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焱國土的最北方,橫亙著一座黑山。此山東西走向,橫延千裏,北接萬裏冰寒荒地,是臥龍山脈的一支。

    之所以名為黑山,是因為山上生滿了參天大樹,枝椏交錯,藤葉纏繞,密不透風,其最陰暗之處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黑山坐落在這裏有多久,已經無從考證,即使是黑山村最年長的老山民都說不出答案。隻知山上除了參天古樹外,異草奇葩,飛禽走獸應有盡有。山外的人稱黑山是座寶山,也常有外來的藥師獵戶進山采藥狩獵。

    聽老輩人講,黑山的山頂有一潭黑水湖,湖中有一條墨蛟看守著湖底的寶藏。此事是真是假,無從考證,因為從沒有人去過山頂,那墨蛟更是沒人見過。

    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一座老山,即使它沒有過去,那些依山傍水靠山吃山的山民們也會給它編出些過去。

    黑山不僅夠老,而且夠神秘。

    於是“黑山寶藏”的傳聞不脛而走,近百年間,倒有幾波財迷信徒信誓旦旦地進山尋寶,然而最終結果卻都是有去無迴,想來是迷失在那莽莽的原始叢林中了。

    這樣的結果反倒激發了那些整日無所事事的老山民們的想象力,他們罔若身臨的將“黑山墨蛟不可抗拒的力量”告知了後輩,讓小輩山民們更加的“了解”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黑山。

    說起黑山腳下的村落,稀稀疏疏倒也有百十來個,其中十個裏麵倒有八個名叫“黑山村”的。

    黑山南麓就有一個黑山村,此村總共四五十戶人家,百十來口人,然而在黑山,已經不算是小村落了。

    我們的故事也就是從這個黑山村開始的。

    黑山村五裏之外有一條小白河,河水四季長流,夏不幹涸,冬不上凍,河中水暖魚肥,河蝦水貝,應有盡有。沿河兩岸垂柳婆娑,爭相在河麵上映出自己的倒影。垂柳之間長滿淒淒芳草,偶有幾株淡色的小花摻雜其中,畫龍點睛般地給叢叢雜草點出一抹盎然之色。草叢中不時有幾隻蝴蝶和蜻蜓飛過,為這裏平添了一處風景。若是有位詩人來到此地,定會驚唿世外桃源,席地痛飲一番後吟上幾首詩歌。但對於黑山村民而言,這裏隻不過是個放牧捉魚的好地方罷了。

    正值盛夏,此處蟬鳴蛙噪,最有夏的味道。時間過午,村中的少年們三三兩兩的聚在岸邊嬉戲。

    一棵枝條繁茂的垂柳下麵圍起了幾個少男少女,不知道在做些什麽。本來幾個人聚在一起應該有說有笑才對,可是這幾個少年卻像是生怕鬧出什麽響動似的,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緊張兮兮地注視著前方的河麵。

    他們這種怪異的舉動立刻引起了其他少年的注意,不斷有人加入他們當中。人越聚越多,直圍成了一個圈子。後麵再湊上來的人已經看不見前麵的狀況了,但見沒有一個人說話,心中大是好奇,隻好拽了拽前麵的人問道:“哎,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前麵的少年聽到他問話,立刻迴過頭來豎起食指放在唇邊,低聲喝道:“噓……你小聲點兒!”言畢忙朝左右張望一眼。

    問話的少年順著他的目光向左右一看,登時嚇了一大跳。

    隻見先前到來的人中有不少都皺著眉頭瞪向這邊,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怒意。

    問話的少年嚇得縮了縮脖子,聲音壓低了十幾倍問道:“噢……那你們到底在做什麽啊?”

    前麵的少年怕他繼續纏著自己,隻好迴道:“趙玉孤和張家兄弟正在比賽叉魚呢,咱們不出聲,就是怕把魚給驚走了。”

    那張家兄弟是村長的兩個兒子,大哥叫張大富,弟弟叫張大貴。因為村長家境較為殷實,倒是把這兩個小子養得白白胖胖的。

    趙玉孤是村中的張藥師從山裏撿迴來的孤兒。說是撿,其實就是領迴來的,因為當時的趙玉孤已經有十一二歲了。

    張藥師七年前進山采藥,在下山的途中看到了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孩,便好心的將他救迴了家。男孩醒後,對自己的身世一片茫然,隻記得自己姓趙,但趙是當今國姓,自從大焱統一四部之後,很多人都改姓趙了。張藥師從男孩當時的穿著推斷他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但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怎麽會跑到深山裏去呢?張藥師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尋找男孩的家人,張藥師幾年間走遍了附近的村落和城鎮,卻都一無所獲,這個男孩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苦尋未果,張藥師隻好作罷,將男孩留在了自己身邊做一個小徒弟。因為男孩胸前掛著一塊狼牙玉墜,張藥師給他起名叫趙玉孤,希望若有一天他的家人來尋他,能聽到他的名字而不至於錯過。

    趙玉孤在黑山村生活了七年,如今已是村裏村外公認的好兒郎。他為人敦厚熱忱,勤勞踏實,幫師傅幹活任勞任怨,和村裏的老少都能打成一片。而趙玉孤最出名的,還要數他的狩獵本領。

    山村獵戶本來就不少,其中不乏好手,但是卻沒有一個能比的上趙玉孤的,那似乎是天生為他準備的行當。

    第一次和張藥師進山采藥,趙玉孤就輕鬆地抓到了一隻野兔。當時張藥師還以為他是碰巧撞上,也沒有太在意。沒想到從那以後幾乎每次帶趙玉孤一同上山都會有意外的收獲,而且隨著他年齡的增長捕獲的獵物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黑山第一獵手”的稱號掛在了趙玉孤的身上,而且不脛而走。許多十裏八鄉的獵戶都慕名而來,要與他比試狩獵,其中不乏有想要偷學狩獵技巧的。

    趙玉孤性情耿直,不藏心機,對於向他挑戰的人,從來都是來者不拒。

    七年,一百多次比試,結果始終是一樣的:下山後的挑戰者無一例外地搖頭慨歎:“神了,真是太神了!黑山百年都出不了一個這樣的獵手啊!”

    據那些迴來的獵戶講,趙玉孤的狩獵方法非常的直截了當,他從來都不設陷阱對獵物圍追堵截,而是單純的依靠看、聽、聞就能精確地找到獵物的隱藏方位,並且能果斷地從最有效地路線將其攔截,讓獵物根本無法逃避。這種“獵手天生的直覺”,是任何人都無法學會的。

    由於趙玉孤隔三差五地“意外收獲”,張藥師家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直到今日,幾乎能與城裏的富戶相比了。

    聽到是趙玉孤在和人比試,問話的少年立時興奮起來,歡聲叫道:“真噠!?”他一時激動,竟又忘了所處的環境。

    眼見所有的人都憤憤地瞪向這邊,前麵的少年趕忙拉起這位離開了人群,走出十幾米遠才停下,怒聲道:“你怎麽搞的!都說了不要再出聲的嘛!”

    問話的少年趕緊賠不是道:“怪我不好,怪我不好,我也是聽到是趙玉孤太過激動了。哎,你快說說,現在比到哪裏了。”

    拉他來的少年是他的鄰居,也不好和他置氣,怒著臉迴道:“我怎麽知道,剛剛看到張家兄弟倆一人投了三次,總共插到三條魚。正輪到趙玉孤上,你便過來搗亂了。估計現在已經比完了……”

    問話的少年不等他說完就急急地跑了過去,邊跑邊道:“還沒有還沒有,你看人群還沒散,我們快些過去,說不定還能趕上。”望著那飛奔的背影,後麵的少年恨恨地低罵了兩句,也快步跟了上去。

    此時的人群比剛才更加安靜了。想來是怕影響到比試,大夥都自覺地向後退了小半步。一個身著青灰色布衣的英俊少年手握著一支魚叉蹲在岸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河中徘徊遊動的幾條魚。他的身旁站著兩個白淨的胖子,身後站著一個二八妙齡的少女。

    那少女麵容嬌好,眉目清秀,櫻唇淺笑間帶著幾分頑皮,粉嘟嘟的俏臉上紅霞賽脂,道不出的嬌美怡人。一方紅布垂簾頭飾掛在腦後,與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交織纏繞,更添幾分嬌豔。粉紅色長衫配上暗紫色的長裙,腰間係著一條深藍色束腰,襯托出玲瓏有致的身材,淺綠色的繡花鞋中藏著金蓮般的玉足,令人生出無限的遐思。

    少女笑吟吟地站在趙玉孤的身後,和其他少年不同,她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蹲在前麵的趙玉孤的背影,根本不在意河中魚兒的狀況。

    趙玉孤一動不動,仿佛是一直就長在那裏的一棵樹,一株草。若不是他旁邊有兩個橫眉立目的胖子,估計那幾條魚早就把他當作一片樹蔭遊過來乘涼了。

    趙玉孤靜靜地看著不遠處徘徊著的幾條魚,心中開始從十到一默數,他可以肯定它們在他數到三之後便會遊過來。

    趙玉孤與張家弟兄打賭,以自己抓到的魚數比他們二人之和,賭注是兩擔柴。但張家弟兄是絕對不會去砍柴的,那便要以四個雞蛋相抵。張家弟兄投了六次插到了三條魚;而趙玉孤投了兩次插到了兩條魚,如今他隻剩一次機會了,就算再插到一條,那也隻能和張家弟兄打個平手。

    五、四、三……趙玉孤眼看著魚遊過來,突然扭頭看向張家兄弟,朝著他們咧嘴一笑。

    張家兄弟心中正樂,他們沒有覺得自己以二對一有什麽不妥,反而為“自己”將要和趙玉孤打成平手甚至贏過趙玉孤而感到得意,美滋滋地看著蹲在地上的趙玉孤,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戲謔。

    趙玉孤突如其來的一笑把這兄弟倆笑愣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四隻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趙玉孤,臉上的笑容來不及收迴去,又不好在趙玉孤的注視下接著笑,隻能尷尬地僵在那裏。那副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引得後麵的少女都掩嘴笑了起來。

    正當眾人都在為趙玉孤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趙玉孤突然出手了。

    遊過來魚已經發覺了岸上的異動,它們迅速地做出了反應,扭身就要逃走。然而趙玉孤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它們還沒來得及轉迴身,魚叉就已經帶著一股衝勁刺到了身前。

    淡淡的血紅浮出水麵,魚叉刺進河沿,兀自顫抖。幾條魚迅速地潛入了深水,向河中心遊去,眨眼間失去了蹤影。

    趙玉孤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膝蓋,從水中拔出了僅餘河麵上兩寸來長的魚叉,在仍有些發愣的張家兄弟麵前晃了晃,便將掛在上麵的兩條魚撥進了身後少女送上來的竹簍裏。

    沒錯,是兩條魚,趙玉孤完美地在水中完成了一次“串糖葫蘆”!

    圍觀的少年們在魚叉出水的一刻轟然叫起好來,他們紛紛議論著適才趙玉孤“刺魚”的全過程,那樣子像是比他們自己叉到了兩條大魚還要興奮。

    張家兄弟這時才迴過神來,臉色有些難看。但見周圍的少年雖為趙玉孤叫好,卻也並沒有瞧不起他們兄弟的意思,想來是在黑山輸給趙玉孤,也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吧。

    捧著魚簍的少女感覺自己手中沉甸甸的,甚是興奮。她單手環住魚簍,另一隻手拉住趙玉孤的胳膊,一臉崇拜地看著趙玉孤,嬌聲說道:“玉孤哥哥,你好棒哦,這小白河裏的魚遊得好快呢,卻還是讓你一下叉到兩條!”

    少女這一記馬屁拍得趙玉孤心裏舒坦,嘿嘿笑道:“也沒有那麽好,我隻是隨便投的。”

    一旁的張家兄弟見到少女與趙玉孤說笑,心中早已升起了妒火,這時聽到趙玉孤竟說剛才是“隨便投的”,話中大有“殺雞用了宰牛刀”之意,心中不由大怒。

    憤憤地哼了一聲,張大富開口說道:“有什麽了不起的!?秀雨,你太偏心了!這小白河裏的魚遊得快,可我們兄弟倆也插到了,怎麽不見你來讚我們,卻要與那呆瓜說笑!?”

    “就是,秀雨,你怎麽老是喜歡和‘趙呆瓜’說笑啊!?”一旁的張大貴給哥哥幫腔說道。

    趙玉孤有個綽號——趙呆瓜。這個綽號是誰給起的,幾時有的,已經說不清了。自從他七年前從昏迷中醒過來之後,便時常會陷入一個人發呆的狀態。有時候和玩伴一起去劃船,他看到小船後會忽然間一陣恍惚,要玩伴大喊他幾聲才會醒過來;有時候張藥師讓他去沽一壺酒,他會站在道邊看著幾株爬入院牆的藤蔓發呆,等幾個時辰之後張藥師找到他,酒壺還是空的;最嚴重的一次是他一個人上山去砍柴,入了夜還沒有迴家,張藥師找遍了村中有孩子的住戶,都不見他的蹤影,於是帶著一眾村民上山去尋,結果在山腳下發現了坐在兩擔柴上的趙玉孤,當時的他就那麽愣愣地坐在那裏,望著一群歇宿的烏鴉出神……

    被喚作“秀雨”的少女聽到張家兄弟的話後笑臉登時冷了下來,怒視著他們道:“我與誰說笑,幾時輪到你們管了!?你們輸了就那樣說人家,羞也不羞!?”

    圍觀的少年們也發現了這邊的新狀況,一個頗為英俊帶著些許書生氣息的少年越眾而出,站在四人麵前說道:“秀雨說的沒錯,我們李家的女兒與誰說話還礙不到你們兄弟的事!玉孤的綽號隻有那些外村輸不起的獵戶才會叫,你們居然也喊得出口。剛才你們隻是輸了幾個雞蛋,可是現在你們連人都輸掉了!”

    張大貴惱羞成怒,擼起袖子,鐵青著臉上前兩步指著少年喝道:“李石星,你說什麽,有種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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