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在馬車內糾結許久,落溪終於還是決定有機會就拿一兩匹走,拿去賣了錢上路,然後等到了揚州派人來還。


    正琢磨著,車突然停了下來,隻聽車外有人說道:“是萬隆布莊的嗎?”


    “正是,給太爺府上送綢緞來了。”


    “從這邊進去吧。”


    這一聲話音落,馬車便又駛動起來,速度慢了許多,走了一會兒,又停了下來。


    落溪起身從車門縫裏往外一看,卻看到了座假山。假山旁還有樹木,有亭子……這裏似乎是座院子,雖不是很大的府邸,卻也算精致。


    這是什麽地方?如果是個有錢人,她可不可以向別人借幾十兩銀子?不,十幾兩……幾兩就好了。


    “二位在此等著,我去通知林管家。”


    “好,有勞小哥了。”


    說著便有腳步聲往這車後傳來,卻是其中一人來開車門。


    落溪縮在馬車中想著待會要怎麽說,一陣開鎖聲,門便被打開了,一個小夥子愣愣看著車中的她。


    未等她開口,那人便叫道:“有賊!”


    “不是……”落溪才開口,那邊還在車前的另一人便跑了過來,喊道:“快抓住她!”


    落溪一驚,忙推開車門口的人跳下馬車。


    “快,快抓住!”


    被她推倒的人立刻爬了起來要來捉她,她也顧不得分辨,忙往前麵拱形門洞中跑去。


    那兩人追出兩去,似是不敢在這府上亂跑亂撞,又停了下來。


    “要不叫太爺府上的人來?”小夥子說道。


    “不,不行!”另一人阻止,“被他們知道我們帶進了賊人,我們可怎麽交待?”


    “那……”


    “算了算了,當不知道。”恰在此時先前進屋的人又帶了幾名下人出來,兩人看向早已沒人影的前方,移開目光閉嘴不再言語。


    落溪頭都不敢迴,拚命朝前麵跑去,沒跑多遠,前麵走廊上又來兩個人影,她不敢與人麵對麵,慌忙躲進了旁邊房中,好在房中正空著,沒見到人。


    等了一會兒,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步子很輕,是一副很舒緩的節奏。


    “王爺要不要進來小酌一杯?”步子到門外,停了下來。


    落溪一驚,隱約覺得這聲音竟有些熟悉。


    “韓大人深知我意,來來來,小酌一杯,小酌一杯。”這個聲音也有些熟悉,落溪卻沒時間再細細分辨,恍然驚覺他兩人竟就是要進這房,立刻躲到了房內的大屏風後。


    門被推開,那兩人走了進來,坐在房中的小桌上。


    “待向這興原縣令拿到了東西,事情就完成了吧。”


    再聽到這聲音,落溪突然想到了聲音的主人——子楠!


    子楠,怎麽會是子楠?


    “隻是嚴璟在揚州一直沒動靜,卻不知是怎麽迴事,會不會生出什麽意外。”


    若說一個人的聲音相似,那還有可能是巧合,可兩個都是熟悉的聲音,又說了嚴璟的名字,那便不可能是巧合了。落溪已然辨出了兩人的身份,子楠和汜王爺。


    他們不是該在京城嗎?怎麽也到了這裏?還在這個什麽府上?落溪幾乎立刻就要從屏風後跳出來與他們相見,卻又遲疑了。此次嚴璟來揚州查案賑災是公開的,可子楠和五皇叔,他們又怎麽會來?之前可是沒聽到一點動靜。她來是偷偷上船的,是想來玩的,可他們呢?子楠自然不會隨便出京來玩,而五皇叔是水災前剛從揚州迴去的,怎麽過個中秋,他又來了?疑惑中,她沒有出去。


    外麵的兩人依然說著話。“衛隊說是身體抱恙,我想應該是暗中查訪去了。”子楠說道。


    “這是肯定的,這一次啊,他定會把揚州查個底翻天,大大小小全揪出來的。”


    “所以,皇上與太後的擔心是正確的,永安侯的確有殺身之禍。”


    汜王爺喝下一杯酒,長歎了聲氣,“哎呀,其實吧,他死了就死了,要不是皇上太後勸,我是不願跑這一趟的。這永安侯,撈的錢可著實不少,比我這王爺還有錢呢!”


    “王爺,永安侯可是高宗皇帝親封的爵位,現在的永安侯還是太後的親弟弟。”


    “親弟弟又怎麽樣,夥同地方官,把個揚州弄得烏煙障氣。你不要和我說你就願意替皇上做這事,願意幫這麽個破侯爺脫罪。”


    子楠沉默了一下,“皇上之命,為臣者自當全力以赴。”


    汜王爺噙著笑喝下一口酒,意味深長地湊近他,“你如此幫皇上對付嚴璟,卻是藏了什麽心思呢?”


    子楠再次沉默,一會兒才說道:“嚴璟身為臣子,卻廣結黨羽,排除異已,獨攬朝政,不將皇上放在眼中,我亦是天朝臣子,自當忠心於君主,替皇上奪迴皇權。”


    想到皇上,想到母後,落溪不由捏緊了衣袖。


    屏風外,汜王爺又笑了聲,“得了吧,這大瑞要沒了嚴璟,早亂成一團了。你看烏勒那些鄰國哪個不是乖乖進貢,乖乖稱臣,你看那些有王爺將軍,哪個不是服服帖帖的,真要嚴璟放了權,大瑞早不知亂成什麽樣了。”


    聽了這話,落溪心裏竟悄悄有些自豪子楠開口道:“沒想到王爺平日遊戲於世間,卻看得清明。”


    “哈哈,那是,我是沒那當權稱帝的心,我要爭啊,說不定現在當皇帝的就是我兒子!”


    “咳……我說著玩,說著玩,批奏章上朝那些活兒,可比怡紅院的姑娘們無趣多了。”汜王爺自知失言,連忙尷尬地改著口。


    子楠忍不住輕笑,隨後正了顏色:“那若是他有異心呢。”


    汜王爺沉默一下,“那就沒辦法了,小王我也隻有等死了。不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麽心,你是想著做駙馬吧。”


    “王爺說笑了,子楠不本就要成駙馬了麽。”


    “是駙馬,可長公主的駙馬和三公主的駙馬還是有差別的。”


    落溪站在屏風後,悄悄往外看,隻見子楠輕輕笑了下,卻是有些苦。他的臉,無論從哪個位置看都是那麽完美,他的笑,一貫溫柔不染塵埃,這帶了些許無奈的笑她三年前倒是少見,如今卻時常能從他臉上看到。


    “那丫頭,真不知道哪裏好,我看就是長了副利爪。”汜王爺說著自己促狹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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