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繁弱而言,


    讓白幼狸盡可能融入這個家是他給自己定下的長期任務,他沒想過一蹴而就,這可能需要好幾年的時間,但引導工作必須從現在就開始進行。


    說完那些話以後,


    張繁弱牽著她在庭院裏麵逛了逛,之所以不立即進去是想讓她舒緩下心中情緒,不用迴頭他就知道白幼狸的眼眶一定是紅了。


    相處兩三年,


    二人對彼此都已經很了解了。


    “嘎嘎嘎——”


    經過庭院小池塘的時候,一陣鴨子的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張繁弱扭過頭,卻見池塘裏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兩隻黃色的小鴨子,其中一隻還跳到荷葉上用稚嫩的喙去啄那隻小烏龜。


    “誒?這是你買的嗎?”


    白幼狸蹲到他身旁,張繁弱扭頭看了她一眼,不出他所料,眼眶果然泛著一圈桃花色。


    “不是,我也剛看到。”


    張繁弱站在她身後伸手替她輕揉眼眶,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估計是秦姨買來當食材的吧。”


    “噗——”


    白幼狸忍不住笑出聲了。


    連心中濃稠的情緒都退去不少。


    “你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子誒,剛開始的時候我都被你騙了。”白幼狸看著池塘陷入迴憶,以至於眼神都顯得呆呆的:“你明明比我小了這麽多,但我感覺你比我都懂得更多事,看待很多東西也完全不像個小孩子,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個妖怪。”


    她話音剛落,


    張繁弱就捂住了她的眼睛,語氣也變得晦暗:“阿狸姐,沒想到我最大的秘密被你發現了,我要殺姐滅口了哦。”


    白幼狸蓋住他的手,吃吃的笑道:“那我現在就要檢舉你,把你賣掉,那樣阿姐就會有好多好多錢啦,誒,真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麽花。”


    “先買一個大房子?”


    “一個人住太空了。”


    “那就買隻貓。”


    “你不是不喜歡貓嗎?”


    “……”


    二人對話的功夫,池塘裏麵也變得安靜起來,原本正在啄烏龜的小鴨子抬起頭,站在烏龜旁邊好奇的看著二人,那隻小烏龜也終於伸出腦袋,綠豆般的眼睛幽怨的看向張繁弱。


    死鬼,


    看到我被新來的欺負了都不管管。


    聊過天心情舒緩的二人又來到花圃旁邊,不知道是不是張繁弱的錯覺,他過來的時候總感覺滿花圃的月季情緒一收,心情晦暗。


    錯覺,一定是錯覺。


    他伸手攀上某株月季的枝葉,從手底傳來的情緒果然是諂媚而又討好的。


    不錯,很有精神。


    張繁弱龍顏大悅,決定給這株很想表現的月季一個機會,於是便伸手將上麵最嬌豔的那一朵給摘了下來。


    “阿狸姐,送給你的。”他轉身將花遞給了白幼狸。


    “小心點,上麵有刺兒呢。”


    後者微皺著眉頭看了看他的手,發覺沒事以後才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張繁弱見狀不僅狂拍馬屁:“阿狸姐,你笑的時候簡直比花還要好看。”


    “真的?”


    白幼狸挑了挑眉頭。


    張繁弱心中一沉,完蛋了,他的阿狸姐聽了甜言蜜語之後居然不是立馬親親他而是發出了疑問,看來長期的兩地分居果然會產生信任危機。


    “當然啦。”


    他牽著白幼狸的手往上攀,後者默契的蹲下身,張繁弱到她身後,一邊將她的頭發散開一邊油嘴滑舌的道:“它隻有襯托你的價值,阿狸姐我給你編個頭發,到時候你自己看看好不好看。”


    沒錯,


    他要‘竊取’何嬋上次的操作。


    因為花杆偏軟,所以用來當簪子的話基本隻能用一次,但是確實好看啊,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能討女孩子歡心的嗎?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張繁弱以前在院裏的時候也給她編過頭發,白幼狸每次迴去拉他一起睡的時候,第二天都要他編頭發。


    不過那時候她要千求萬求。


    畢竟那時的張繁弱是孤傲的,血比殺魚刀還冷,一直到他到了莫家,為了防止白幼狸心態失衡二人的狀況才發生微妙變化。


    簡而言之,


    張繁弱現在經常要哄著她了。


    後者也漸漸感受到了,對此半是惆悵半是欣喜,但惆悵那也是迴去後的事了,和張繁弱待在一起,白幼狸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快樂的。


    像現在,


    張繁弱看不到的正麵,白幼狸的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來。


    她不是個臭美的人。


    但是每次安靜坐著,張繁弱站在她身後給她紮頭發的時候她都控製不住的開心,恨不得拉著他天天編,一天編幾次,編好了散開再編。


    “好啦。”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白幼狸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團起來的頭發,下意識問他:“我看不到,你覺得好看嗎?”


    “我的手藝一般般。”


    張繁弱先自貶一波,然後話鋒一轉:“但是阿狸姐長得漂亮,所以無論怎麽紮都好看。”


    白幼狸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臉。


    “除了哄人,你還會什麽?”


    “我隻是想讓你開心啊。”


    “……張繁弱,我能親親你嗎?”


    “就隻能額頭哦。”


    白幼狸欣喜的點了點頭,然後摟著他就貼著額頭親了一口。


    就在此時,


    某個憨憨走進門,想將院門敞開好把車開進來,然而剛一進門就看到了花圃前的二人。


    啪——


    手中的包裹掉到了地上。


    不遠處,二人聞聲迴頭,白幼狸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有些小驚慌的站了起來,張繁弱卻一臉淡定。


    “莫姐姐,你下班啦。”


    “……”


    莫忘歸忍著內心絞痛,尤其是看到了他背後的那個小書包,更是將掉到地上,她迴來前特意給他買的真皮書包默默撿了起來。


    “你有書包了啊。”


    她手拎著包,肩膀鬆垮下來:“我下班前問你想要什麽樣的書包,你沒迴我,我就隨便買了個。”


    說到最後一句,


    莫忘歸語氣才帶上了一點委屈。


    其實才不是一個呢,她不知道張繁弱喜歡什麽顏色的,所以買了同係列的四種配色,其餘三個被她放到了後備箱。


    張繁弱眼睛一眯。


    不好,有情緒。


    對於一般的小孩而言,此刻無疑是修羅般的情景,奈何張繁弱的大腦在飛速旋轉後迅速想出了對策。


    “莫姐姐。”


    他迅速跑到莫忘歸身邊:“我去如意如願家裏手機放在桌子上沒看到你的消息,你工作結束現在累不累啊?”


    他沒提書包的事兒。


    至於沒看到消息有一半是真的,莫忘歸問他想要什麽樣的書包他是真沒看見,但前麵的那些騷擾短信他都看見了。


    十幾條信息一條有營養的都沒有。


    都是你在幹嘛?吃了嗎?我好無聊這些,實在讓小孩沒有迴複的欲望。


    莫忘歸在家總是不太聰明。


    她順著張繁弱的話暫時忘掉了書包的事兒,轉而又迅速相信了張繁弱說自己沒看手機的說辭,最後又將注意力放到繁弱關心她上班累不累這一點上。


    嚶,繁弱真好。


    俺值了!


    莫忘歸挺直平板,臉上委屈不見反而透出一絲小驕傲:“哎呀,公司那點事不算什麽的,看看財務、人事、工作計劃就行了,對我……”


    她頓了頓,


    忽然想到這是一個難得的要好處的機會。


    “對我還是有點難度的。”


    莫忘歸錘了錘腰,小聲的歎了口氣:“主要是坐的太累了,一整天下來感覺腰都快斷了。”


    “……”


    張繁弱也就是沒見過她那張兩萬美刀的老板椅,不然這會都能跳起來把她按在地上錘。


    可惜終究是吃了見識少的虧。


    張繁弱拉著她想讓她進去休息一會,莫忘歸卻站在原地不肯動:“我在外邊坐地上休息會就好了,進去以後媽媽肯定要讓我做飯。”


    這波啊,


    這波是告禦狀。


    張繁弱也沒想太多,拍著胸脯就保證道:“放心好啦,我會讓秦姨做晚飯的。”


    “繁弱你真好……”


    莫忘歸的身子這就想貼過來了。


    然而張繁弱一個靈活的走位躲過她,又迴頭去牽後麵的白幼狸,然後才一手一個將二人牽進了屋。


    “……”


    白幼狸和莫忘歸詭異的沒有對視。


    雖然麵色都很平靜,但內心的活動卻不盡相同。


    莫忘歸:嗨呀,好氣啊,又是她。


    白幼狸:繁弱迴我消息沒有迴她,嘻嘻。


    莫忘歸:剛才她親繁弱了?好羨……無恥啊,上次的照片也是,居然用這種手段籠絡小孩子的心!


    白幼狸:繁弱迴我消息沒有迴她,嘻嘻。


    ……


    終於,二人來到客廳,這會秦晚台早就開始做飯了,而且桌上還放著小書包、畫筆之類新買的文具。


    張繁弱都要扶額了。


    好家夥,這就有三個書包了。


    “繁弱?是你嗎?”


    聽到開門聲的秦晚台在廚房裏喊道:“快來廚房,阿姨給你看個寶貝。”


    “……”


    屁股剛坐上沙發的張繁弱有些抗拒,但那邊和莫忘歸打完招唿的白幼狸卻站起身:“我去廚房給阿姨幫忙。”


    張繁弱沒有不讓她去。


    秦晚台挺喜歡她的,創造個空間讓二人增進一下感情,對他將來的計劃有利。


    另一邊。


    白幼狸拉開廚房的門,正炒菜的秦晚台剛掛上一個‘可怖’的笑臉迴頭,見到是她表情立馬就僵住了。


    “阿狸?”


    秦晚台迅速切換長輩式和煦笑容:“是你啊,阿姨還以為是繁弱呢!嗬嗬嗬嗬——”


    白幼狸笑容有些勉強。


    剛才秦晚台的笑容就跟要吃小孩似的,怎麽就突然有點擔心張繁弱了呢?


    “阿姨,我來給你擇菜吧。”她按捺住雜念擼起袖子自告奮勇的道。


    秦晚台沒有拒絕。


    她的心思同樣剔透,知道有時候讓孩子做點事,比讓她什麽都不做更能讓對方自在。


    白幼狸確實感到輕鬆了很多。


    二人一邊合力做菜一邊嘮嗑,秦晚台將大部分話題都放到張繁弱身上,白幼狸的精神也越來越放鬆。


    “繁弱那孩子不得了啊。”


    秦晚台忽然輕歎口氣:“今天上午省圍棋協會的會長,還有國棋院的聶院長都給我打電話,你猜那孩子做了什麽?”


    “什麽?他不會闖禍了吧?”


    白幼狸被她吊胃口吊的有點緊張,手上擇菜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秦晚台看她反應感覺有點奇怪,但還是接著道:“他們過兩天要過來,想讓繁弱那孩子去京棋院學圍棋,說連古厲都被他打敗了,你不知道嗎?”


    “……”


    白幼狸的心亂了。


    這麽大事張繁弱也沒跟她說過啊。


    去京城學圍棋,看上去好像是好事,但是廬陽離京城這麽遠,張繁弱過去以後她怕是一年都見不到一麵了,不跟她說,是不是代表著心裏已經做好了決定?


    那她怎麽辦呢。


    考研究生也跟著去京城?那他願意自己跟著去嗎?就算願意那也得一兩年呢,這一兩年就見不到了嘛……


    張繁弱也就是不在。


    要是在,他肯定就能看出白幼狸又在胡思亂想,和空氣鬥智鬥勇了。


    “你不知道?”


    秦晚台見她表情也將火關小了點:“圍棋不是你教他的嗎?他沒告訴你?”


    “……”


    這又是哪跟哪啊!


    白幼狸腦袋都快冒煙了,別說圍棋,連象棋她都隻知道個馬走日象走田,但白幼狸比秦晚台強的是,相處幾年她知道張繁弱身上有許多秘密。


    “是我教的。”


    她迅速冷靜下來:“但是我隻教了他基本的規則,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厲害。”


    秦晚台迅速信了。


    她也想不出白幼狸有騙她的必要。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為‘虎’作倀的倀鬼,自然想不到她被悶在鼓裏卻還要為人攬鍋的腦迴路,但這正是她和張繁弱之間的默契。


    “可能這就是天才吧。”


    秦晚台將目光重新放迴鍋裏,半是驕傲半是惆悵的道:“隻是苦了我們這些做家長的,我都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麽迴絕他們了。”


    “迴絕?”


    “是啊,他不願意去。”


    “……”


    秦晚台想到聶棋聖在電話裏無論如何都要過來一趟的樣子不禁有些頭疼,這會白幼狸又沒聲了,她迴頭看了眼,卻見那妮子一邊擇菜一邊傻笑,看上去跟她家傻閨女都有的一拚了。


    “阿狸,想什麽呢笑這麽開心?”


    “……啊?”


    白幼狸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笑容不減的道:“他這麽厲害,我心裏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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