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桓儇迴到公主府已經可見星夜,輕巧地落在自己的寢殿前。她一迴來,侯在門口的白洛就迎上來為她引路。


    聽著屋內傳來的歡笑聲,桓儇皺眉。扭頭詢問道:“誰在裏麵?”


    “迴大殿下,是小郡主在裏麵。”白洛折膝恭敬道。


    凝視著合上的門扉,桓儇壓了壓唇角,伸手推開門。步入屋內,看著簾幔後一大一小的兩人,眼中聚起笑意。


    聽見門口的動靜,楊芷青抬頭往前看去。


    此時白洛已經為她掀起簾幔。


    乍見楊芷青一臉乖巧地坐在榻上,雙腳輕輕晃著。她身旁的裴重熙倚著憑幾,手裏拿了本書,微垂著首,指尖停在書頁上。


    桓儇展臂站著,由白洛替她脫去衣物。聽著裴重熙聲音溫和地念著書上內容,她不禁輕笑。


    等外裳褪去,她才走向裴重熙。伸手摸了摸楊芷青的發髻,溫聲道:“又睡不著麽?”


    “姨姨你迴來啦!”楊芷青衝她一笑,看看裴重熙。一臉神秘兮兮地從身後取了個竹籃子出來,“芷青的小兔子受了傷。他們說姨父會看傷所以我就來了。”


    瞥了眼籃子裏正在悠哉吃草的白兔,桓儇伸手去撫它的耳朵。那兔子立馬停了下來,似乎在尋找什麽樣。


    “時候不早,白月你送小郡主迴去歇息。”


    聽聞她的話,楊芷青癟了癟嘴。一臉依依不舍地跟著白月離開。


    等她一走,白洛便躬身退了出去,替二人關上了門。


    垂首望著還在低頭看書的裴重熙,桓儇挑唇道:“你剛那樣子倒是十分有趣。”


    裴重熙聞言握住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懷裏一帶。


    “你猜我剛才遇見了誰?”桓儇安然躺在裴重熙懷裏,把玩著他垂下來的發帶。她眉眼彎彎,“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誰?”


    起身將裴重熙壓倒在榻上,桓儇手撐在他身側,沉聲道:“齊一行。”


    聽得齊一行的名字,裴重熙眸光微冷。半響才開口,“他怎麽出來了。”


    “不知道。不過他同我說太陰犯紫薇,恐不祥征兆。”桓儇鳳眸半斂,喟歎一聲,“當年就是他替本宮算了一卦。嗬……”


    她嘴角笑意凝滯,寒霜積於眸中,如同籠了層薄霧。聲音幽微仿佛來自地底。


    凝視著桓儇,裴重熙攬住她的腰肢。將二人位置顛倒,溫暖的唇落在她額頭,“他區區一介術士,能耐你何?依我看他才是不詳。”


    感覺到他的動作,桓儇眉宇輕皺。眼簾垂下,低喃一句。


    “當年他說太陰長明,紫薇式微,便讓成帝那般忌憚我。如今這句太陰犯紫薇……也不知道會引起什麽。”


    “阿嫵,若你真有天命,誰能擋你?”將吻蔓延至唇上,裴重熙溫聲道:“更何況我知道你並不信這些。”


    繾綣的聲音入耳,桓儇勾了勾唇。手環在他脖頸上,聲音清淺,“好。”


    風吹散了屋內的燈火,二人相依躺下。


    如今的長安城可謂一個熱鬧。先是在前朝廢宮發現本該死去的成帝廢後鄭氏,一來二去的竟然牽扯出成帝是被人毒殺的事情,涉案者居然是大殿下。


    原本在宗室的施壓下,陛下被迫暫且將大殿下拒在府中。但是還沒過幾日,大殿下便被人刺殺,這刺殺之人居然還是溫家獻上來的。陛下大怒下下旨將溫家三房悉數羈押。


    一時之間桓儇在朝中勢力如日中天,反倒是溫家一直沒反應,似乎是由著陛下下旨處置溫家。


    雖然溫家三房被囚,連帶著溫家也受了影響,但是不代表溫氏就此隕落。畢竟如今左仆射和中書侍郎還是有溫行儉和溫藺擔著。隻要這二人還,在溫家還是能和大殿下分庭抗禮。


    今日的政事堂,氣氛也是格外安寧。


    看著手中奏抄,桓儇揚首溫聲道:“既然鄭氏已在牢中自盡,其中因果如何本宮也不會去追究。隻是有些事卻不能輕易算了。”


    聽著她的話,溫行儉移目看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捕捉到他眼中的慌亂,桓儇啜飲口茶水。這才徐徐開口。


    “溫家的忠心本宮是知道的。隻是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都有。老太傅難免失察。不過......”她笑意盈盈地看著溫行儉道。


    似乎是聽出她話裏有意試探,溫行儉並未接話。


    “鹽地的案子拖了這麽久,也該有結果了吧?該怎麽定罪,就怎麽定罪。”


    刑部尚書郭玄咽了咽口水,拱手道:“臣已經給其定了罪,隻差陛下過目了。”


    桓儇聞言目含深意地看他一眸,隨即頷首。見她並無她話,郭玄這才如同放下心來,長籲口氣。


    政事堂內沉寂一會。謝安石輕咳幾聲,悠悠開了口。


    “眼看就要入秋了,但是諸位也知道京畿在夏時遭了災,已無收成。”接過庶仆新奉的茶水,謝安石皺眉道:“某打算向陛下請旨開含嘉倉和洛口倉,不知大殿下意下如何。”


    聽著謝安石的話,桓儇目染肅色。拇指和食指不自覺地摩挲起來,眉宇擰成一團。似乎在思考這個主意的可行性。


    瞥了眼身旁的裴重熙,桓儇沉聲開口,“謝長安已經向本宮稟報過京畿的情況。既然災時已經開過一次糧倉,現在再開一次也無妨。另外此前向富戶賒的糧食,朝廷也要一分不少的還迴去。”


    政事堂內的會議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


    攜著裴重熙悠哉地邁過門檻,桓儇迴頭掃了眼身後的溫行儉,唇梢揚起一絲弧度。抖抖衣袖,袖上金線所繡的纏枝蓮紋樣攬下一絲夕陽光澤,襯得她身上熠熠生輝。


    “大殿下,這局棋還沒結束呢。”


    溫行儉的話從身後傳來,桓儇睨他一眸,“是啊。這局棋才剛剛開始,也不知道溫家能走多遠。”


    言罷桓儇斂了譏誚,拉起裴重熙往前走去。留在原地的溫行儉麵上閃過一絲憤慨,深吸一口氣,拂袖離去。


    最後出來的謝安石同李元敬對視一眼,彼此目露深色。


    “元敬啊,你說這局棋誰能下到最後呢?”


    “無論誰到最後,都未必是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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