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角落瑟縮著,想看沈亦霆的舉動,可以是又十分抗拒與他的對視。


    他向我一步步靠近,我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溫度也冷了幾分。


    我害怕他,特別害怕。


    沈亦霆在我身邊站定,隨即展開修長的手臂將我困在了他的懷裏,他說:“一般病人在吃不了飯的時候,怎麽辦?”


    他的語氣平常,沒有警告的成分,更沒有威脅在其中,可是我聽了以後身體忽然不再發抖,不受控的慢慢抬起頭看向了他。


    我知道,他這是話裏有話。


    沈亦霆個子很高,他沒有低頭,就那麽垂眸看著我,我們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現在的他,並不危險,和那個掐著我脖子的兇狠男人完全不同,可是仍舊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我看著他,心裏想著是不是又要卑微至極的求饒認錯,可是轉而又想,這些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我和他就這麽僵持在了這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亦霆再次開口道:“現在已經有一個病人需要照顧,如果再多一個,那我就要舍棄之前的,保全眼前的。”


    話音一落,我愣了幾秒,細細思量他話中的含義,我瞬間又皺緊了眉頭。


    沈亦霆在逼我,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好好吃飯,他就會斷了麗兒的治療!


    “請別這樣!”我喊了一聲,伸手抓住了沈亦霆的西服下擺。


    這話我說的很無力,可是卻是我心裏的實話,因為沈亦霆已經完全把我捏在了手心裏,我反抗不得,也沒有能力反抗。


    他沒有迴答我,而是低下了頭,盯著我抓著他的那雙手。


    這樣我就看不到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心裏立刻著急了起來。


    “我吃飯!我吃!你不要……”


    話沒說完,沈亦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霸道的牽著我就走出了衛生間,直奔餐廳。


    我低著頭,踉踉蹌蹌的跟在他的身後,擔心自己要是吃了以後又吐怎麽辦?那樣的話,他同樣會不高興,同樣會威脅到麗兒的安全。


    “先生,已經更換完畢。”董管家說。


    沈亦霆“嗯”了一聲,傭人們齊刷刷的退下,然後他將我引到椅子那裏坐下,自己坐迴了正座。


    我皺著眉,顯得有些無所適從,正準備硬著頭皮吃飯的時候,隨意抬眼一看,就發現原本桌上的山珍海味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精美涼菜,而我麵前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清粥。


    我一怔,隨即也意識到這麽迅速的變化,隻有沈亦霆下了命令以後才可以做到。


    我不由自主的匆匆看了他一眼,隻見他舀起一勺清粥,然後優雅的飲了一口,他和我吃的居然是一樣的。


    我愣著看了他一會兒,沒說什麽,馬上也識趣的拿起了勺子,默默的吃了起來。


    這粥裏不知道放了什麽,有些甜,還有些酸,進了胃裏以後沒了惡心的感覺,而且還勾起了一些我的食欲。


    我一勺接著一勺,慢慢喝完整整一碗粥,這時傭人走到我身邊,問我:“陸小姐,請問還需要嗎?”


    看了一眼沈亦霆,我心情莫名變得有些複雜,他做出這樣的改變隻是為了我可以吃飯嗎?我是什麽身份,在經曆過那一晚後,已經再清晰不過;我於他而言又是什麽,我也知道了。


    沒有迴答傭人,我輕輕搖了搖頭。


    ……


    晚上九點的鍾聲響起,一下子驚醒走神的我。


    我從飄窗上爬下來,正好傭人敲門進來,她端著的托盤上放了一碗中藥。


    下意識的,我向後退了兩步。


    上午因為心情的緣故,我倒忽略了馬研遠和我說要用中藥給我調養一下身體的事情了。


    我從小就怕苦,更怕中藥的苦。


    記得有一次,我感冒以後身子一直很虛弱,我媽打聽來一個方子,說是可以提高免疫力,就熬來給我喝。我一口也不肯喝,我媽追著我滿屋子亂跑,把我給湊了一頓,最後硬是逼著我喝了下去,可我喝完的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從此我就再也不喝中藥了。


    傭人把藥端到我的麵前,恭敬的說:“陸小姐,請喝藥。”


    單單聞著那味道,我就知道這藥肯定會苦死人。


    “請。”傭人又說了一句,把藥往我的麵前又遞進了幾分。


    想起剛才吃飯的事情,我知道這都是一個道理,我不喝,沈亦霆同樣有辦法讓我喝,所以我還不如順從一些,省得惹出那麽些不痛快。


    所以,我伸手端起了藥碗。


    送到嘴邊,那苦澀的藥味兒又襲了過來,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開口問道:“麻煩你能給我一塊兒糖嗎?”


    傭人愣了一下,剛要張口,卻聽房門開啟的聲音,沈亦霆走了進來。


    我端著藥碗的手抖了抖。


    沈亦霆大概是剛處理完工作,眼鏡還沒有拆下來就進來,不知道是不是拿什麽東西。


    我祈禱著他最好是來拿東西,拿完就走,因為他在的話,我心裏壓力太大,這藥更不好下肚。


    可誰料,沈亦霆衝著傭人說了句:“出去。”


    傭人鞠了一躬,立刻退出了臥室,氣氛一下子跌到最低點。


    我端著藥碗,看著沈亦霆,他雖然沒看我,隻是站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可是我感覺的出來他在等著我的下一步舉動,也感覺的出他的氣場在向我靠攏。


    收迴目光,我又盯著手裏的藥,實在是不想再被威脅,實在是不想再聽到任何對麗兒不利的消息,所以我舉著碗的手一緊,隨即我仰脖就要把藥喝進去。


    就在這極為苦澀的藥湯觸碰到我的舌頭時,我感覺到的不僅僅有苦,還有些燙!所以我一個沒忍住,嗆了一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克製不住的咳嗽牽動了我脖子上的傷,是那種尖銳的疼痛,外加下肚的藥也在嗓子那裏徘徊,“雙管齊下”,我一時之間變得十分狼狽。


    然而,就在我還沒緩過勁兒來的時候,隻感覺腰那裏一緊,緊接著後背就撞在了沈亦霆懷裏。


    他一隻手順勢奪過藥碗,另一隻手鬆開我的腰,轉而用力掐住我的臉頰,強迫我張開嘴,把剩下的藥一股腦全部灌進了我的口中。


    頓時,嘴裏、鼻子裏全是藥,嗆得我眼冒金星,腦子裏嗡嗡作響。


    我痛苦的掙紮著,而沈亦霆沒有半分鬆懈,還在我耳邊說:“很難受是不是?可是你必須適應,必須接納,否則受罪的是你自己!”


    說完,他直接把碗一扔,毫不客氣的將我鎖在了他的懷裏。


    本來我就唿吸困難,而沈亦霆卻把我抱的很緊,是那種恨不得把我從中間絞斷的那種力道。


    我抓著他的肩膀,繼續劇烈的咳嗽著,感覺人有些虛脫的感覺,那些止不住的眼淚全粘在了襯衣上。


    我掙不開,隻能整個人軟在他的懷裏。


    ……


    深夜,我感覺自己在奔跑。


    我不停的跑,似乎不知道累的滋味,隻想跑,跑出這一片黑暗,跑出這一片絕望。


    可是沒用,這是一條無止境的路,任由我呐喊唿救,任由我哭泣唾罵,也任由我遠遠跑開,我終究還是逃不掉。


    眼睜睜看著世界離我越來越遠,我被關在了無盡的深淵之中,圍繞著我的永遠都是絕望和黑暗。


    “這是報應。”


    當夢中這個聲音響起,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前是最熟悉的陌生床幔,身邊是這個男人。


    我僵硬住了身體,盯著沈亦霆不放,原本因為噩夢而加快的心跳,現在跳的更快。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睡顏。


    他的臉一直都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尤其現在,看不到他的冷漠,看不到他的絕情,更看不到他的狠辣,他就像個熟睡的孩子,不具備任何的攻擊力,隻惹的人想要好好守護愛惜。


    我從來不了解沈亦霆,也不了解豪門公子這一類的人,我本就是小地方出來的,日子清苦貧窮,沒見過世麵。


    可自從跟了他,我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生活發生改變,我和他也貼的很近,還和他有過極盡的纏綿,可我仍舊不了解他。


    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是他自己說他是商人,奉行等價交換,所以我用我的身體換來他的金錢,等到交易結束的那天,我們互不相欠。


    可現在,我覺得這從來不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而是一場由他裁決的遊戲;他帶給我的也從來不是希望和生存,而是黑暗還有毀滅。


    ……


    沈亦霆將我圈禁在諾瀾公館整整一周。


    我沒有半點兒麗兒的消息,和外界也取得不了任何的聯係,這種焦急憂慮逐漸磨平了我的內心,讓我連什麽是焦急和憂慮都不知道了,心變得麻木。


    白天,我身邊圍繞著的是一群冷冰冰的傭人;夜晚,我安靜的躺在沈亦霆的身邊。


    自從他灌我藥之後,我們沒再說過一句話,可是他卻自那開始夜夜留宿諾瀾公館,而且一直睡在我身邊。


    而我,每晚都做噩夢,要麽就是無邊無盡的黑暗,要麽就是我和麗兒的生離死別。


    我也是真走到了這一步才明白,真正的內心痛苦,真正的恐懼退縮,是說不出來,道不明白的。


    每當我呆望天空時,我心裏一片空白,不會去想麗兒,也不會想自己,更不會想沈亦霆。


    我變成了一副空殼。


    能把我折磨到這種程度,這世界上,隻有沈亦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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