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果說了的話,就是莫咽也保不住他的,他必死無疑……可是即便是去說了——兩天前他向莫咽坦白這件事時,莫咽看他的眼神很古怪,他以為莫咽會憤怒,會質問他,然而莫咽隻是問他,極為克製地問他:“為什麽要說這個?”他沉默片刻,說:“我覺得你們都有權利知道這件事。”莫咽撐著一隻手猝然壓了過來,一雙眼睛冷厲地逼迫著他:“所以?父債子還?怎麽,內疚到受不了了,要狼群把你分屍才痛快?”他鮮少用這種決絕的語氣和唐乏初講話,字字都在譏諷:“你以為自己是真的愧疚?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善良,良心發現,可歌可泣?能主動來承認,勇氣可嘉啊!”莫咽的聲音伴隨著他身上野性的氣息,透過溫熱的肌膚滲入唐乏初的血液裏。——“你錯了。你隻是想迫切地從愧疚感裏解脫出來而已,你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你也不想在乎,你眼裏隻有你自己,你快要被這種怯懦可悲的內疚折磨瘋了,你需要解放。”是這樣的!這不是無私,是極致的自私!是他心裏藏不住事情!他快要被這種不安和負罪感壓垮了,他不能自己去判定自己有沒有罪,他必須要和當事人去對峙,他需要交流需要溝通,需要他們告訴自己,並且,隻有他們告訴自己,自己是沒有錯的,他才可以得到救贖——他的意識混沌起來,迷茫間,好像無數雙狼眼緊緊盯著他,他快要倒在地上了,渾身都在冒虛汗,手腳冰涼到沒有知覺。於是,他緩緩站起來,二球子問他幹什麽去,他沒有迴答,隻是朝著進化狼群中間走去,那時候,在地上打滾的進化狼已經痛暈過去,一個人把他抱起來,另外兩個人朝著唐乏初在看。說吧!告訴他們吧!要殺要剮隨他們!他不能——一個人突然橫在他麵前,冷硬地問他:“你去做什麽?”是莫咽,唐乏初頓感煩躁,他越過他:“你別管我。”莫咽卻一腿掃過來,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不想我管你?”唐乏初快要崩潰了,暴躁且毫無章法地掙脫著,對著莫咽又打又踹。莫咽也是相當不客氣,膝蓋狠厲地頂撞到他的肚子上,唐乏初吃痛地彎下腰,莫咽絲毫不顧及情分,又補了他幾拳,最後一拳更是打到唐乏初嘴裏吐出一口鮮血來。“你他媽……”莫咽沒和他廢話,按著唐乏初的腦袋,抬起大腿重重擊向他的臉龐。唐乏初隻覺得眼冒金星,身體痛到完全動不了,張大嘴無聲地虛倒在地。莫咽這才停下來,扯著他的頭發將人拖走了,麵對狼群死一般的凝視,他用手背蹭了下下巴的汗,麵無表情離開了。方才還對唐乏初表示崇拜的二球子:……越山訕訕道:“他們這一架吵得夠兇的啊?”第64章 冬臨僥幸疤臉狼姍姍來遲,在古怪的氛圍中啞聲啞氣地問:“發生什麽了?”一片死寂中,離它最近的進化狼把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它。“大概是家事吧。”對方得出結論。遠處的幾個低階級進化狼瑟瑟發抖,它們夾著尾巴蜷縮在地上,無精打采地將目光投向空中的虛無。其中一隻名叫六娃的狼和疤臉狼的目光對上,疤臉狼眯起了眼睛。“家事這麽大陣仗?”它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提示周圍的進化狼,“欲蓋彌彰的感覺……”二球子一向不喜這個陰鬱古怪的狼,頓時嗤它一句:“疑心病又犯了?”疤臉狼壓低腦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它好似不在意二球子的話,獨自盤在老樹下,若有所思地舔舐著自己的毛。二球子盯著它看了會兒,自覺無趣,便給一旁的越山舔脖子。越山思考著跟他說:“唐乏初在這裏的地位其實很尷尬。”二球子:“啊?”“他以後是要變成常客了吧?”越山在逐漸迴溫的氛圍裏低沉沉地說。“算是吧,”二球子嗅了嗅越山豎起來的耳朵,“他來了頭兒高興。”“一個人在一群狼裏過日子。”它意有所指。二球子不假思索:“這不是有頭兒嗎?”“所以不會有誰有異議,”越山像是料到它這樣說,“不過大家心裏會怎麽想?”二球子被它帶著走:“你是說,大家覺得頭兒以公謀私?”轉而它忍不住說:“前兩天我也這樣想,總覺得他越界了,雖然他不屬於進化狼……但今天他吼了頭兒一句就被打成那樣,看來頭兒還是要立規矩的。”“你覺得他越界了?”“怎麽說呢……按道理說他地位和咱們不一樣,但他又不是進化狼,狼也不是。”二球子喃喃自語,“我沒法把他理解成狼後,就像你說的,他的處境很尷尬。”“你這麽想也正常,就像狼不承認我們的身份一樣。和他關係好的都這樣想,更何況不認識他的進化狼。”“但這些我覺得不礙事,他確實沒有狼後的實力,甚至還可能算是個累贅,”二球子矛盾地分析著,“頭兒喜歡他,我覺得不會有誰明麵上怎麽樣。”越山無言地看了它一眼,忽然道,“他這幾天跟著咱們吃東西,你知道的,人不比狼,不能老餓。”“這段時間不是不缺吃的麽。”“以後呢?冬天他不來?”“不是還有……”“老屋。是,他可以一直吃素。”越山不置可否,“但沒誰能保證,他在這兒能不出事。今年過冬非同小可,出一點差錯我們就會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