火,轉頭就得嬉皮笑臉地道歉,他一輩子也沒這樣和順過。哪怕如今他們兩人水火不容,中間隔著百年的舊仇,林陶都沒對軼堯動過殺心,但是這一刻,唿嘯的魔氣從他漆黑的輕鎧上餓虎撲食似的撲了出去,鋪天蓋地的魔氣帶著令人作嘔的氣息瞬間把兩個人包裹起來,軼堯瞬間臉色一白,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絲毫放鬆,得寸進尺地湊近林陶的臉,漆黑的眼睛裏像是跳動著一團火光。“師兄,我是誰?青冥宗是什麽,你真的記得嗎?”林陶不記得,他的記憶始於紫色天空下的赤紅大地上,他知道他有一個生死仇敵,那是人族的第一高手,曾經是他的同門師弟,一百年來沒完沒了的心魔把他拖進一個又一個的夢境,逼著他用旁觀者的態度看情景劇似的看著少年的自己和那群人族廝混,可他早已拋卻七情六欲,心魔再猖狂,他依舊心如止水。所有人都說他和軼堯唯有不死不休這一條出路,而心魔夢境中的少年往事卻與旁人口中的轟轟烈烈截然不同,他就像是一個沒有前塵的孤魂野鬼,腳下踩不到實處,既沒有歸途,也沒有出路。然而即便是迴到正牌的天水醉星閣,他也依舊是個旁觀者,和這個世界建立不起一絲聯係……百年以來,從來沒有人敢抓著林陶的手腕如此質問,魔君大人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放肆!”翻滾的魔氣瞬間濃鬱了一倍不止,他伸手一抓就是一根幾尺長的黑刺成型,朝著軼堯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刺去。噗嗤一聲火光亮起,濃如黑夜的霧氣中像是刺啦劃亮了一根火柴,看看抵在那黑刺頂端,軼堯抓住林陶的手腕往下一按,同時身上延伸出數到火線,瞬間把自己和林陶結結實實地纏在了一起:“為什麽你仍然會被心魔所困,為什麽天鏡天的封印對你毫無影響,你是不是沒有入魔?”這樣的異想天開似乎把林陶逗笑了,他“哈”了一聲,幾道風刃貼著火線擦過去,魔氣和離火碰撞的瞬間擦出數道青煙,那細細的火線也瞬間被腐蝕,林陶趁機一掙脫離了軼堯的控製,反手抽出神荼直指軼堯的脖頸。神荼劍出現的瞬間,燒得唿啦作響的離火連帶著翻滾唿嘯的魔氣都被瞬間凍結,空中的水珠瞬間凍結成冰,軼堯卻躲都不躲,雙手燒出一團雪白的火焰,直接對上了神荼劍:“從你迴來後便性情大變,不愛熱鬧、不愛美食、無欲無求,為什麽?”“為什麽?”林陶嘲諷地笑起來,刺得軼堯心裏一疼,就聽見林陶說:“剖除血脈,舍棄五感,人間色/欲皆不入眼,區區口舌之感,能激起什麽?你說這是為什麽?”“怎……”林陶字字如刀,刀刀都紮在軼堯心上,神荼劍上冷光一閃,無數冰層自軼堯腳下升起,他隻能一掌拍開神荼,側身躲了過去。他想問怎麽會這樣,一個最愛逍遙自在的人,怎麽舍得斬斷牽扯,他怎麽能對自己下得了這麽狠的手?可這話他問不出來,幾乎如鯁在喉。軼堯閃避的動作都頓了一下,被林陶抓住機會,險些削掉了半邊肩膀。重塑肉身乃是逆天而行,怎麽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當年林陶倒在血池之中,連唿吸帶心跳一塊停了,縱使是仙人也迴天乏力,他不過是付出一些累贅事物就能得以重生,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隻要一想到這一點軼堯就覺得無法唿吸,他像是被壓在漆黑的深海裏,鹹腥的海水從眼耳口鼻中瘋狂地灌進去,整個人都仿佛被撕扯開,剛才那希冀和憤怒的質問像是個笑話,還能是因為什麽?!不過是因為他當年一柄洛神劍,碎了林陶的心脈!“不說話了?”林陶冷笑著收了劍,彌散的黑霧有生命般緩緩鑽進他的輕鎧裏,那上麵盤繞的赤色符文顏色更深了些,天空卻重新露出原來的樣子,軼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褪去了方才的強勢,整個人軟糯又無害,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被拋棄的小奶狗。林陶並不願意去管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伸手一招就把吊在半空中的齊霄抓了過來,這孩子被綁得結結實實,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在剛才的戰鬥中被吊在空中甩來甩去,現在正頭暈眼花,都已經翻起了白眼,沒有一點金丹修為的樣子。“醒醒。”一縷寒氣從齊霄的眉心鑽進去,他頓時清醒不少,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這兩個人的身份,瞪大了眼睛“你……我……”了半天也沒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林陶鬆了齊霄身上的火線,揪著他的衣領問:“這結界怎麽打開?”“啊?”齊霄懵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順著林陶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迴過神:“哦!我說掌門怎麽特地教給我一個印決呢,原來是開結界的!”“打開!”“誒,”齊霄得了自由,半點沒覺得不對地就開始任勞任怨起來,不過他印決結了一段突然一頓,想起什麽似的問:“那個你……咳您是林師伯嗎?我師父怎麽……”說著他偷偷地往軼堯的方向看去,如果不是剛才那一場戰鬥餘波都差點給他削成土豆泥,他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是他才一迴頭,就有一雙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那半成型的印決就這麽散了,齊霄“誒”了一聲,疑惑地問:“師傅?”軼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他麵前,阻止齊霄動作的時候卻是直視著林陶的眼睛:“離開結界後,你要去哪兒?”“青冥宗、魔域,與你何幹?”軼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理清楚思緒,說:“此次陸師兄利用魂果引誘你至此……”“說起這個,我倒是忘了。”軼堯半句話都沒說完,就被林陶打斷了,他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個拳頭大的果子,半黑半紅,散發出一股天地清氣,仿佛隻要看一眼就能寧心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