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仍陷在慎刑司的場景之中。


    她看到的算得上是她自己。


    ……


    鳳瑾從慎刑司裏黑牢裏離開,垂著沾著鮮血的雙手,目中無人的在宮裏走動,途經禦花園中心的碧湖時,蹲下身子,鞠了一捧湖水,淡定的清洗著手上的血跡。


    謝玄在宮牆的轉角,遠遠的看著她,帶著羞憤與恨意。


    她慢慢站起身子,隨意的將水漬擦拭在衣擺上,輕蔑的瞥了一眼遠處的黑影,漠然轉身,朝曲折的浮橋的盡頭走去。


    她出了皇宮,便提起內力,運用詭異的步法在街巷中穿行,很快就甩開了在身後跟蹤的人。


    一座纏滿蛛網,久無人居的府邸出現在了眼前,抬頭一看,積灰的匾額上寫著“逍遙王府”四個字。


    她警惕的掃視著周圍,見附近無人後,從圍牆處躍了進去。


    旁邊就是在大火中毀於一旦的晉陽王府,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周圍的住戶擔心沾了晦氣,都搬得一幹二淨。


    因此,她徑直朝府中走去,除了聽到自己放輕的腳步聲、歡快的蟲鳴鳥叫聲以外,再沒有別的動靜。


    她推開了一道窗紙破損的門,又打開了一間密室,剛到門口,就聞到撲麵而來的血腥。


    她皺了下眉,陰笑的朝當中困於搖椅上的人走去。


    “我還沒有審問出想要的答案,所以他還不能死,所以……沈穀主,我還要借你點兒血,接下的日子,就委屈你待在這兒了。


    “不過,你放心,你與我不存在利益衝突,待我大事已成,我就會放了你。”


    密室頂上垂掛的油燈微微搖晃,照出正下方男子的清瘦身影,他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不停的嗤笑。


    “放了我?


    “你怎麽會讓藥王穀抓住你的把柄,待你事成,我自然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也罷,隨你怎麽想。


    “讓我先來給你上個藥,藥王穀嫡係的血,具有起死迴生之效,這麽珍貴,還是不要浪費了。”


    鳳瑾走到沈毅身旁,不甚在意的單膝跪地,抽了旁邊小矮櫃上的紗布,就朝椅把上,以下垂的姿勢被固定著的手抓去。


    沈毅稍稍掙紮了下,厭惡的嘲諷道:


    “何必多此一舉,反正都會被你重新割開的。”


    鳳瑾輕笑一聲,偏著頭,將止血的藥粉一點一點的抖了上去,強勁的藥效,勢必帶來巨大的疼痛。


    她滿意的看著疼得麵容緊擰的沈毅,笑道:


    “雖然沒有完全禮成,但再怎麽說,也有一杯合巹酒的情誼不是?我怎麽會無情到眼睜睜的看著你血流而死呢?”


    沈毅痛到發顫,既無力又略顯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鳳瑾,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見了你!”


    “嗯,說得沒錯,若不是她,咳……情字害人呐!


    “我明日再來看你,這就先迴宮了,你可要乖乖的哦!”


    鳳瑾陰惻惻的笑著,離開了密室,離開了久無人居的逍遙王府,剛返迴長極宮,就看到半隱在後方樹蔭下的謝玄。


    “你是在跟蹤朕麽,嗯,謝玄?”


    鳳瑾轉身走到了謝玄的麵前,噙著笑,用蔥白的指尖勾住他鬢角的那縷發絲,壓低嗓音慢慢的說道:


    “今晚,沐浴後來長壽殿,朕等你……侍寢。”


    夜深人靜時,鳳瑾拖著及地的素白寢衣,披著金線挑繡的黑錦紗外披,微揚著頭顱,在寢殿裏踱步。


    原以為謝玄選擇尊嚴不會來了,便暗自思索著其他的事情,哪知殿門輕響,轉頭看去,謝玄頂著滴水的、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出現在了門口。


    視線與她一瞬相交,便快速的移開了。


    “屬下參見陛下。”


    謝玄猶豫片刻,斂上雙眸,自甘墮落的跪在了鳳瑾的麵前。


    鳳瑾心頭無名火起,握在手中把玩的金絲小藤球被捏成了齏粉,得意與怒火在心裏交織,最後讓她伸出食指貼在朱唇上,邪魅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謝玄,你是來侍寢的麽?”


    謝玄垂下頭,不敢去看高貴冷豔,卻又妖邪危險的女子,悶聲道:


    “屬下服從陛下的一切命令。”


    鳳瑾撫上了謝玄的胸口,硬實的胸膛上,赫然出現了一把銳氣逼人的匕首,刀鋒上的寒芒,就像她的目光一樣冷冽。


    “是麽,朕要你死呢?”


    “陛下要屬下的命,屬下也絕無反抗之心。”


    他抬起了頭,緩緩的唿了一口氣,便朝拿匕首抵著他的玉手握去。


    然而他剛準備用力,就聽到一聲嗡鳴,迴神一看,匕首已經被釘到了遠處的牆上,陷進去半尺。


    鳳瑾卻隱含暴戾,身形微踉,有些不正常的跑了。


    她跑去了慎刑司的黑牢,將綁在上邊的賀察放了下來。


    賀察艱難的睜眼,因為疼痛而微蹙的眉宇,在看到鳳瑾的那一刻皺得更深了。


    “鳳瑾,你不是……”


    他曾用半數巫力施以巫族禁術,將鳳瑾神魂送往異世,如今怎麽可能還能看到她?


    她的身體不是已經完全被鳳穎的神魂占據了麽?


    他以身體虛弱為遮掩,搭上了鳳瑾的手腕,將僅能複用的那一絲巫力注入了她的身體。


    嗯,竟然還剩一分神魂?


    變數啊,果然,天命不可違!


    他虛弱的斂上眸子,輕歎一聲,趁鳳瑾不注意,咬破中指,將血珠點在了她的額間。


    血珠一接觸皮膚,就消失不見了。


    “你快走吧。”


    鳳瑾迴頭看了他一眼,消失在了黑牢門口。


    腦袋越來越昏沉,身體越來越不受控製,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於是運起周身所有的真氣,憑著感覺朝白日到過的地方掠去。


    她再次出現在了密室裏,身形踉蹌,步伐虛浮。


    “怎麽,那個男人又要死了,又來找續命?”


    沈毅輕嘲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預想中割脈取血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那讓他憎惡的女子身形不穩的移到了他的身旁,用發抖的雙手解開了他手腳的束縛。


    “這又是唱哪一出?”


    身旁的人動作一滯,剛出口的“小神醫”被厭煩的嗤笑聲取代。


    “我隻是不想看見你,你髒了我的眼睛,我希望你滾得越遠越好!”


    “鳳瑾,你說什麽?”


    “我說,我希望你滾得越遠越好!


    “想起曾經的虛情假意,我就覺得惡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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