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暗道行了一炷香的功夫,胡老大斂息在一處暗門前。扯了扯垂下來的銅鈴,半響後暗門開啟露出零星光芒來。


    “怎麽晚你來做什麽?”書案前的中年人抬頭看了眼胡老大,眼露不耐。


    “迴稟元君,有人闖入我們的地界。”說著胡老大上前一步,從袖中取了快腰牌遞過去,“這是他身上掉下來的。”


    看著遞來的玉牌,被稱作元君的人麵露異色。摩挲著玉牌上所刻字跡,微微皺眉。


    “居然是他。行了,你先迴去吧。好好看著那人。”被稱作元君的男子揮手,示意胡老大先行退下。


    待胡老大一走,被稱作元君的男子起身推門而出。沿著廊廡走到燭火尤亮的屋舍前,叩門三下。


    屋內的幾人抬頭看了眼進來的人,微微頷首。


    “阿耶,今晚有人闖到我們的地盤。”將手中的腰牌遞了過去,來人沉聲道:“來人是謝家的人。”


    話音落下,屋內幾人齊刷刷地看向他。目光各異。上首的老者從暗處抬起頭,露出的正是宗師道的麵容。於往日渾濁的眼睛不同,此時的宗師道眼中浮起神色。若有所思的望著手中玉牌。


    “阿耶,這話是何意?”宗離元麵露肅色看向他,沉聲道。


    “謝安石雖然說頂著尚書令的名頭,但是這些年三省大權早就落在裴重熙手中。”摩素著腰牌上的謝字,宗師道歎了口氣,“老夫擔心,謝家這次來是出自大殿下的授意。”


    宗家雖然曆經三代帝王,門生遍布天下,但是勢力早已大不如從前。在長安為官者不過幾人,其餘幾人皆流外為官。而裴重熙在朝中算得上隻手遮天,至於桓儇雖然剛迴來,但是也非常人所能輕易比擬的存在。


    “您的意思是大殿下授意謝家此事?”


    話還未說完,宗離貞忽地一下站起身,“什麽!大殿下知道我們家做得生意了麽?”


    “你胡喊什麽。我們家做得生意清清白白。”一旁飲茶的宗離亨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大殿下因山東一事早就對我們心存不滿,此事不得不防。”


    宗氏兄弟四人神色各異。這些年宗家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好,靠那些個俸祿那裏能維持住偌大的家族開銷。


    官要當,日子也得過。


    這一來二去的就搭上胡商,在長安做起了走私的私業。宗家知道這事風險甚大,隻敢偷運些異域香料來長安售賣。


    至於堪稱暴利的私鹽一業,卻是碰也不敢去碰,是以這些年倒也相安無事。


    “我們這條路向來隱秘。大殿下又是從何得知?這事說來可大可小,若是大殿下真追究起來,我們該怎麽辦。”宗離亨望了眼蹙眉的宗師道,語氣微沉,“眼下隻有除去謝家那人我們才能安心。阿耶,我去看看吧。”


    “老二,你糊塗。若是你去了教人認出來怎麽辦?”


    看了自家幾位兒子,宗師道深吸口氣站起身來,“行了。老夫親自走一趟,你們不必跟著。最近的生意都停了吧。”


    “是,阿耶。”


    四人齊聲道。


    沿著密道而行的宗師道一臉肅色。宗家生死存亡皆在於此,倘若真的讓大殿下查出背後的真相,隻怕他們的路會更加難走。


    被關在牢中的謝長安盯著牆壁上的燭火發呆,到底還是自己一時大意。落入了全套中不說,就連大殿下交代的事情也沒完成。


    想到這裏謝長安揉了揉眉心,把玩著隨手扯下來的稻草。


    “你們抓我做什麽啊。我就是來你們這做生意的。”謝長安瞥了眼牆上晃動的燭火,“哎呀,有沒有人可以聽見我說話啊。”


    空蕩蕩的地牢中隻能聽見他的迴聲。


    “吵什麽。再吵把你剁了喂魚。”守衛從暗處走出,不滿地吼了一句。


    “您小心腳下的路,地底路滑。”


    聲音落下。兩人從暗處走出,一人正是胡老大,而另外一人戴著兜帽,看不清麵目。


    “胡老大來了呀。”謝長安睨了眼來人,目光凝在戴著黑色兜帽的人身上,“這人是誰?看樣子好麵熟啊。”


    宗師道皺眉,避在暗處打量著滿臉笑意的謝長安。他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謝長安,謝安石的嫡孫。


    “開門做生意是迎八方客。可郎君根本就不是誠心和我們做生意。大晚上的也敢登門鬧事,就別怪我無情。”胡老大看了眼身旁的宗師道,斟酌著開口。


    謝長安眯著眸,看向宗師道,“行了。你身旁這人才是你們真正的老板吧。”


    “謝郎君很聰明。不會謝郎君還是到這好好休息幾天吧。等時候到了,老夫自然會放你出去。”宗師道始終避在暗處,目光銳利地盯著謝長安,“不過在此之前。老夫想問問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聽出宗師道話裏試探的意思。謝長安微微勾唇,這人似乎知道些什麽。


    聞問謝長安揚眉笑道:“我不知道啊。城裏有雇主喜歡香料,而且她給得價格。我自然就來了。”


    看了謝長安好一會,宗師道冷哼聲拂袖離去。走到拐角處時,宗師道止步看向謝長安。


    “謝安石應該很懊惱放你出來。”


    謝長安笑意僵在了唇角,眸中閃過冷意。


    眼見宗師道也走了,胡老大瞪了眼謝長安搖搖頭。追上了宗師道離去的腳步。


    棲鳳宮內燈火未歇。


    端坐在書案前桓儇看著手中的案卷。睇了眼殿角的更漏,目露肅色。


    “大殿下,已經三更天。您……”徐姑姑至外端著銅盆而入,看著案前的桓儇。目露憂慮。


    “還沒有消息傳來麽?”洗手淨麵,桓儇摩挲著腕上玉鐲,“不應該啊。難不成……”


    話止桓儇忽地一下站起身,廣袖拂落了案上的銅盆。進來伺候的婢子皆被嚇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請罪。


    盯著被浸濕的地毯,桓儇目光冷銳,“離樓,你們親自去查查今夜長安所發生的事。再讓人去武侯鋪裏一趟,本宮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屬下明白。”


    踱步到窗前,桓儇眺望夜色。


    “但願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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