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裏的陽光太暖,程意意才拄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書,便覺得自己已經開始犯困了,眼皮重得怎麽也掀不開。

    顧西澤的工作這麽多…好像比她還要忙…

    程意意恍惚冒出這念頭,越發覺得意識困頓起來。

    她的時間總是奔波在學校和實驗室裏,周末也鮮少有時間能夠休息。

    好像就是從到倫敦留學時候開始,她想要做完的事情太多,想要做得更好,總恨不得每天變成48個小時,好叫她做完了一切之後,得以長長睡上一覺。那時候她那樣拚命,卻始終不明白自己不甘心的、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麽。

    走到了今天,一切似乎終於漸漸明晰起來。

    她隻是想要成為更好的人,有資格站在最好的人身側。

    一個沒有夢想與堅持的人會有什麽樣的結局?隻要想到倪茜,程意意便渾身不寒而栗。

    努力、自謙、上進。

    不管怎樣,顧西澤的處世方式終究是在不知不覺間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她,讓她變成了最好的樣子。

    程意意的頭點了幾下,終究是抵抗不了春困的魔力,一頭紮了下去。

    顧西澤眼疾手快在程意意的額頭磕到桌子之前,用掌心墊住了她的額頭。

    程意意睡得沉,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哪裏,她掀了掀睫毛,沒有睜眼成功,腦袋無意識地動了幾下,幹脆將臉頰貼在顧西澤掌心繼續沉睡。

    顧西澤失笑,緩緩放下另一隻手裏的筆,騰開手,幫她把垂到臉頰的碎發撩到耳後,露出格外瑩白漂亮的耳垂。

    “意意?”

    他試探地喚了兩聲,如預料一般沒有得到迴複。

    程意意睡覺從來很有時間概念,大概因為心中總裝著壓力,再怎麽犯困,她的意識總在鬧鍾響之前便會清醒了。這一覺大概是因為顧西澤休息室的沙發太舒服,蓋在她身上的毯子太柔軟了,一覺便從中午睡到路燈亮起來。

    她記得中間有一會兒顧西澤喚了她幾聲,想讓她起來吃下午飯,程意意嘟囔著翻了個身就給拒絕了。

    “不餓,困。”

    這會兒睜開眼睛,簡單潑了些涼水洗把臉,疊了毯子出休息室,見顧西澤還在外間的案幾旁端坐,程意意心中不由又愧疚起來,她明明是想在離開帝都前陪顧西澤最後一下午的,結果卻自己睡著了。

    “醒了?”顧西澤似有所感,一抬頭,正見程意意扶著門框看他。

    “餓嗎?”

    “不餓。”程意意輕輕搖頭,睡了一整個下午,她的大腦和意識的狀態反而十分清醒,腹中沒有饑餓感,渾身十分鬆快。

    “頭發亂了,”顧西澤合上文件,溫聲朝她招招手,“過來”。

    窗外的天已經完全暗下來,還到窗口,便能看到遠處黑夜中璀璨閃亮連成一片的燈火。

    程意意鬆開門框,摸了摸束起來紮到耳後的卷發,果然睡亂了。

    顧西澤起身把椅子讓給她,程意意便乖乖坐下,背後靠著自己的小企鵝軟墊,舒服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偏頭輕聲問道:“還不能迴家嗎?”

    “別亂動,”說話間,顧西澤已經拆了她的發圈,把頭發分成幾束,辮子編了個開頭,這才溫聲答她,“事情已經做完了。”

    顧西澤的動作不重,始終輕巧柔和,感受著纖長的十指在發間穿梭,程意意又打了個哈欠,“那我們這會兒就迴去了?”

    “不,”他搖搖頭,又道,“迴去之前先帶你去個地方。”

    程意意還沒來得及問清楚,辦公室的們便被人敲響了,咚咚兩聲。

    “顧總。”

    這聲音是個溫婉的女聲,不是江特助。

    “她們怎麽都還沒下班…”

    程意意下意識就要從座位上起身,卻被顧西澤按住了肩膀,“等一下,還沒編完。”

    “我坐在你的椅子上被人瞧見了不好…”她話音還未落,顧西澤已經示意門外那人進來。

    辦公室的門應聲而啟,進來女人大概也是頂樓的秘書,五官端莊漂亮,杏色ol套裝,端著托盤在茶幾上放下。

    “顧總,您吩咐的熱牛奶。”

    來人抬頭望見辦公桌那麵坐的是程意意後,眼中閃過片刻驚詫,又看清顧西澤站在她身後的動作,她的神情瞬間變成了不可置信。

    可無論她有再多的情緒,也隻能在瞬息間收斂幹淨,低下頭去,微微欠身,朝那方向行了一禮。

    “謝謝,你先出去吧。”

    “是。”她應聲退了幾步就要轉身,又聽顧西澤問道,“江特助呢?”

    “特助還沒迴公司,”她猛地想起什麽,“他讓我告訴顧總,您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好。”

    得了顧西澤的答複,她這才繼續往外退,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心中唿了一口氣。

    如果剛才她沒看錯,顧總是站在程意意身後替她梳頭吧?

    若不是親所見,有誰會相信呢?

    要是從前有人跑來跟她說顧總幫女朋友編辮子,她一定會覺得那人瘋了。

    顧總的出生與起點太高,得到的榮譽和成就也猶如高山,令人仰止,怎麽能夠想象在顧氏眾人眼中猶如神祗的男人,還會有那樣溫情的瞬間,像個凡人一般地,低頭垂眸,專注替心愛的女人打整頭發。他的動作熟練,必定不是第一次。

    “先喝了你的熱牛奶。”這邊顧西澤說著,利落將辮子結了尾,撥到程意意的肩膀上搭好,低頭開始穿外套。

    “你剛剛說要帶我去哪?”

    “天台。”

    “去天台看夜景嗎?”程意意的眼睛裏閃過興奮,立刻端起了裝牛奶的玻璃杯。

    “恩。”顧西澤微笑點頭。

    顧氏集團的總部大樓是帝都名建築,程意意念書時候就曾經聽到過眾人間流傳的說法,顧氏總部天台是整片帝都中心地帶最好的觀光層。高度足夠的沒有它位置佳,位置極更佳的建築高度不夠。

    可惜這是顧氏內部員工才有的福利,她從未見過,可顧氏總部位處北州河岸,河岸對麵便是集團旗下的綜合性商業廣場,燈火璀璨,一方天空都幾乎被照亮,從最高樓俯瞰這一切,想也知道那是多美妙的景色。

    程意意一口氣喝完牛奶,放下杯子,跟著顧西澤穿上外套,迫不及待地催促,“咱們走吧!”

    自辦公室裏出來,頂樓的燈光大部分亮著,路過會議室居然還有人在開會。程意意沒料到沒下班的員工會這樣多。

    走在顧西澤身側,一路接受著大家欠身頷首禮,她心裏才開始後悔起來,不動聲色地拂了鬢角的碎發,力圖讓自己的腰挺得更直、更有氣勢一些。出來的太急,她居然連個口紅也沒來得及擦。

    直到電梯門合上,將眾人的視線隔絕,程意意才放鬆好奇道,“他們一向都加班到這麽晚嗎?”

    見顧西澤點頭,她抱手笑著低喃道,“萬惡的資本家。”

    “恩,”顧西澤應了她給的稱唿,又淡淡補充一句,“他們的加班費比你高。”

    聞言,程意意立刻便笑不出了。大企業管理層的工資自然是要幾倍幾十倍高於研究所,程

    意意加班多半是自願主動的,顯少會有加班費!

    “顧西澤,你變壞了!”程意意揮開顧西澤的手,指控,“你從前從來不這樣…”

    程意意的話音未落,便被顧西澤俯身在嘴角輕啄了一口,“別說話。”

    電梯一聲叮響,門緩緩朝兩側張開,程意意還沒迴神,便被顧西澤重新把手牽進了掌心。

    樓頂的夜風輕嘯著灌進她的耳朵裏,衣擺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程意意開始明白顧西澤為什麽要把她的頭發緊緊編成辮子了。她的發質軟,若是披散在肩上,被這會兒的狂風一吹,打了結迴家去還不知道要梳斷多少把梳子。

    開了燈,程意意才徹底看清楚了天台的景物,眼睛緩緩睜大了。

    可視範圍內的天台有近五六百平方米的空曠麵積植滿了花草,綠樹,被改造成為空中花園。既節約能源,又為頂樓隔熱,花草間的燈光亮起,讓置身其中的人根本忘了自己還在一座大樓上。

    “跟我來。”

    他扣緊她的右手,帶她沿著樓梯爬上了觀光台。

    冰涼的夜風把她額角的鬢發吹亂,站在懸空的走廊,她閉上眼,總覺得自己的腳步條件反射開始發虛,手上的力道也變軟了。

    “意意,睜開眼睛。”

    “不敢看…”程意意聲音微抖,她沒有恐高症,可陡然從這麽高的樓層往下看,心中總是害怕的。

    “這樣還怕嗎?”他的雙手從身後緩緩抱緊了她的腰,將她護在懷裏,寒意和唿嘯的風聲也被隔絕在外。

    “相信我,看一眼。”

    顧西澤抱得那樣緊,熱度和勇氣仿佛又都源源不斷迴到了她的身體裏。

    程意意的睫毛微顫了兩下,終於輕輕掀開了眼簾。

    極目遠眺,這座城市的景色盡收眼底。在地麵看起來直入雲天的高樓大廈此刻都矮小了許多。蜿蜒的北州河兩岸點綴著萬千五光十色的燈火,河中偶爾零星的光亮,想必便是遊船了。交錯的立交橋被霓虹燈點亮,像是繪圖紙上極富美感的線條。馬路成了色彩斑斕的絲帶,車流如同閃光流動的金色沙礫。

    程意意的目光緩緩收迴近處,落到了對岸燈火璀璨的廣場。

    下一秒,她的眼睛緩緩瞪大了。

    隔著河對岸,廣場前整座大樓的燈光閃爍了兩下,熄滅了半秒鍾,而後有的房間從左至右漸次亮起來,依稀辨認,那燈光仿佛組成一

    句英文。

    “preciousthingsareveryfewinthisworld.”

    這世界上珍貴的東西總是罕有的。

    程意意一邊辨認一邊念出來,神情微微詫異,笑出聲來,“誒,那是什麽?”

    沒等她繼續說話,那燈光又滅了,再亮起來,依舊是從左至右漸次組成的英文句子。

    “thatisthereasonthereisjustoneyou.”

    所以這世界隻有一個你。

    “這是要求婚嗎?”程意意隱約意識到,神情都興奮起來,“誰這麽大手筆?”

    她剛想要迴頭去看看顧西澤麵上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轉身,對麵大樓第三個燈光閃現的句子就被顧西澤的聲音緩緩念出來,縈繞在她的耳側,那英文念得極低沉也極好聽。

    “thanksforyouringtomylife.”

    感謝你來到我的生命。

    顧西澤的發音不帶痞氣的紐約味,也不是誇張的倫敦腔,而是介於圓轉和強硬間,簡潔、清晰、明朗又好聽,就好似程意意從前留學時在教授和校長的發言裏曾聽到過的一般,有種矜持而又尊貴的味道。

    偏偏這樣的味道裏,又夾帶著讓人心尖都開始飛揚的認真與專注。

    就好似站在雲端的神祗有一天俯下身,深情地朝人伸出手來。

    “iwanttospendtherestofmylifewithyou.”

    我要與你共度餘生。

    他俯身,埋在她的耳邊,緩緩念出最後一句。

    程意意有些發懵。

    她壓根沒有想到這一場求婚是為她準備的,就在剛才,爬上樓梯的時候,她也僅僅以為這隻是一場簡單的臨別約會。

    偷偷戴上的戒指不算求婚。

    她記得昨晚自己就是這樣不經意地抱怨了一句。

    他就這樣放在了心上。

    顧西澤是理智而果斷、冷靜偏於現實的理科男,對自己定位準確,優缺點認知清晰,有踏實切合實際的目標,按計劃逐步行動,從不盲目追逐其他。這大概是他能想出最浪漫的求婚方式,雖然依舊是這樣沒有新意又俗氣。

    可心裏想著這

    套路俗氣,程意意還是懵到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的鼻子不知為什麽有酸意蔓延,夜風吹得她的眼睛幹澀泛上水光。

    最後一句,在大樓的燈光裏停留得最長。

    一直到程意意逐個逐個單詞看得清清楚楚,整座廣場才重新亮起來。

    整個過程也許不到半分鍾,廣場重新開始了正常的運營。

    北州河畔依舊是一派五彩斑斕。喧囂熱鬧的盛景。

    在下麵,那些身處其中的人,大概永遠不會清楚,這些突然熄滅的燈光是為了什麽。

    隻有站在這個角度的她與他明白。

    他準備了這樣盛大而難忘的一場求婚儀式,在這樣倉促的時間裏。

    隻屬於她一個人。

    高樓的夜風很急很大,帶著寒意唿嘯從耳邊掠過。

    眼前的一切,如同畫布上永不可能在現實之中存在的永樂之地,震撼得開始不真實,可唯有身後胸膛的心跳與溫度是真實的,他的手束在她的腰肢上,把寒氣、風與恐懼統統隔絕在外。

    程意意就在這時候突然轉身紮進了顧西澤的懷裏。

    他的襯衫上帶著淺淡的檸檬香氣,她喜歡的,那樣幹淨而叫人甘願沉淪的味道。

    “西澤。”她輕聲開口喚他。

    “我在。”

    她反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我愛你。”

    她的手在他腰後,悄悄把右手無名指的戒指換到了左手上。

    在古羅馬和古埃及有一個傳說,相傳在每個人的左手無名指上,都有一條關於“愛”的靜脈。

    那靜脈是一條能夠直接到達心髒的通道。

    把戒指戴在那裏,因為那是一個離心更近的地方。

    ……

    “意意,你的戒指…”

    姚瀾給程意意遞文件,不防瞧見了她無名指上的鑽戒,低低驚唿了一聲。

    “你結婚啦?”

    辦公桌對麵的鄭寬聞聲抬頭,“真的?戴哪?我也想瞧瞧豪門的戒指長什麽模樣…”

    程意意趕緊接過文件,藏起手來笑道:“真結婚肯定要請你們來的,這會兒就別逗我了,我戴著就是圖個好看。”

    “說真的,意意,你是我見過最努力的年輕姑娘,”姚瀾整了整桌上的文件,一邊道,“換了別人有顧西

    澤這樣專情的男朋友,哪裏還在咱們研究所呆得下去,一出聲,想要什麽沒有?在研究所辛苦熬夜加班,費神費力不說,每個月一點工資,隻夠給你男朋友買副袖扣的。”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哪裏能混在一起。”程意意溫和淺笑。

    “明天會變成什麽樣子誰也不知道,充實自己才最踏實。”

    “你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姑娘。”姚瀾給她豎了個大拇指,輕輕歎了口氣,“難怪我總覺得你合眼緣,你的思想就是比同齡小姑娘深刻得多,誠懇、認真,也穩沉。”

    程意意連連擺手笑道,“我每次被瀾姐一誇都覺得自己輕飄飄特別了不起,快別誇了…”

    收假迴來兩天,程意意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到爆棚,先是實驗上的進度,就好比將預想中的可能作為鑰匙,一種種測試之後,終於找到了合適打開大門的那一把,她的課題結果是有用的,解析開了結合有sgrna的c2c1晶體結構,之後的種種測試結果,都有助有開發新的基因編輯工具。

    其次便是,她向導師提起自己有意向提前畢業,出乎意料的,教授居然欣然同意了,甚至還特意抽出時間來,幫她選擇適合的論文課題。

    “肖慶有天賦,也夠專注,可還不夠沉,我留了他這麽久,就是想再磨一磨。”馮教授合上文獻,書桌後的他頭發花白,卻依然精神矍鑠,雖然麵色依舊嚴肅,但他的目光明亮而充滿歲月沉澱的智慧,“你和他不大一樣,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許更殘酷更大的平台能讓你成長得更快。”

    這一刻,程意意忽然覺得自己以往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教授不是刻薄古板,而是心中有丘壑。他遠遠在比她們更早的時候,便看清楚了她們各自需要的是什麽。

    “你百人的申請材料已經交了?”

    “是。”程意意趕緊低頭應聲。

    “也好,”馮教授淡淡點了點頭,“先試試,不行就再磨兩年,好好做完你們手上的課題,它能把你們拔高到新的層次。”

    “是。”程意意的迴答越發恭謙。

    “畢業論文也要多花時間好好準備,不要被物質和功名左右你的心,現在付出的每一滴汗水,將來都有可能帶給你意想不到的收獲,”

    “是。”

    這一次,程意意聽得前所未有的認真,一字一句都銘刻在了心上。

    ……

    下午飯,肖慶請客,

    在研究所食堂。

    課題進度一下子完成大截,整理好當天的實驗數據,寫完報告,正是下班時間,程意意難得這樣準點下班,正趕上了食堂的午飯,她很久沒在食堂吃過午飯了。

    本是請了同一間辦公室的同事,可姚瀾忙著接孩子放學,鄭寬腿長人帥,有約不完的妹子,自然不可能浪費時間陪他們吃食堂,到最後,也隻剩他們倆自己慶祝。

    研究所食堂的大廚其實手藝不錯,點的小炒味道和外麵的飯館味道其實差不了多少,隻是聽起來有點兒寒酸,不過程意意自己吃的很開心就是了,她還把顧西澤給自己點的外賣也打開,放在桌上加餐。

    “多吃點兒,”肖慶把菜都推到她麵前,眼神晶亮,“師妹你可是大功臣。”

    “吃不了那麽多,”程意意趕緊重新把餐盒推到中間,“說什麽大功臣,師兄你也是大功臣。”

    沒有肖慶幫忙,也許她根本摸不到現在的研究所來,也找不到馮教授這樣好的導師。

    這世上懷才不遇的人海了去,沒有碰上合適的人與機會,大多數一輩子隻能寂寂無名。程意意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她慶幸自己遇到了肖慶這樣好的師兄和教授這樣的導師。

    可能一天的好運到這會算是用光了,程意意剛端起碗來吃了沒多久,另一個人便抬著餐盤在不遠處的位子上坐下來。

    張清。

    她穿著黑色製服,放下自己的電腦包,淡淡朝程意意這邊掃了一圈。

    程意意眼神冷漠,迴視她的眼睛,直到張清率先移開視線,她才把目光放迴碗裏,壓下心中的不愉,無視她繼續吃飯。

    奈何她裝作看不到,張清卻不想。

    她一邊吃,還要偶爾瞥向程意意的方向,眼神在她和肖慶之間往複,收迴視線後,嘴角又擒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那神情,程意意都不用深瞧,瞥一眼便能翻譯出來。

    看吧,程意意果然是她預料中那種女人,勾三搭四,水性楊花!

    她大概覺得程意意的品行比她更惡劣百倍。

    張清眼中若有若無的嘲諷太礙人眼睛,程意意實在膩煩,幹脆換個方向吃飯不去看。

    “怎麽了?”

    這下連肖慶也看出些許端倪,迴過頭去看了張清一眼,低聲問道:“怎麽,你們有過節?”

    “

    恐怕不止過節那麽簡單,她應該是恨毒我了。”程意意答著,慢條斯理把菜夾迴碗裏。

    “不是我說,意意,”肖慶急了,“你怎麽招惹上那種陰暗的女人?你不怕她給你背後放冷箭?”

    張清摔小貓的事情,大概已經傳遍整個研究所了。

    這事兒說大不大,國家這方麵的律法確實不夠健全,沒有辦法保障這些極端人士受到應有的懲罰。可說小卻也不小,因為被摔死的小貓都是大家眼皮子下長大的,活生生的性命,即使沒有法律譴責,也將受到眾人道德的審判。

    這事兒傳開之後,再見張清,她便都是在獨來獨往了,趨利避害是人本能,沒有人有勇氣冒險走在這樣內心陰暗壓抑的人身側。

    可張清似乎不大在乎這些。配合她的科研團隊是早已固定的,不可能因為她摔死了幾隻貓改變,再不願意,她的團隊成員也無人敢在她麵前說些什麽,畢竟還在她手底下討生活,隻得耐著性子配合她,和她一起在實驗室裏呆滿一整天,下班之後才能分道揚鑣。

    “不是我想招惹她,”程意意低頭喝湯,抬頭才道,“她摔死貓就是我看見的,她想要倒打一耙,我也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那你可得防著點兒,”肖慶心有餘悸,“她也申請了百人,又是競爭對手,又恨毒了你,還和你一幢宿舍…那種極斷偏激的人,說不準會做出什麽事兒來。”

    “不用擔心我,師兄。”程意意吃完最後一口飯,抿唇衝他笑了笑,接著道,“我的心眼可比你多。”

    “嘿——”肖慶佯裝怒道,“小白眼狼,擔心你才跟你說這些,你居然還敢暗諷師兄不長心眼。”

    ……

    年後迴到研究所之後工作便越來越忙,分身乏術,程意意其實早便往g大提交了辭呈。

    她其實是臨時聘用的編外人員,簽的合同也差不多到了期,收拾好東西拍拍就屁股走人,也沒人會說什麽,但因著這工作是姚瀾介紹的,程意意還是堅持著等到了新的助教到崗,辦完了交接手續之後,這才從g大離職。

    周末,程意意直等到在最後一堂課下,教授講完課走了,才有時間在台上簡單和大家說了幾句。

    “……下周大家就會迎來新的助教。你們是我帶過的第一批學生,能夠和大家相處兩個學期,很榮幸也非常開心,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程意意緩緩收起桌子上最後一本書,像來時候自我介紹一般,溫暖柔和地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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