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裏隻是個偏院,四處無人無燈火,她遊蕩了半圈,正想著是不是該迴房去,身後卻傳來一聲輕喚。


    “落溪。”


    迴過頭去,隻見白菊滿地,深藍天幕下立了一座涼亭,子楠著了一身與菊花同樣雪白的衣袍,站在涼亭中。


    永遠,他都是這樣一副飄渺清幽,不似生在凡間的模樣。


    落溪下了長廊,穿過飄著菊花芬芳的小徑,走到涼亭中。


    “子楠,你怎麽在這裏?”


    “我夜裏出來坐坐。”子楠柔聲迴答。


    落溪愣了一會兒,及時反應過來,“這又不是夏天,又不用乘涼,你大半夜的出來做什麽?而且你穿的……你沒沐浴沒換衣服沒……迴過房?”


    韓子楠沉默著沒作聲。


    “你沒進皇叔房間,你一直在這裏坐著?”落溪驚詫道。


    “在這裏坐一坐,也無妨的。”韓子楠輕笑。


    落溪恍然大悟,子楠與五皇叔平日其實沒什麽交情的,他們一個是風流王爺,一個是謙謙君子,根本沒有走到一起的理由。憑子楠的地位官職與性格,如何會在半夜裏去敲一個王爺的門,讓他讓一半床出來給自己睡?原來他是騙她的,將房讓給了她,自己卻出來坐在了這涼亭內。


    落溪心中愧疚不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好在韓子楠先開了口,“公主夜半出來是為什麽事?”


    落溪轉身看向涼亭旁的團團白菊,遲疑一會兒,緊緊盯著他道:“你和五皇叔來揚州是做什麽的?”


    韓子楠卻別過了頭去,似乎不敢直視她,“王爺說了,是他有事要辦。”


    “他能有什麽事辦!”落溪立刻說,“就算他真有事,也不會讓你和他一起辦,我看到你包袱中的尚方劍了,是皇上讓你們來殺嚴璟的是不是?”


    韓子楠看著她,久久才說道:“如果是呢?”


    落溪愣愣住,雙唇竟有些發抖,“真……真是的?真是炎兒……”她身子一顫便往後麵倒去,韓子立刻伸手拉住她。


    “不是。我與汜王爺出來的確是替皇上辦事,卻不是殺嚴璟。”子楠臉上的笑容隱去,是滿滿的黯然。


    “那怎麽會有人那麽大膽的殺我們,怎麽會有人滿揚州的搜捕我們?如果不是皇上下了令,揚州的那些什麽刺史什麽縣令怎麽敢?”落溪忍不住憤聲責問。


    子楠撇過了臉,語氣稍有不快,“我不知道,我連你們受到追殺了都不知道。”


    “那你和五皇叔是來揚州做什麽的?為什麽會有尚方劍?”


    “尚方劍並不是讓我們來殺誰的,隻是要我們保護一個人。”子楠迴答。


    “保護誰?”落溪立刻問。


    “永安侯。”子楠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落溪,就算皇上要殺嚴璟那又怎麽樣,皇上不該殺嚴璟嗎?還是你……”他眼底露出沉沉的悲傷,“你隨他下江南,隨他暗訪,寧願一個人孤身犯險也要去揚州找他,你……為什麽?”


    落溪不敢對著他直直的眼神,撇過了臉去,沉默許久,終於迴答,“他是我駙馬,我為什麽不能去找他?”


    “你愛上了他?”


    落溪偏著頭,並不說話。


    “你果然是……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說這話的時候,竟有些接受不了、承受不了的意味,身子微顫一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你明明是討厭他的,明明是不願嫁給他的,為什麽……”


    落溪不由推開他,後退兩步,“我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我就是喜歡他。”


    子楠以不變的姿勢站在原地看了她許久,突然轉過身去背朝向她,好一會兒才硬了語氣開口道:“你確定你是喜歡他嗎?確實要喜歡他嗎?哪怕他不隻是你的駙馬,還是權傾朝野的嚴璟,還是獨斷專行的嚴丞相?”


    落溪一震,“他……他是父皇指定的輔政大臣,他隻是……隻是輔政……”努力加強著自己的底氣,說出的話卻仍是斷斷續續。


    韓子楠苦笑了一聲,“是嗎?輔政,為何要廣結黨羽?輔政,為何會不將皇上放在眼裏?為何會將對立之人一個個除去?連堂堂安王爺也因他一句話而滿門流放?此次是太後與皇上一起讓我和汜王爺來的,毀掉永安侯與河堤案有牽連的一切證據,讓嚴璟無法找到理由對永安侯下手……也就是說,皇上想保護自己的舅舅,還要暗中使這種手段,還生怕被嚴璟知道……”


    落溪繼續後退兩步,緩緩扶住了身側的亭柱,“三皇叔他,本就有罪……永安侯,永安侯他也貪了修河銀子……”


    “落溪……公主……”子楠緩緩迴過頭來,“你知不知道,如今朝中五位丞相,除了嚴璟,三位都是唯嚴璟馬首是瞻,天下兵馬,六成都是嚴璟的人,若有一日他篡位,那這大瑞天下就完了。”


    落溪咬咬唇,強迫自己抬起頭來:“他不會,他不會的。”


    子楠想苦笑,卻沒笑出來,神色十分悲戚,“落溪,他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他的心思,你又懂幾分?”


    “反正,他不會篡位的。白天五皇叔都說了,如果沒有他,大瑞早就亂了。”落溪側臉對著他,倔強地爭辯,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落溪——”子楠卻突然叫住她。


    落溪停了腳步,隻聽後麵他緩緩說道:“皇上說,嚴璟若死,便將你許給我,你如今……還願意嗎?”


    “……他不會死,我,我也不會嫁給別人。”


    “那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而害死他的,也有我一個人呢?”


    落溪沉默著,許久,卻隻是重複著一句話:“他不會死。”


    “那你是希望他活著,我與皇上死?”


    “不……你們都不會死,都不會……”落溪說完便頭也不迴地衝出了涼亭。


    子楠說的很對,她並不知道嚴璟的想法,也不知道嚴璟的事,甚至連他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她隻知道嚴璟的權利大過皇上,隻知道皇上時刻想扳倒嚴璟,隻知道,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的弟弟。


    這樣的情形,她其實一開始就知道,原本沒往心裏去,後來在越來越依戀嚴璟後想得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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