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希望自己會與始帝走同樣的路。……楨柃二十一年秋。一場大清洗欲蓋彌彰的展開。由戶籍統計為幌子,十裏一亭,十亭一鄉,設亭長與鄉長,細數管轄區域內人口流動與常住數目。由嗇夫、吏、令史共同察案戶籍。【注】審查完畢之後將所編造的戶籍冊正本存於本鄉,副本送交縣廷。各鄉各亭相互監督,互為掣肘,若能是找出對方誤報謊報者獎勵俸祿百石。由縣令將各鄉長得來的數據記錄成冊,編造戶籍。每縣再增設戶曹一職,掌戶口之政,於八月案比戶口。有遷徙者將詳細資料如年齡,籍貫,爵位等具體內容的戶籍資料封存後由衙門與鏢局護送一並遷往徙入地。所有匯總之後由戶曹審核,再遞交於郡。如此往返,再由郡國上計中央。而各城門也大張旗鼓張貼告示,帝憐眾民,決定賜三老,高年,加賜存問大魏鰥寡孤獨貧困之民。統計出數量之後朝廷下發相應糧草與種子,振救乏絕。符合條件者可自行報於附近鄉亭,替人匯報等審核確認之後也有嘉獎。看到告示的百姓恨不得在腦袋後麵再長兩雙眼睛,各處搜羅所謂的孤民,幾乎踏遍了荒山野嶺的去找,替皇上安他這顆憐恤民眾的心。一時間郡縣長亭明則計人口,暗則查流民,除舍匿,忙著捅刀領獎與被捅刀保命,百姓不知情的舉報,歡天喜地的領路,使得說不出身份的人抱頭鼠竄。有些熱心的人在領了獎賞之後迴去再看那受了他恩惠的人時,卻發現這常年居住於荒郊野嶺的怪人已經不見蹤跡,無處可尋。案比之事從初秋直至隆冬,浩浩蕩蕩,皇恩之下幾家歡喜幾家憂。朝廷也忙成了一鍋粥。平時屍位素餐的官員都被派出去做苦力,從烈日當頭跑到大雪紛飛才心驚膽戰的發現皇上之前對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摸過的魚偷過的懶終究會加倍的還在他們頭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隻得將打碎了的牙往肚子裏咽,挺起老腰繼續跑。楨伶帝於夏初下旨在朝廷增設中書省,直屬皇上,由四皇子墨雲濟暫任中書令。且專門在皇宮旁劃出府衙做案比之用,若是經常出入的人就會知道,與其說是府衙,不如說是個巨大的倉庫。裏麵放了不計其數的書冊,按地方郡國劃分放置,再逐級往下,對此處不熟悉之人剛進入就會暈頭轉向,但是若是一手將此處建起來的墨雲濟等人,這一壘壘的冊書就像是憑空貼著顯眼的標識,能看的清清楚楚。由初夏將議案交於皇上過目之後,再結合以戶籍普查做飾,花去百餘天時間再各郡縣增派人手,布置案點,形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山雨欲來般的伺機不動。八月帝下聖詔慰眾民,使黎民百姓在上不生子皇不娶妻的太平盛世體驗了一把接近大赦天下的喜悅感。各戶曹會入手兩份數據冊,一份是平民人口,清點大魏在籍人數。另一份才是這次的重中之重,寫著那些“鰥寡孤獨”住在何地,平日裏在何處活動,做何業如何維持生計,會與何人見麵……像是有專門的人在暗處盯著般的記錄他們一舉一動。若是冊本上幹幹淨淨這倒還真能領到救濟糧,要是那人名字被劃了一條線,這就是說那人現在連吃飯的機會都沒有了。不是在各地衙門的牢裏吊著,就是被深埋於荒郊野嶺,成了無人問津的一具枯骨。這大半年光景,暗棋被毀,暗樁被拔去大半,得出數據今人心驚。下有城門邊乞討的貧民,上至官員家養仆從,男女老少皆有,即使是街市上擦肩而過帶著些異域風格的人,也可能是深夜飛簷走壁的夜行者。所幸尚未查出有更深層次的滲入進大魏政事之中,也能令人稍微鬆口氣。從首位被揪出來的暗棋開始,順著線索慢慢順藤摸瓜的去查,如拔出蘿卜帶出泥那般,一個接一個的浮出水麵。自關於此事的第一份報告入京,奉命調查此事的墨雲濟,王司直等人幾乎就是住在了這臨時劃出的府邸裏,天昏地暗的調配人手,等待過程,審查結果,忙到焦頭爛額。不知不覺間由春衫換至夏衣,再由秋袍換至冬襖。臉上的胡子長了剪,剪了長,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在旁輔佐此事的王司直那能撐船的肚腩暫時也得擱淺了,看上去比半年前那油水充足待宰的樣子精神了不少。不夠就是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不少,像株枯皮樹木。每每在朝堂上王司直,中書令墨雲濟,執金吾秦平與廷尉殷沽通報近期取得的成果之後,下了對所聽到的事眾臣也能議論良久。“朝廷這次可是下重手了,沒想到啊……據說益州辛刺史府裏那能說會道的家仆竟也是這身份……前些次我奉命至益州辦事時裏外還是那小廝接待的,事情辦的井井有條……”“可不是嗎,你還別說益州那山高皇帝遠的地兒了,不是就連我們京城都找出了好幾個嗎?”“是啊,那右扶風平時看著人五人六,沒想到他那據說嬌媚可人的寵妾竟然也是了心狠手辣的主,事情敗露不僅拘捕,差點把過去的北軍都殺光……”“豈止那女人拘捕,這右扶風也是美色當頭,被豬油蒙了心,還想著藏著那小妾,等風頭過後助她潛逃,卻被正室給捅了出去……”“嘿,講到這兒你們知不知豫州劉刺史那正妻早就在外養了個白臉兒書生,就這緊張的探查下還敢偷偷摸摸的出門私會,被人誤當作通敵給抓了起來……”“怎會不知,把那劉大人給氣的呦……”“他有什麽好氣的,他自己也不是在青樓裏裏專養了好幾個美人嗎,迴家沒氣力對自己的糟糠之妻,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還是怎麽啊……”“哈哈哈哈尤卿啊你這張嘴真是沒個門把……”……散漫的話題總是會被帶的越來越歪,這些個在此次風波裏幸免於難,存著僥幸也存著看別人跌倒而有些沾沾自喜的大臣帶著勝利者的優越將他人事跡作為自己的樂子津津樂道。而那些當事人則以苦為食,披哀做天,或是被拖累降職罷官或是一夜消失不見,淪為階下囚被翻來覆去地威脅與詢問,難得安生。“不過你們說,這吳將軍怎麽就……”說話者欲言又止,眾人也都跟著沉默了下來。這半年裏,令人最震驚的消息應為廷尉府查出當時雇兇殺人的幕後黑手就是那遊擊將軍吳振宇。                        作者有話要說:  (注:張家山《二年律令.戶律》)☆、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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