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格瑞姆閉著眼睛將床上多出來的小毯子扔下床,聽見埃布爾在床邊“簌簌”拖動它的聲音,漸漸陷入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因為寒冷而在睡夢邊緣徘徊的尼格瑞姆忽然覺得身上一沉,隨後腳下也溫暖起來,下一刻,他便沉沉的睡過去了。尼格瑞姆醒來的時候,一向冰冷的腳丫暖得像靠著火爐,膝蓋的傷處也沒有覺得酸痛,他迷迷糊糊地動了動,豈料腳下跟著有另一個活物也動了下。尼格瑞姆一驚,腿上立即用力,踹了那東西一腳,但他力氣實在不大,還有一隻腿根本動不了,所以那東西隻是晃了一下,隨後從被子裏驚慌失措地拱出一個亂糟糟的銀色腦袋,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又驚又怕地看著他。是埃布爾。尼格瑞姆清醒了一下,終於記起來昨天的事情,低頭一看,果不其然,昨天晚上扔給埃布爾蓋的毯子也迴到了他身上。埃布爾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連滾帶爬地從柔軟的大床上翻了下來,四肢著地地爬到尼格瑞姆床邊,額頭抵在地毯上,不敢辯解什麽,隻惶恐地等著主人的懲罰。尼格瑞姆本來想要發怒,但埃布爾一從被子裏出去,他的腳便立即冷了下來,他呆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自作主張的事情有這一次就夠了,下不為例。”埃布爾聞言,忙用額頭去貼他垂下的指尖:“謝謝主人!”尼格瑞姆用一隻手指把他的腦袋推開,神情複雜地重新縮迴被子裏,說道:“上來,我再睡一會兒。”自從天氣變冷,他沒有一天睡過好覺,現在總算有機會了,不如把之前落下的全都補迴來。埃布爾聞言,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手腳並用地跑到床尾,掀開被角鑽了進去,先將尼格瑞姆漸漸冷下來的兩隻腳放到自己滾燙的肚皮上,又伸出暖融融的雙手捂住尼格瑞姆開始發疼的膝蓋,隨後跟著尼格瑞姆的節奏放緩唿吸,同自己的主人一起進入了夢鄉。第3章 想喝牛奶自己倒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尼格瑞姆看了眼床頭的小時鍾,發現已經中午了。難得的好覺讓這些天的疲憊一掃而空,他踹了踹腳下的小孩兒,看著對方迷迷糊糊地從被子裏爬出來,又匍匐到床邊的地毯上,吩咐道:“出去洗把臉,換身衣服,從管家那裏把我的東西拿過來,從今天開始,你來服侍我。”埃布爾一下子清醒過來,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激動,但遲疑片刻後,他羞愧道:“對不起,主人,我,我不會。”尼格瑞姆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說道:“不會就學,不要讓我把話說兩遍,快去。”埃布爾聽出他有些不高興了,哪裏還敢反駁,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打開房門,跑了出去。畢竟是第一次,小孩兒既不認識人,又不熟悉城堡的路線,尼格瑞姆等到幾乎再次睡過去,才聽見敲門聲。“進來。”他說。埃布爾推著一架小車,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門口,他在門外蹬掉不合腳的鞋子,光著腳丫,將裝著洗漱用具的盤子和一大盆水端進了房間。埃布爾昨天的長袍換成了仆人製式的衣褲,不過明顯過大了,袖子和褲腿卷了好幾遍,褲腰也用木夾在身後夾著,他將一應事物擱到地上,隨後手足無措地看向尼格瑞姆。“管家沒有教你怎麽做?”尼格瑞姆問。埃布爾茫然地搖了搖頭。別說教他服侍領主了,管家大人對他十分不耐煩,就連換的這身衣服也是隨便拉了個女仆去布置的,不過埃布爾已經對旁人的惡劣態度十分習慣,所以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隻努力完成了尼格瑞姆交給他的任務。尼格瑞姆看上去並沒有生氣的意思,甚至平靜得好像已經預料到了管家的態度,他隻道:“先來給我刷牙,會用牙刷嗎?”埃布爾有些緊張,迴答道:“昨天有人給我用過。”尼格瑞姆點了點頭,見小孩兒夠不著他,還貼心地俯下了身。埃布爾的動作小心又仔細,洗漱結束後,他把東西重新端迴小推車上,轉而拿來了尼格瑞姆的衣物,因為睡了很久,後者的左腿使不上多少力氣,埃布爾又用他熱乎乎的手心幫尼格瑞姆按摩了好一會兒,這才在他的指揮下幫他將複雜的貴族服侍一一套到身上去。“不,這件是最後穿的,先穿那個白色的。”“反了,從前麵穿。”“蝴蝶結不是這麽係的。”一個教得耐心,一個學得仔細,奈何埃布爾是真的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完全穿好衣服仍然花費了極長的時間,這讓他又羞愧又沮喪。不過尼格瑞姆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道:“幫我穿鞋,然後梳頭,該出門了。”昨天被弄髒的靴子已經交由女仆清理,今天另取了一雙小羊皮靴,埃布爾跪在地上,幫尼格瑞姆套上襪子。尼格瑞姆的左腳因為殘疾的關係,看上去比右腳要瘦弱很多,關節處還有些畸形,也許旁人會覺得惡心,但在埃布爾看來,那隻瘦弱蒼白的腳隻讓他覺得心疼,如若不是沒有主人的命令不能隨意行事,他一定忍不住去親吻它。那隻腳套上襪子後和左腳就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了,埃布爾看著它慢慢地被羊皮靴隱藏起來,又爬起身,拿梳子去幫尼格瑞姆梳頭。和尼格瑞姆瘦弱的身體不同,他的頭發十分健康,烏黑發亮,海藻一樣的卷兒在埃布爾看來分外可愛,尼格瑞姆的頭發現在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長度,不夠紮起來,但披散著又顯得有些蓬亂,好在他不在意這個,隻讓埃布爾打理通順整齊了,便拿過床頭的手杖,站了起來。埃布爾正邁著兩條小短腿要去開門,卻被抓住摸了摸肚子,那裏癟癟的。“我去洗臉的時候怕沒有力氣服侍主人,吃過一個麵包了。”小孩兒內疚地迴答道。奴隸在主人之前吃飯顯然不是件值得表揚的事。但尼格瑞姆沒有責罰他的意思,隻道:“走,去吃飯。”埃布爾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領主大人並不像傳聞中的那些貴族一樣富有,除了他的房間外,城堡其他地方的地板上什麽墊物都沒有,鞋跟踏在地上很容易發出吵鬧的聲響。兩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埃布爾沒怎麽穿過鞋,這會兒雖然已經努力用自己的腳趾抓住過大的鞋底了,但作用不大,他的鞋仍舊發出極大的“啪嗒啪嗒”的聲音,完全把領主大人兩輕一重的靴子敲擊地板的聲音蓋了過去。埃布爾有些焦慮,憂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太過粗魯而被主人嫌惡,鼻尖都要滲出汗來,但不等他的主人真正發話,他又被一陣的交談聲分去了心神。“太可怕了,那還是個孩子呀!”“是啊,估摸著才七八歲,不過貴族老爺嘛,多半都有這種愛好的。”“我們這個領主,年紀不大,那麽陰沉,還是個瘸子,恐怕私下裏要變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