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霧先生腦子一轉,明白過來,自己又被嘲諷了。不過,他敢怒不敢言。羅饗又道:“雖然看起來你肯定有病,但具體你是什麽病呢,還得再研究看看。今天太倉促了,我手頭沒有趁手的法器。你且在成精協會安頓下來,等我準備好,再召喚你。”說罷,他斜乜了一眼始終安靜如狗的麻辣燙先生。對方身體一僵,心裏明白羅饗這是下達了一個供養白吃白住的閑鳥的死任務,雖然情感上不樂意,理智上還是相當大肚地點頭應承下來。好在喬霧先生作為社會鳥已經在人類世界生活了多年,對於這樣的人情世故往來還是頗為上道的,不等麻辣燙先生暗示,他自己主動提出會支付食宿費用,並且額外再給成精協會提供一筆捐贈。麻辣燙先生臉上的笑容總算真誠起來。他眯著眼盯著喬霧先生,就像在看一塊噴香的叉燒肉。喬霧先生心想,自己還是有必要再激發出一個不懼怕猛獸獵食者的高貴勇猛型鳥格出來的,以替換眼下這個高貴嬌弱的王子型人格接受命運的殘酷現實。喬霧先生在想什麽,他諾完全猜不出來。他隻知道今天的大事暫告一段落了,他向麻辣燙先生表達對十一的問候,希望她早日康複,又向喬霧先生告別,期待著再次見到他。喬霧先生依依不舍地和他諾揮別,臨走前,硬是拉住小海獺拍了一張合影。他諾猶猶豫豫地看著小老板,最終也沒能將拒絕的話說出口。這大概還是喬偶像鳥生頭一次強求和別人合照,而以往他若是碰上粉絲情況總是相反的。他打算將這張珍貴的合照發給他言,好好向他炫耀一番。看,你弟弟可愛嗎?你看不到,誒,可是我能!迴家的路上,他諾對於需要將弟弟塞進背包裏這件事很是愧疚,他打字問羅饗:有辦法可以讓弟弟自己在外麵活動嗎?羅饗略想了想,攤開手心,掌心冒光,逐漸顯現出一條金色的牽引背心。“你給小肉球穿上,”他說道,“在普通人類眼中,他就是一條臘腸。”他諾欣喜地接過牽引背心,稀罕地拿在手裏摩挲一番,都忘了反駁水獺弟弟的名字不叫小肉球。他將他他米招過來,水獺弟弟以前也經常被媽媽當做小狗溜,穿著牽引背心倒是沒什麽不習慣的。不過他諾的動作不太熟練,擺弄了好一會兒,才順利讓弟弟穿上背心。這一下,配合著小水獺的汪嘰叫聲,真像是一條小狗狗。不過,他諾疑惑地詢問:為什麽是臘腸?羅饗理所當然地迴道:“誰讓他腿短?”一點兒也不介意被人說腿短肉多的他他米興奮地跑來跑去撒歡。等勁頭過去後,他開始四肢著地,高傲地揚起小腦袋和長尾巴,像一隻真正的狗狗那樣彈彈跳跳地走起路來,神氣極了。除了順拐走路的姿勢顯得不太優雅過於傻氣之外,總體而言,他他米還是一隻挺精神的小夥兒。他諾驕傲地牽著弟弟,接受著往來路人的注目禮。——你看這個人,他的臘腸居然沒耳朵,真是搞笑哦。他們一定都在羨慕我,哼。在半路上,他諾自然而然地提出要買糖果的請求。羅饗隻當他是將零食都吃完了,也沒有阻止。糖果鋪子不讓寵物進門,小老板便牽著他他米在門口等著。他諾特地東拐西拐地繞著店鋪走了一圈,避開小老板的視線,偷偷摸摸讓人類店員給他裝了五斤最好吃的奶糖。幾百顆糖果將他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背帶勒得緊緊的。小海獺走出糖果店鋪,眼神賊溜溜地在羅饗臉上轉悠,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再加上他那圓滾滾的大背包,看著真有點像是剛做完壞事迴來。羅饗不覺好笑,將他的背包接了過來拎在手上,輕聲訓斥道:“一次性買這麽多,你是要過饑荒嗎?不知節製。”他諾見他並沒有反對,立刻笑眯眯地彎起了眉眼。等小老板不注意的時候,我就用這些糖果把他的佩囊塞滿。嗨呀,雖然這些糖也並不及我的萬分之一可愛,但是,五斤糖果呢!可愛值肯定爆炸了。小海獺心裏惦記著事情,臉上的表情就顯得心不在焉起來,顯得更加傻氣。羅饗見他並沒有心思在城裏多逛逛,就很幹脆地將兩隻獺都帶迴家。吃過晚飯,院子裏滿地銀霜。今晚的夜色好得很,萬裏晴空,北鬥闌幹南鬥斜,一抹彎鉤月。他諾搬出他的大腳盆,勤快地張羅著要給弟弟搓澡。唰唰唰——唰唰唰——空氣裏蕩漾著倒扣鹽罐撒鹽的聲響,頗有節奏。他他米是隻淡水小怪獸,對於搓澡鹽的把控需得相當精準,一不小心齁過了頭就容易造成鹹魚事件。不過,他諾做起來得心應手,舒服得小水獺汪嘰汪嘰直叫喚。羅饗縱身一躍,飛落到大梨樹上最高處的枝頭上,像一隻鳥兒,又像一隻貓兒。他的身姿輕靈瀟灑,哪怕身處脆弱易折的枝幹之間,也能從容自在,如履平地。他很快便仰麵臥下,愜意地舒展四肢,歪頭俯瞰院落裏的搓澡小鬧劇。隨著他的動作,梨樹花雨瀟瀟下,滿院飄香。現下遠非梨花的花期,但隻要他想,院裏的梨樹就能永遠花開不敗。白色的花瓣蓋在水麵上,小水獺變成一團雪糯糍。他諾欣喜地抬起頭望向羅饗,嘴角咧著,眼裏有花,鼻尖上沾著一點白。今天晚飯之前,小海獺悄悄躲進臥室裏,搗鼓了很長一段時間,出來的時候麵帶紅光,一臉喜色,也不知道是遇見什麽好事,卻不肯透露半分。羅饗對此頗有些在意,惦記了整整一晚上,但是出於矜傲,他是斷然不肯直接問出口的。他隨手摘下一朵嬌豔的梨花,拈在手上,凝神思索著。經過一場涼爽的花瓣澡,被搓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的他他米困得直打哈欠。他諾收拾妥當,將他送迴臥室睡下。又出門來,尋覓著小老板的蹤影。羅饗在層層花雲之間衝他招招手,轉瞬之間,他諾已然置身於梨樹之中。他撲向羅饗,梨樹劇烈顫動起來,白色的花瓣落得像夏日冬雪。小海獺擠在羅饗身邊也躺了下來,賴皮地壓著他的胸膛和胳膊,半邊身體都懸空著,看起來搖搖欲墜。羅饗擰著眉頭,不快地說道:“你對你的體重心裏沒點認知嗎?重死了,別壓著我,快下去,自己坐好。”他嘴上隨著這樣嫌棄著,胳膊卻不自覺地用力迴收,將他諾摟得穩穩當當。他諾笑顏晏晏,絲毫不把羅饗違心的批評放在心上。他能夠感受到羅饗對他態度的逐漸軟化,哪怕他嘴裏什麽也不說,舉動卻總是相反。口是心非的小老板呀。更何況,他可是得知了一個大秘密,哼哼。羅饗用來給小海獺裝可愛值糖果的佩囊是個虛空囊無底洞,能吞日月山光。幾百顆糖果扔下去,一點兒響聲也無。世界上能填滿虛空囊的糖果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在小老板心裏,他的可愛一定能抵億萬萬顆糖果,無窮無盡,無邊無際,像無緣的天河,像無底的汪洋。他諾幾乎是肯定羅饗一定肯定絕對是喜歡他的。汪汪汪——小海獺發出得意的笑聲。仗著羅饗此時什麽也聽不懂,他可以肆意妄為。——我知道你喜歡我啦,你別躲,我都發現了。他這樣說道,哪怕隻能發出汪汪的犬吠聲,也絲毫不影響他此刻無限膨脹的美妙心情。羅饗的眉頭皺得更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似乎是想看穿他的眼睛直達他內心的想法。“你想和我說什麽?為什麽不打字?”他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