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膽識,也很清醒知道做什麽才能把本宮拉下來。”蹙起了眉峰。桓儇眉眼中挽開冷意,“可本宮沒心情,也沒時間同你繼續繞彎子。刑部設立這麽久,遇見嘴硬的也有不少。總有法子能讓你開口。”


    說著桓儇輕輕擊掌。


    荀淩道聞言入內,恭敬地聽著她的吩咐。


    “讓今夜當值的獄官來一趟。”桓儇攏著袖子淡淡道。


    “這……”


    掃了眼麵露猶豫的荀淩道,桓儇壓了壓唇角,低低一笑,“總有不見血的法子。你也不想被溫家責問吧?另外其餘那些人也可以問問她們,不能老盯著一人。”


    “微臣明白。”會意過來的荀淩道忙應諾。


    無意再同蘅蕪繼續糾纏下去。桓儇轉身跨出牢門,她素不以善人自居,所以無論蘅蕪是女子與否,行刺皇帝都是重罪。等待她的隻會是無盡的折磨。


    少了荀淩道的陪同。二人間氣氛反倒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偏首睨了眼身旁的裴重熙,桓儇眼中盛滿銳利。


    “你覺得是誰指使了蘅蕪。”


    “當年事情隱秘,而蘅蕪被豢養至今才放出來。可見對方想做什麽。”裴重熙臉上的冷笑清晰可見,“至少從目前的局勢上看,對方十分想拉你下來。”


    桓儇聞言笑了笑,凝視著牆壁上搖曳的油燈,低哂一聲,“他們在宮宴上行刺陛下,為的就是揭發本宮罪行。倘若被阻,隻怕下一步就是承認是本宮指使他們。”


    對於裴重熙的話,她並不否認。以她如今的地位,已無可封賞的地方。那麽想要對付她除非另她失去帝王信任,否則別無他法。掀出舊事隻是其中一環。


    “朝局向來如此。隻是他們這步棋也是兵行險招。”


    “你是說……”


    “阿嫵。”裴重熙側目看著她,語調平緩如舊,“你身份尊貴,履立功績。想要拉你下來就得有真憑實據,可惜他們並沒有。”


    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出了刑部大牢,二人並立在門口。身後的入口黑漆漆的,偶爾有腐朽的氣味順著入口飄出。頭頂兩盞燈籠,在初夏的風中晃晃悠悠的。


    “溫家認為你我聯手,於他威脅甚多。可他又不敢堂而皇之地對付你,隻能借用手中所知舊事。陛下還年幼,而你的手段這些人一貫都是知曉的。他們擔心你會不會有一天對桓淇栩取而代之。”


    “宗室?他們還是惦記著太極殿上那方禦榻。”桓儇如同覆了森冷霜雪的聲線裏,有疑惑一掠而過,轉而化作恍然,“看樣子他們算盤打得不錯,連路都給本宮安排好了。”


    話裏哂意難掩。桓儇睨了眼遠處宮門,眼中掠過譏誚。她那些個叔叔,說到底都是成帝的手下敗將。以往在成帝手下都是討好賣乖,才能勉強活下去。如今見禦座上換了個主子,一個個都變得不安分起來。


    撫過腕上佛珠,桓儇淺淺勾唇,“成帝在的時候他們就坐不上那方禦榻,如今也是癡心妄想。不過本宮倒想看看他們能做什麽?那方禦榻從來都是沾滿了血。”


    通往禦榻的路是以鮮血鋪就,亦如他們腳下這片土地一樣,皆被白骨和鮮血浸染過。屹立於朱雀街盡頭的太極宮,看似雄偉壯闊,實則暗藏了無所陷阱,如同野獸般貪婪地注視著每一個來者。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平寧如舊,可是隻有身於此中才知太極宮裏的鬥爭從未停止過。


    “到了。”


    聞言桓儇抬眸凝視著宮門,不禁歎了口氣。原來說話的功夫,二人已經走到了朱雀門前。


    “看樣子今晚隻能在公主府歇息了。”桓儇戴起兜帽,柔聲道。


    握住桓儇的手,裴重熙拉著她往朱雀門走去,“走吧,我送你迴公主府。”


    值夜的郎君核實過裴重熙的身份,卻對他身旁的她視而不見。神態恭敬地目送他離去。


    “看起來他們似乎很怕你。”踏上馬車,桓儇淺淺勾唇,“我突然好奇你實力在朝中到底是何種影響?”


    “一切皆如你所見,阿嫵。”


    對上裴重熙那雙斟滿溫和笑意的鳳眸,桓儇忽而湊近他。附在他耳旁低語一句,惹得他眼中笑意更深。


    “主子,公主府到了。您......”


    “不迴去。”話止裴重熙伸手牽製了身旁的不安分的桓儇,挑眉輕笑,“有人不安分,總得好好收拾收拾。”


    馬車停在府門口,裴重熙似乎半點也不在乎有人會瞧見。堂而皇之地抱著桓儇步下馬車進了公主府。


    在門口侯著的呂興萬,一臉錯愕地看著裴重熙消失在石子路盡頭。搖頭輕歎一聲,對著左右門房擺擺手,示意他們去將門關上。


    迴來的時候,桓儇已經沐浴洗漱過。半幹的烏發隨意貼在臉頰上,平添了幾分柔媚。她在鏡前自己絞幹頭發的時候,裴重熙已經換了衣袍倚在一旁看著她。


    通過鏡子望著她,鏡旁火燭跳躍。裴重熙自覺心也跟著晃動了一下。紗幔鬆鬆垮垮地搭在一旁,像是在敘說什麽一樣。


    起身繞過屏風,桓儇才欲掀簾入榻。反被裴重熙扯住了袖子。


    “府中有客院......我乏得很。”桓儇一手利落地擋住了裴重熙的動作,另一手扯下半邊帳幔往裏鑽。絳唇呷笑,“明早陪你一塊用膳如何?”


    裴重熙聞言並不理會她,鳳眸中笑意漸深。反握住她的手,掌中蓄力順勢摔進了紅綃帳內。


    睨了眼摔進來的裴重熙,桓儇癟嘴。十分不情願地讓出一半位置。側身背對著他。


    “要不然……你睡小榻上?”桓儇皺眉道。


    “這才過了多久,殿下就對臣棄如敞履。實在是無情無義得很。”不理會桓儇話中意思。裴重熙大大方方地躺下,雙臂枕在腦後。十分自然地同她分享了同一張被子。


    裴重熙方才沐浴完,猶帶著潮氣卻火熱的身軀與她挨得極近。唿吸縈繞在她頸後,引起一陣酥癢感。他結實的手臂越過她腰際,握住了她的手。其上傳來的熟悉氣息,驅散了心頭的異樣。


    斂眸歎了口氣,桓儇緊繃地肩膀隨之鬆弛下來。往後靠了靠,貪婪地汲取他的溫度。


    夢裏皆是龍涎香的氣息。這夜是久違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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