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上班的時候連連打哈氣,邊上周雅婧注意到,調侃她:“這麽累,昨晚幹什麽去了?”


    舒念臉一紅,瞪了她眼,視線轉到電腦上暗暗定神看資料。


    周雅婧不放過她,瞅著這會兒大家都比較鬆懈,於是開口對她說:“哎舒念,哪天我們一起去看看怡娟。”


    舒念眼睛從電腦上移開,看向她,周雅婧道:“看我幹什麽呀,都已經這麽久了,你小心她借了你的衣服不認賬。”


    舒念不是小心思的人,她想到衣櫃裏還放了那麽多衣服,就為一件斤斤計較的話不太好。


    她對周雅婧說:“要不算了吧……”


    “算了?”周雅婧驚訝的瞠大眼:“舒念你錢多是不是?”


    舒念抿了抿唇不說話了,雖然衣服多,可不代表她錢多!


    舒念直到現在還在為自己的小夢想而努力著,徐澤木的錢是徐澤木的,並不代表是她的……所以,她就是想大度,也大度不起來。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聲喊舒念:“舒念,有人找。”


    舒念看了她眼,放下手頭事情站起身走出去,本來心裏還在疑惑會是誰找她,結果出了雜誌社在外麵看到站在廣告牌下的徐媽媽,舒念還是微微驚訝的。


    “阿姨?”


    她走過去喊了聲,揚頭看了圈周圍並沒有見到秀姨的身影,舒念來到徐媽媽跟前:“阿姨你怎麽來了?秀姨呢?”


    等到了跟前,舒念才看清徐媽媽臉色非常蒼白,她眼眶通紅,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向舒念的眼,一瞬間的迸發濃烈銳利的恨意。


    舒念一怔,腳步徒然頓在原地,心裏升起一股寒意,還不及詢問什麽,徐媽媽走了過來,她抓住舒念的胳膊急切求證的問。


    “小舒你告訴我,嘉榮他是不是一早就出事了?他是不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舒念腦子翁的一聲炸了開來,徐媽媽潸然淚下的看著她,抓著她胳膊的手不自覺用力,舒念都感覺到疼了,可這些遠遠比不過心裏來的震撼。


    “你們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是他的媽媽啊……你們於心何忍讓他一個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啊?”


    “你告訴我,嘉榮,嘉榮他……”


    徐媽媽淚眼婆娑,刹那間就哭成了個淚人,舒念輕眨了下眼,才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徐媽媽知道真相了!


    ——她知道嘉榮哥至今昏迷未醒,她知道了一切……


    ——甚至都知道因為她,才導致的毀了嘉榮哥的一生!


    舒念垂落在身側的手顫抖了下,她張了張嘴,鼻頭跟著酸澀,“阿,阿姨……”


    徐媽媽放開了她,她後退一步看著舒念,“你帶我去,帶我去找他。”


    舒念下意識搖頭,馬路上駛過了一輛大卡車,刺耳的喇叭聲刺激的心底狠狠一震,她才迴過神,“不,不可以——”


    徐媽媽變了臉,舒念上前抓住她的手:“阿姨,嘉榮哥會好起來的,不告訴你是怕刺激到你……”


    徐媽媽掙脫開她的手,舒念急急道:“阿姨身體好了嘉榮哥才有人照顧啊,徐澤木,徐澤木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家人能夠好好的……您,”


    她急切的想表達自己的意思,徐媽媽正是恢複的最佳時期,萬萬不能夠再受刺激。而徐嘉榮的事情,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毀去這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平靜。


    “您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養好身體,嘉榮哥徐澤木他們都需要你,阿姨,聽我的好嗎,您不能……”


    舒念就要上前再次拉住她的手,徐媽媽的一句話,令她愣在原地。


    “舒念,我都知道了!”


    舒念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中,晌午太陽濃烈的就好似能夠把人給烤焦,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哄熱,全身猶如置在零下幾十度的冰窖之中,冷,從頭到腳冷得瑟縮發抖。


    “阿姨……”


    “我都知道了,你帶我去看看他。”徐媽媽平靜的說道,隻是最後一句的時候還是帶了哽咽:“這麽多年,他一個人孤單的躺在冰冷病床上,沒有親人陪伴,甚至都無人問律……隻存一口氣,他該有多難受啊!”


    舒念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衝破眼眶,心口劇烈絞痛起來,疼得她臉色都微微蒼白了起來。


    等搭上的士,舒念轉頭看了眼身側神色還算平靜的徐媽媽,當冷靜下來了,心裏不是不慌亂,正無措的時候,口袋裏手機突然響起。


    舒念暗暗鬆了口氣,同事提醒外麵有人找的時候,她出來什麽都沒帶,隻下意識的把手機裝進了褲子口袋裏。


    還好!


    舒念手幾不可見的微晃著拿出手機,她再看向徐媽媽,她沒有什麽反應。


    視線落到手機上,是徐澤木的,舒念滑開接聽,她沒有等那邊傳來說話聲,率先出聲喊他:“徐澤木……”


    她語調輕顫著告訴他:“阿姨,阿姨她知道了!”


    手機裏一陣沉默,沒有說明,徐澤木已然明白,他直接問他:“你在哪兒?”


    “醫院……”


    掛了電話,舒念再看向身旁的徐媽媽,她雙手放在腿上不自覺的捏在一起,用盡了全力在抑製住那升騰的恐慌!


    車子抵達了醫院,是徐媽媽每次檢查身體時去的那家。


    當看到目的地的時候,徐媽媽再次紅了眼眶,心酸自己每次都來醫院檢查,卻唯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正在這裏長眠!


    舒念帶著徐媽媽上樓,直至到達徐嘉榮的病房外。


    徐澤木還沒有趕過來,徐媽媽已經快速的推開病房門進去。


    當看到那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猶如一個活死人一樣的嘉榮時,徐媽媽情緒再也控製不住的捂著嘴哭了出來。


    劉嫂一直是徐嘉榮的陪護,本來看到徐媽媽進來還疑惑來著,但在見到後麵的舒念,疑惑之餘她站起了身。


    徐媽媽緩慢的走到徐嘉榮病床前,看著自己好端端活蹦亂跳的兒子,就這樣躺了四年,她徹底心碎的痛哭出來。


    “嘉榮,媽媽來晚了,你怎麽這樣就睡著了呢,你怎麽能鬆的下手呢?”


    “你給我起來,你知道媽媽身體不好,你弟弟還小支撐不起來,你怎麽能倒下呢?”


    “嘉榮,嘉榮啊……”


    徐媽媽悲慟欲絕的爬到病床上,一遍一遍唿喊自己兒子的名字,那淒厲的聲音令劉嫂這個陪護都給這忍不住的紅了眼圈。


    在看舒念,早已淚眼模糊。


    她捂著嘴站在一旁,耳邊徐媽媽哭泣的祈求聲就像一把鋸子生生在鋸她的心一樣,疼到深處的悲痛大抵就是如此。


    “嘉榮,媽媽求你了,你起來好不好,媽媽把菜都種好了,給你和弟弟烙菜盒子吃……你們最愛吃的!”


    “嘉榮,你不要再睡了,起來……你起來……”


    “嘉榮,起來啊……”


    徐媽媽不厭其煩的喊著徐嘉榮的名字,希望他能起來,喊道最後,徐媽媽失控的都罵了起來……舒念再也看不下去,她忙上前抓住徐媽媽捶打嘉榮胸口的手,哭腔著聲拉住她。


    “阿姨,阿姨你不要這樣……嘉榮哥如果好好的,他是不希望看到你哭的……”


    “阿姨冷靜一點好嗎,嘉榮哥他會好起來,他一定會清醒——”


    “啪——”


    舒念剛剛拉離開徐媽媽遠離病床前,徐媽媽轉身就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舒念頭微微側到了一邊,徐媽媽恨恨看著她,這次她的眼裏清晰的迸發出剛才在雜誌社外麵,初初看到舒念時那濃烈的恨意。


    她死死瞪著眼,聲音尖銳:“是你,是你害了他。”


    “我要殺了你,我要你為他抵命。”


    說這時那時快,徐媽媽話音落下她便蒙地撲上前來雙手狠狠地掐住舒念的脖子。


    舒念後退著躲避不過,可加上個頭較小,很容易就被徐媽媽給製止住。


    她後背抵在牆上,那雙手使盡了全力呃住她的脖子,舒念臉被憋的通紅,她雙眸充血的看著眼前麵色猙獰、真要將她掐死的徐媽媽。


    舒念雙手抓住徐媽媽的手腕,可根本鬆不開分毫。


    六嫂被這突然的變故給驚呆了,等反應過來,她連忙上前拉人。


    推搡中,徐媽媽不僅沒有鬆手,反而越來越用力,舒念臉色鐵青,胸腔被窒住,好似有什麽要在裏麵爆炸開來,求生的意識,令她掙紮著,卻都睜不開脖子上的那雙手。


    在窒息的那瞬間,舒念視線無意識地落在安靜躺在病床上的嘉榮哥,耳邊徐媽媽的聲音刺透耳膜,宛若魔咒一樣穿透進來。


    “是你,是你害了他,我要你去死,我要你來抵嘉榮的命。”


    舒念腦海裏模糊地想著高中時期苦澀的暗戀,就因梧桐樹下那轉頭一眼而微微地晃了神,從此心裏便住進了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幹淨美好的就像高山上的青竹,高潔雅致。


    流連在她的心間,長達四五年之久。


    眼角滑落一滴清淚,舒念想,如果就此送上一條命能夠消解徐媽媽心裏的恨、徐澤木的怨……也是好的!


    最起碼不用再因為愧疚而去承受折磨……


    舒念十四歲媽媽出車禍離去,從此以後她便是一個人生活……賠償的命價足夠她畢業,可十四歲的少女,還是處於最為懵懂的時期。


    什麽都不懂,她猶記得第一次給自己炒雞蛋,雞蛋連皮碎在油鍋裏的情形……她無助害怕,生活上的難題都不是難題,最怕的是夜晚的孤單。


    外婆的到來並不是長久之計,她隻能陪自己一個學期,或者是幾天。


    之後她就慢慢的學會了習慣,去習慣一切所能將就的。


    高中畢業被父親接迴錢州,在那個就算是吃飯也要看繼母臉色的家裏,她才算是嚐到了人情冷暖。


    除了外婆,舒念不懂被人關心的滋味,她能做的就是盡力愛護自己,少生病,多注意健康,不可勞累自己!


    不然病了,都不會有人發覺疼惜的!


    父親為了自己的那個小公司,以及不成器同父異母的弟弟,要求自己去勾引當地一個富二代,——好鞏固自己在錢州的地位。


    舒念上大學時期就很少迴家了,放了假也會出去做兼職,所以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害怕了。


    父親的逼迫,繼母虛偽的嘴臉,以及弟弟的冷嘲熱諷……


    黑暗她不怕,孤單也不怕,她已經盡力去習慣了……可唯獨害怕,身邊有一天會躺著一個陌生的,令她充滿絕望的男人!


    然後她逃了,踏上火車的那刻起先並不知道要流浪去哪裏,當看到路邊已經開了紫色花朵,大片大片十分壯麗好看的梧桐樹時,她想起了那個少年。


    每每黑暗中,令她唯一埋藏在心底那抹就像一團光的少年。


    來到嵐市,注定是一場劫,躲不過後便欣然接受。


    徐澤木刺耳難聽的話語猶在耳邊,事情就像是發生在昨天,然而已經過去了好久。


    不過她已經小心翼翼的收藏夠了他的溫情,哪怕不是對她的,舒念想也夠了。


    那些生活在一起的種種,足夠珍藏起來,就算化作一縷魂魄憶起來也算是美好的。


    “舒念,舒念醒醒,你醒醒,醒過來……”


    是誰焦急的聲音響在耳邊,唇瓣被堵住,那已經木的感覺不到的氣息從嘴裏度進去,耳邊嘈雜的吵鬧聲。


    尖銳的令她不適應,她想揮開這樣的吵鬧,可整個人就像被包裹在太空裏,無力的根本就無法去反抗。


    “舒念你醒過來,我告訴你,你要不醒過來我讓所有你在乎的人去陪葬。”


    “醫生,來人……”


    這個聲音陰狠的帶有極具穿透力,連舒念的靈魂都控不住的顫抖起來,她冥思的想,她最在乎的那個人,其實就是那個少年,連這最後一點迴憶也不留給她嗎?


    不,不可以。


    他不要有事……


    一瞬間升起的執念,配合著來人的緊急施救,舒念猛地睜開了眼。


    隨即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嗓子木木的發疼,連唿吸都刺激的吸不進去氣。


    舒念一聲接一聲的咳嗽著,那邊很混亂,六嫂和孟梓佳使勁兒的拉住瘋狂的徐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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