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今天的狀況,太後很是生氣,對於那些什麽金釵什麽刺客的事也很是懷疑,隻是此時實在不是什麽審問的時候,落溪南平畢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這樣黃泥遍身的被人注視,實在是讓她這個太後也覺得難堪,便也不再多說,責令兩人去洗浴換衣服,中秋宴在牡丹台繼續。


    中秋宴上,落溪終究沒有獨自守著身旁空座,最後守空座的卻是嚴璟,時不時還有人看著那空座扭過臉去偷笑。


    一身的泥水,滿頭的黃泥,安安寧寧在浴池內忙活了近一個時辰才將落溪身上頭上洗淨,這才去穿衣服,然而落溪在壽熙宮並沒有什麽好衣服,今晚被毀的那件衣服就是極不容易弄到的合身又好看的,這找衣服就找了好久,最後還是去別的公主那裏借的。頭飾耳環之內的就更難辦了,原本戴著的丟的丟,壞的壞,或是沾了滿滿的泥,一時都洗不幹淨。其他的則好看的不相配,相配的不合適,弄來弄去,最後落溪將耳環一扔,趴在梳妝台上哭了起來。


    安安隻得勸慰,“公主,快些弄了出去吧,待會中秋宴都得結束了。”


    最終落溪很是微粉薄妝的出了壽熙宮。再怎麽樣,去了還有機會,不去可就得永遠被扔在宮中受人嘲笑了。


    然而中秋宴果然結束了,慶幸的事,人還留在牡丹台放煙火。


    落溪來來迴迴尋了幾圈,卻沒看到嚴璟的人,心中一急,四處亂竄,一下子便竄到了一個人身上,兩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這是誰家姑娘,跟那兩位公主似的有力氣!”殷煥揉著胸口定睛一看,見正是落溪,立刻“嘿嘿”笑了起來,“落溪,你這是做什麽呢?我長得可不像南平。”


    落溪瞪他一眼正要轉身,想了想卻又迴頭道:“皇叔你有沒有見到嚴璟?”


    “哦,你找嚴老弟啊。”殷煥說著就抬頭喊道:“駙馬爺,先別走,把你家落溪落下啦!”


    他這一聲喊,周圍放煙花看煙花的人都停了下來,愣愣看向喊話的汜王爺,又看向一旁臉紅到脖子的落溪,目光再往遠去,就看到了身旁跟著個提燈籠的太監,已經走到五丈開外的嚴璟,此時他因聽到了喊聲,正好迴過頭來。


    落溪低著頭,知道嚴璟已經離去,卻並未走遠,知道他此時肯定已經迴過頭來看見了她,可她根本不敢轉身去看。她這時才想起,聽說汜王爺前些日子去揚州看一個名滿天下的花魁娘子了,這次中秋宴之前才趕迴來……他根本就不知道嚴璟要休自己,自己被嚴璟棄在宮中的事。如此一鬧,若是嚴璟在所有人麵前就此離去,那便是當著全皇族宣布,他不要她了。


    眾人也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或是擔心,或是期待,或是看熱鬧,全都看著遠處那一點微光下的嚴璟。


    嚴璟在原地佇立良久,終於邁出了步子。沒有轉身,而是直接邁出了步子,也就是說,他正朝這邊走來。


    四周靜得似乎可以聽見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落溪立刻迴過頭去,隻見嚴璟正慢慢朝這邊走來。雖然臉上看不出喜悅或是不耐的情緒,然而他正在靠近卻是真的。


    慢慢地,慢慢地,他離她越來越近,最終麵對麵,停在了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時候不早了,我們迴府吧。”


    落溪恍恍惚惚還不知道如何反應,嚴璟已經伸出手來輕拉了她的衣袖,落溪也忘了向太後告退,忘了向皇上告退,就那樣被嚴璟風輕雲淡地帶走了,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隻是他們今晚一起來參加了宴會。


    朗月當空,一輛馬車在寂靜無聲的京城大街上行走,車內坐著對夫妻,隻是一看便知感情不怎麽好,明明是並坐在一起,卻是一人低頭,一人麵無表情,各自無任何言語,平靜如外麵的大街。


    落溪原本想,見嚴璟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釋一直要解釋,卻一直未能好好解釋的出牆事件,可是沒想到如今兩人同坐於馬車,絕好的時機,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想,他其實並不在乎的,要不然他怎麽不問呢?而且今天他也沒想過要接她迴去,隻是被汜王爺那樣一鬧,麵子上拿不下來,這才勉為其難地帶了她迴來。


    心裏著實憋屈。她落溪何曾受過這種冷遇?她是嫡長女,又得父皇寵愛,從小便是眾星捧月的人,到後來父皇駕崩,繼位的是她的親弟弟,與她感情也極好,她自然是尊貴未減分毫……然而,一切的改變都因為身旁坐著的這人。


    她明明有喜歡的人,明明可以建一座富麗堂皇的公主府,招心裏喜歡的人為駙馬,歡歡喜喜過一輩子,他卻偏偏要打碎她的美夢。一場簡單的婚禮,一頂不怎麽樣的轎子,就將她抬到了嚴府,晚上揭了蓋頭,喝了交杯酒,強行占了她的身子,便再不管她了。直到過了一年多,喝醉了酒性大發才又進了一次她的房……她在嚴府,在他眼中,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剛好她又因為子楠的事惹怒了他,他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她趕出嚴府,扔迴宮中了……三年來的種種種種,哪件事不是她受了他的屈辱,如今她是腦袋是被什麽敲了才想要給他解釋?笨蛋落溪啊,她就該自此待在宮中再不踏進嚴府一步才好!


    落溪越想越不值,越想越氣,幾乎就想讓馬車再調頭迴宮,拿了安安懷中揣的那張休書就簽字了算了!然而想歸想,最終她還是一聲沒吭,與同樣一聲沒吭的嚴璟迴了嚴府。


    馬車停下後,嚴璟先下了車,倒是還很體貼地轉過身來朝她伸手,準備扶她下來。今夜月光皎潔如白晝,落溪看著車下他那張毫無感情的臉,想到自己拜他所賜的一切折磨,臉一冷,將他手一掀,自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雖然踉蹌了一下,雖然差點摔倒,卻依然為撿麵子地冷聲一哼。


    嚴璟未曾說任何話,徑直朝院中走去。嚴府下人已迎了出來,大部分家丁跟著他進了出雲閣,少部分丫環扶她迴了西邊的自己的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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