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肆。桓儇站在門口,扶著柱子吐出口濁氣來,目光微沉。迴頭望了眼喧囂漸散的酒肆,利落地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她忙得很。沒空一直在裴重慧身上浪費時間。更何況她隻是拿他視作棋子,如何能用上心呢?


    日影漸偏,揮灑在長安城上。朱雀大街籠於一片夕影之下。各家店鋪陸續打烊,街上的商販也相繼收攤離去。


    目光頓在一處還沒打烊的食肆上,桓儇下馬,要了兩份古樓子。策馬奔向了裴園。


    門口的侍衛見桓儇來了,連忙上前替她牽馬,恭敬作揖。將馬鞭丟給侍衛,施然步入府中。


    一路尋到裴重熙書房前。隻見昏黃燭火在窗上映出個迷糊輪廓來,透過半開的窗戶可以看見裴重熙正坐在書案前,批閱著什麽。


    揚唇輕笑。桓儇放輕了步子,斂息走到窗前。借著牆的掩護,悄悄丟了一粒石子進去。


    “嗒”的一聲,石子不知落在何處。但是裏麵的人絲毫沒有動靜。桓儇探首去看,眼前光線瞬時籠在陰影下。


    “大殿下,您今年幾歲了?”裴重熙抱臂而立,挑眉看著他。


    心知他有意揶揄自己,瞪他一眸。桓儇手在窗框上一撐,輕巧地躍了進去。裙擺拂過高足案時,險些帶倒擱在其上的花瓶。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花瓶。


    “反正本宮再如何也比你小兩歲。”坐在裴重熙的位置上,將古樓子擱在案上。桓儇手撐著下巴,神情頗為愉悅,“景思哥哥。”


    拉長的尾音落在耳中,夾雜地繾綣柔昵直教人心癢癢。


    裴重熙仍舊抱臂倚著高足案,滿眼笑意地看著她。


    世人皆道鎮國大長公主,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殊不知其實她亦有嬌俏可愛的一麵,隻是不為人知罷了。


    見裴重熙還站在遠處,桓儇啟唇,“你站在那,是怕本宮吃了你不成?”說罷拆開包著古樓子的油紙包,“路上看見的。想起你我好久沒吃過這東西了,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和從前一樣。”


    她和裴重熙少時,每逢出宮的時候都喜歡去吃延福坊食肆裏的古樓子。她從洛陽迴來後有曾經去尋過那家食肆,但是一直沒找到。之後隨著年歲漸長,再也沒吃過,幾乎要忘了味道。真巧今天突然遇見,這才買了盒古樓子。


    聞言裴重熙走了過來,撚起散著香氣的古樓子,咬下一口。舒眉讚道:“味道不錯。不過還是沒有當年的好吃。”


    “又不是當年的食肆,味道豈會一樣?”垂首望向裴重熙案上的奏疏,桓儇微微蹙眉。


    “桓嶠走了?”裴重熙問道。


    “喪禮都結束了,留下來幹什麽。”將目光從奏疏上挪開,桓儇麵上才露了疲憊,“詔書我已經給了他。冊封郡主也不像冊封公主那麽麻煩,到時候讓太常寺和尚宮局準備些賀禮送過去就好了。”


    見她這般,裴重熙輕歎。繞到她身後,替她輕輕地按著風池穴和絲竹空穴。熱度順著穴位蔓延開,桓儇長舒口氣。


    身上壓著諸多事,又得一件件處理好。她這幾日的確頭疼得很。


    “那日淇栩同我吵了一架。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想起來還是覺得難過。”向後靠了靠,桓儇斂眸,“阿兄將他托付於我,是希望我能好好看著他,輔佐他。可是淇栩是皇帝哪裏能隨心所欲呢?”


    比之桓淇栩因溫家跟她生氣來說,她更難過的是。他居然會說,“那姑姑你自己當皇帝好了,我不想當什麽皇帝。”


    手上動作一頓,裴重熙垂眸望著桓儇。


    “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你何需為此自責?”伸手抱住桓儇,裴重熙寬慰道。


    “我不是自責。隻是想起來覺得有些可笑罷了,也許正如桓璘說所我屠戮手足,來日也會亡於親人刀下。”說到這桓儇歎了口氣。


    她總算明白為何夢中的自己,赴死時是那般的坦然和解脫。或許隻有那樣,才是避免姑侄相殘的最好局麵。


    裴重熙眸光漸深,竟透出幾分寒意來。唇角卻仍然帶著笑意。


    斂了雜蕪的思緒。桓儇看向裴重熙,神色頗為認真,“倘若裴重慧過了銓選,我會讓他去京畿某縣任縣令,這樣過個幾年他就能迴來。以他的能力,在考課的時候,拿個上上等的評價,應該沒問題。”


    她已經替裴重慧鋪好了一條路。隻要他能順著她心思走下去,就能成為她護住裴重熙的助力。


    “好。”


    裴重熙輕笑。桓儇看重裴重慧也好,將來因著這點知遇之恩,定會傾盡全力報答。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想起裴重熙案上還擱了許多奏疏,桓儇溫聲道:“我替你看完這些奏疏吧。”


    “都是地方上的尋常奏疏,批複即可。”見桓儇看著自己,裴重熙無奈道:“不如我念給你聽。你說怎麽批複,我就怎麽批複,如何?”


    打量他一眼,桓儇點點頭。


    雖然聽慣了裴重熙的聲音,卻是頭一迴聽他用低沉的嗓音念奏疏。他看得認真,念得也認真。


    握著手中奏疏,裴重熙望向桓儇,“密州刺史高嶽,彈劾高密縣令勾結海盜,洗劫密州官倉。”


    “高嶽是高儉的叔父吧?”桓儇挑眉,眸中夾了凝重,“渤海高氏是你的人。你如今同本宮結盟,而高嶽卻彈劾樂德珪。”話止她望向裴重熙。


    異口同聲。


    “溫家作梗。”


    “樂德珪在高密政績如何我最清楚。”看著裴重熙手中的朱筆,桓儇語氣並不擔憂,“溫嵇無非是想借此試探你我。至於證據他未必所呈的都是實證,所以隻能是誣陷。這份奏疏直接傳給禦史台吧,讓他們去查。”說完,桓儇眉毛仍舊蹙成一團。


    二人心意相通,且意見一致。便將這份奏疏擱到一旁,明日丟給禦史台讓他們自己去處理。


    裴重熙繼續拿起奏疏念下去。若是桓儇不說話,便代表由他全權處理,若是二人意見有分歧,才會停下來,交流一番。最後選個折中的答案批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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