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徹骨的寒意從骨縫深處蔓延到四肢,蘇清風僵在原地,足足三秒,他的大腦隻剩下大片的空白。他知道這是什麽感覺, 是恐懼。他的小野鬼為了他, 選擇獨自與浮鶴道人為敵。“蘇天師?”旁邊有人見蘇清風不太對勁, 輕輕碰了碰他。“你怎麽了,是不是不……”“不舒服”三個字還沒出口,那人對上蘇清風的目光,嚇得一下子把剩下的話憋迴去了。蘇清風沒有心思顧及其他人, 他滿心怒火, 直接去了鬼界, 蘇槐離開還沒有多久, 隻要他趕過去,一定能攔住他——然而,當他看見攔住自己去路的十二鬼將時,他發現晚了。他已經來晚了。蘇槐不會做沒有準備的事,他為自己的道長做的一切都是步步計劃好、籌備好了的。當他踏上第一步時,就不會再迴頭。蘇清風滿心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澆滅,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滋味。為什麽……不和他說呢?為什麽總是要自己一個人去麵對危險……就不想想,他也會傷心和難過的嗎?蘇清風眼睛微微發紅,啞聲對赤煞道:“他去了哪裏?”赤煞低著頭,不敢不迴答:“鬼界至深之淵,孕育了血果之樹的血泉。”血泉……生在鬼界煞氣最深重之地,湧出的不是清水,而是鮮血——正是無水之泉。蘇清風恍然大悟,原來從一開始,蘇槐就知道浮鶴道人的藏身之地。也是從一開始,他就準備為了他的道長,親手除掉那人。蘇清風的心髒一陣陣抽痛,疼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他抓住胸前的衣服,指尖蒼白,臉色也是一樣的白。“讓我過去。”“抱歉,”赤煞低聲道,“王下了命令,如果我們敢讓您踏前一步,就要我們十二鬼將的頭顱掉落。”……真狠啊。不愧是鬼王,就算把所有溫柔與眷戀給了他,骨子裏還是那個冷漠而無情的王。蘇清風笑了起來,眼角有淚光,而在眼底深處,卻悄然染上一抹猩紅。“如果我要過去,你們攔得住我嗎?”他說出這話時,森嚴的殺意如同海上掀起的滔天波浪,幾乎要將一切卷噬。赤煞的身軀重重跪倒在地,他又感受到了那股萬鈞壓頂,死神鐮刀懸於頭顱之上的恐懼。但是這一次,他額頭暴起青筋,咬死了牙關,強撐著一點點將頭抬了起來。“請您不要再往前了,”他道,“血泉是鬼界煞氣最重的地方,您隻是個人類,如果去了那裏……等等,您和王簽訂了血契?!”他本有一番話要說,但等頭顱完全抬起、看見蘇清風的眼睛時,臉上所有的神情都變成了驚愕與不可置信。此時蘇清風的眼睛不再是以往那樣的墨色,而是如染了血一般的猩紅……就像蘇槐惡鬼化的模樣。赤煞對上他那雙眼睛,仿佛與王對視,打了個激靈,立刻退開了。“那沒事了,您走吧。”蘇清風:“……”蘇清風道:“你什麽意思。”赤煞冷靜道:“和王簽訂血契者等同於王,我們不能攔您。”蘇清風原本要走,但是聽見赤煞這話又覺得不對勁,道:“血契到底是什麽,說!”赤煞聽他這話就知道自己要長話短說,飛快道:“血契就是王將自己的壽命寄於您身上,王不死,您不死,王若死,您亦不會死。但如果您死了……那麽王也會陪您一起離去。”蘇清風聽著這話,隻覺一顆心髒飛快墜落,墜到了無邊而空茫的黑暗之中。原來是這樣……原來他的小野鬼又騙了他。所謂的血契,確實可以讓他們壽命共享,蘇槐的生命趨於無限,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一直相伴對方走下去——但如果出了意外,如果蘇槐死了,那他還是能繼承蘇槐的生命,繼續活下去。可是……要是死的是他的話,蘇槐漫長的生命也會終結,陪他一起離開。這才是血契的真相,蘇槐從未對他說過這個真相,卻已經做好了讓他一直活下去……或者,為他殉情的準備。蘇清風怔怔地站在原地,淚水染濕了麵頰,隔了好一會,他才意識到他在哭。赤煞悄悄打量著他,他之前知道王喜歡這個人類,但一直想著人類壽命短暫,王的喜歡也注定不會長久,沒想到他還是錯了。王確實是將這個人愛在了心底,不惜以全部的生命為代價愛著他——所以十二鬼將才願意為他讓開去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人已經不是他們能攔得了的。就在這時,赤煞聽見蘇清風道:“血泉在哪裏?”——血泉,鬼界至深之淵,這裏終年無光,隻有漫無邊際的漆黑鬼氣,以及,一顆生長在血泉邊上的血果之樹。這裏的鬼氣如此深重,仿佛能吞噬世間一切的光,但當蘇清風踏入這裏時,那些鬼氣隻是圍繞在他身邊,親昵地蹭了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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