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就心軟了呢?


    可聽楚翰說那些話的時候,沒法控製的,他的情緒就進入了一個莫名的怪圈裏,隻要想想那個男人冒著危險下山,萬一出點什麽意外……他根本就不敢再想下去。


    這種感覺,就好比當初聽到楚翰自盡的消息一樣,即使他嘴上什麽都沒說,但心裏的那種感覺,足以折磨得他像是掉了半條命——就好像當初他自盡時候的那種感覺,躺在床上休息了半個月,才勉強能下床活動。


    不是不能活動,而是不想,從那段感情裏走出來,說得挺容易,可真正實施起來,太難了。


    那樣的一份感情,早就和他的生命息息相關,即使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可那份感情遺留在他骨血裏的東西,還會時不時地跳出來,擾亂他的思路。


    這就好比一個人的身體,被病毒侵襲的時間過久,就算用了抗病毒的藥物,可還是沒辦法清除幹淨,隱匿的病毒好像隨時都能膨脹增長,對他的全身乃至心靈都來一次逆襲。


    明堯現在就在努力阻止這場逆襲的來臨,可他發現,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最開始信誓旦旦說的那些話,在楚翰真的出現在他的生活裏,並且用了如此低姿態的態度,明堯才知道,他根本就無法抗拒。


    還會愛嗎?


    明堯不想欺騙自己。


    原本以為自己沒有了,可現在,他才發現,這份愛,還有殘存。


    並且,還有呈幾何式增長的趨勢。


    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他用了十多年的時間來證明自己的愛,可最終一無所有。


    楚翰隻不過裝裝可憐,他就忍不住動心了——老天爺怎麽如此不公呢?


    難道他這輩子就栽在楚翰身上了嗎?


    不管怎麽抱怨,怎麽不甘,他放心不下楚翰,這是事實。


    明堯實在是唾棄自己,那顆他以為足夠堅固的心,在這一瞬,再次為楚翰而打開了一條縫。


    他能怎麽辦?這不是他自己能控製的事情。


    他慶幸,現在心裏的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打定了主意,他一個人承受這樣的事情就夠了,絕對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但即使他不說,傑克還是看出來了。


    特別是明堯把要上山的事告訴他之後。


    “是因為楚翰嗎?”傑克直接就問。


    明堯也覺得這事兒實在是隱瞞不了,點點頭,解釋:“是因為他,但是,僅僅因為當他是朋友,他一個人在國外,如果真的在下山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傑克笑笑,然後點點頭:“我理解你的心情。明,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但是,如果這樣做讓你感到為難,那麽,這件事,我可以替你去做。隻要他安全下山就可以了,是嗎?那我現在就上山,明天一早,就陪著他下來,保證把他安全地送到你麵前,這樣可以嗎?”


    明堯一愣:“這,怎麽好意思麻煩你。我的事,已經讓你很操心了……”


    “不麻煩!”傑克臉上還帶著笑意,卻不難看出,這笑裏有些許的苦澀:“明,你該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謝謝你。”沉吟片刻,明堯開口:“如果你有空,那就麻煩你了。”


    “明,你不能這樣下去。”傑克坐在他的對麵,一雙藍眸深情款款:“是,我能支持你做任何事,但是,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重蹈覆轍。的確,在愛情裏,人難免的,多多少少都會受傷,但他傷你如此之深,能是無心之舉嗎?你付出了十多年,他是到底有多遲鈍才沒能察覺你的愛?現在,他迴頭了,到底是因為愛情,還是僅僅隻是少了你,他不習慣?”


    最後一句話,就好像一把利劍一樣,直接戳中了明堯的心窩子。


    這是明堯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這件事,他不止一次地擔心過,就從安好給他打電話開始,他就在想,到底,楚翰在他“死”後有如此的表現,是因為愛,還是因為離開了他的照顧而不習慣?


    畢竟,他做牛做馬了十多年,楚翰的衣食住行都是明堯一手操辦的,這算得上是頂級的貼身保姆了,管吃管穿還管奉獻屁股,像他這麽好的冤大頭,往哪兒去找?


    其實,當初,明堯也有私心。


    他給楚翰做飯,完全是全身心的投入——人家不都說嗎,真正的大廚,做出的飯菜都是有感情的。


    明堯不敢說自己已經到了什麽地步,但他敢說,除了他的飯菜,楚翰再吃其他的,都覺得不是很有滋味。


    這一點,就從楚翰即使臉色再難看,可總是能乖乖吃掉兩大碗飯就能看出來——以楚翰的脾氣,惹他生氣了,他是不可能再碰明堯的任何東西的。


    但明堯做的飯菜,楚翰基本是來者不拒。


    也就是說,明堯離開之後,別說其他的了,就單單這個吃飯問題,也夠楚翰難過一陣子了。


    大到楚翰的每一件衣服,小到楚翰的一根頭發,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是明堯打理的,十多年的生活,足以讓一個人有了致命的習慣。


    即使不愛。


    隻是習慣。


    “我沒有窺人**的興趣。”傑克又開口:“但你和楚翰的事,你的叔叔告訴了我很多,所以……明,你別怪我說話難聽,我隻是說出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而已。”


    “我知道。”明堯勾了勾唇,勉強一笑:“傑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那就麻煩你去接楚翰吧,謝謝了。”


    傑克走後,明堯就把自己扔在了大床上,筆直地躺著,睜眼瞪著天花板,心裏一片黯然。


    這不是愛,這是習慣……


    這句話,就好像一根毒刺,瞬間刺進了明堯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擊致命。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翻了個身,伸手扯過薄被,把自己的頭臉都遮住了,黑暗中,他的淚,無聲滑落。


    其實,很多愛情,到了最後,都會變成習慣。


    可因為習慣而演變來的愛,明堯覺得,那是他沒法接受的。


    應該說,經曆了這麽多的明堯,對於愛情的質和量的要求,都有了一個飛躍和提高。


    相對來說,淩皓北的要求,就比較低了。


    甚至,在淩皓北看來,小青對他,哪怕隻是因為習慣而產生愛,那也足以讓他樂了。


    可顯然,現在,小青更習慣於依賴安好。


    遇到什麽事,小青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他,而是安好。


    對於這一點,淩皓北真是覺得無奈至極。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小青的那份愛,越來越小心翼翼,越來越缺乏自信。


    有時候他自己想想,真的覺得自己挺可憐,也挺可笑,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力才學,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何必非得吊死在小青這棵樹上?


    而且,現在看來,這還是一棵歪脖子樹。


    和蕭允分手之後,淩皓北沒有迴醫院,而是去了雲巔。


    他好久沒來了,一進去,就受到大家眾星捧月般的招待和歡迎,


    有幾個年輕帥氣的mb,之前和他關係挺密切的,見他來了,自發地隨著他進了包間,開酒,倒酒,音樂,燈光,伺候得恰到好處。


    淩皓北兩手臂伸展開來,靠坐在沙發上,身旁一邊一個,都是懂事又知道分寸的大男孩。


    有個稍微膽大的,靠近了一點,叫了一聲淩總,給他把酒杯遞過來。


    淩皓北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接過來,一飲而盡。


    頓時,身邊的幾個男孩都開口,這個說喝酒傷身,讓他慢點喝,那個說喝酒之前得先吃點東西,不能喝這麽猛。


    淩皓北微微地勾唇——曾經,這樣的日子在他的生活裏周而複始,可自從遇見了小青,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被人關心是什麽滋味了?


    隨手把身邊的一個男孩擁在懷裏,他衝著其他人抬抬下巴:“都出去吧。”


    其他幾個識相地出去了,留在淩皓北懷裏男孩身上的目光都是豔羨的。


    誰都知道,淩皓北知道疼人,出手又大方,而且不會亂來,跟有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比起來,讓他們免費給淩皓北服務,他們都是願意的。


    更何況,淩皓北還是這裏的老板,即便真的幹了他們,不給錢,也沒人說半個不字。


    “用嘴。”淩皓北身子又靠迴去,大喇喇地半躺著,良久,才吐出這兩個字來。


    身邊的男孩心領神會,二話不說就去解淩皓北的褲子。


    男孩的動作很熟練,也很溫柔,進行了不到十分鍾,淩皓北卻突然發飆,猛地用雙手摁住他的頭,動作粗魯又沒有規律可循,很快,他低吼一聲,濁白如數留在男孩喉嚨深處。


    他沒有多做停留,直接把人推開,疲憊地倒下去,閉了眸子,沉聲開口:“去財務領一萬塊,今天休息,不用上班了。”


    男孩的唇邊溢出濁白的痕跡,本想照老規矩給他清洗,聽他這麽說,愣了愣,隨即點頭:“好的淩總。”


    房間裏歸於平靜,淩皓北已然綿軟的兄弟在空氣中休憩,他一動不動,耳邊迴響的,全是蕭允的話……


    他曾經以為的美好,在這一瞬,全部化為泡影。


    那個在他心裏彌足珍貴的寶貝,卻原來,早已染上了瑕疵。


    他知道,自己有需求,發生過關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個了,他沒資格要求別人是第一次——可一旦有了那個奢想,並且在當時確認了,現在又突然給了他一棒槌,這樣的現實,更加叫人難以接受。


    可當初,小青透露給他的信息,明明就是說他還是處子之身,沒有被人碰過啊!


    難道,是他理解錯了?


    他努力地迴想當時的情景,最後挫敗地發現,小青根本什麽都沒說,或者說,小青當時說的話,或許跟他問的問題,就沒在一個次元上!


    是,淩皓北承認,得知小青還沒被人欺負的時候,他心底竊喜,也是在那時候,他才知道,該死的處子情節,他也有。


    可現在再想,就覺得特別諷刺。


    他愛小青嗎?


    毋庸置疑,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特別是聽了蕭允的話,心底除了失落,懊惱,還有大量的憐惜和心疼,他怎麽也沒想到,那麽柔弱的身軀裏,竟然有那麽驚人的力量——就和當初替葉宋擋刀子時候一樣,他根本沒想到小青會有那樣的勇氣。


    可誰能知道,就是這樣一個膽小怯懦的男孩,在蕭允受到那些人的脅迫時,挺身而出。


    蕭允是這樣說的:“當時,我和他被關在一個房間裏,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喜歡胡扯,反正,我記得,當時我跟他說了挺多,為了好玩吧,我把自己說得無比淒慘,家庭身世什麽的,都是編造的,進天宴,也是被人騙的——後來,那些人就逼我去接客,我自然不同意,最後關鍵時刻,是小青……”


    淩皓北聽到這裏,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他瞪著蕭允,咬牙:“最後怎麽了?”


    “他替我去了,迴來的時候,幾乎去了半條命。”蕭允難得地沒有嬉皮笑臉,而是垂了眸子,沉吟地看著麵前的茶杯:“我進天宴,完全就是為了好玩,我沒想到,他會信了我的話,會為了我,承受那樣的屈辱——之前,我聽人家說,他是寧死不從的,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被折磨得很瘦了,但隻要有人靠近,他就跟受驚的兔子一樣,使勁兒往牆上撞……”


    淩皓北覺得自己的心整個都揪起來了,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光頭男孩吊起來打:“也就是說,因為你,小青才……”


    “我也沒想到啊!”蕭允看他,看了一眼,身體不由得退了退:“你幹嘛一副想吃人的表情?我哪兒知道他心腸那麽軟啊!”


    “後來呢?”淩皓北咬牙又問。


    “後來,我找機會逃了出來,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你逃出來,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不是啊,我本來想著迴去救他的,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分身乏術,實在是……”


    “這麽不愉快的經曆,你還指望小青認你?!”淩皓北的大拳握得咯吱咯吱響:“要不是看在黎叔的麵子上,我真想揍你——在我還能控製自己的怒氣之前,你趕緊給我滾!”


    早知如此,淩皓北根本就不會見蕭允——他隻是想近一步了解小青,誰知道,這一了解不要緊,直接把他心裏美好的夢給打碎了。


    隻要想想小青的第一次是為了不讓蕭允遭殃才被奪去的,淩皓北就恨得牙癢,掏出手機,就給黎耀明打電話:“黎叔,你家那個破孩子你還要嗎?不要我可收拾他了!”


    “怎麽了?”黎耀明正在看病曆,忙得不可開交:“他惹你生氣了?算了,你別跟精神不正常的人一般見識,我這裏可有他的病曆,他確實有精神病。”


    “我都想弄死他!”淩皓北咬牙切齒。


    黎耀明一聽不對,以前不管蕭允怎麽鬧,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淩皓北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天這語氣,明顯不是那麽迴事:“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跟個熊孩子,你還較真啊!”


    “你都不知道!當初進天宴,他把小青給害了!”淩皓北氣唿唿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消停呢?真想抽他!”


    “還有這迴事?”黎耀明顰眉,起身走到窗邊,揉了揉太陽穴:“如果我沒有猜錯,從時間上推算的話,蕭允當初從天宴出來,就被他家裏的人帶迴去了……”


    “一提這個我更恨不得抽他!”淩皓北一手提了褲子穿好,起身,朝著洗手間去了:“滿嘴的謊話,就沒一句是實話!如果他不裝可憐,小青也不至於……”


    “皓北,這事兒,的確是蕭允不對,我跟你道歉,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別跟他計較了。事情都過去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算了,我也就是發發牢騷,如果真想揍他,剛剛我也不會讓他走!”淩皓北直接打開淋浴花灑,開始脫衣服:“你在忙嗎?你忙吧,我沒事。”


    “皓北,其實,愛情這個東西,真的是很玄乎的,咱們不得不信,當你真的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你會全身心的投入,愛他疼他憐他寵他,無法自拔。皓北,我已經中了蕭允的毒,沒法剔除了。你如果和我一樣,也認準了小青就是你一輩子想要相守的人,那麽,我告訴你,其他什麽都是天上的浮雲,過去的一切也並不能說明什麽,重要的,是現在以及未來。”


    淩皓北嗯了一聲,表情凝重:“黎叔,我知道了,你忙吧,再見。”


    愛情,或許真的像黎耀明說的,愛上,就是中了毒,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對方。


    衝了一個冷水澡,淩皓北也想明白了——如果他接受不了,那麽現在就放手!


    可關鍵是,他能放手嗎?


    答案是,不能。


    所以,他已經愛慘了。


    這條路,他隻能繼續走下去。


    不過,讓他知道了這樣一個事實,或許,等小青的身體好了之後,他該和小青好好談談這個問題,想辦法要點福利什麽的,不為過吧?


    他換了衣服,開始往醫院趕。


    而此時,還躲在被子裏的明堯,接到了一個電話。


    ------題外話------


    這幾天估計都是五六千的樣子,周末休息,我盡量多更。耐你們,麽麽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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