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的大樓外才剛蒙蒙亮,天空飄著小雪,而室內,節目組的後台已經一片兵荒馬亂。

    程意意裹著毯子仰頭閉眼讓化妝師給自己上妝。

    她已經換好了上台穿的裙子,就是不知道錄製現場的暖氣開得是不是也這樣足。要是到時候冷得她打顫,沒準別人還以為她是緊張的。

    “你皮膚也太好了,我遮瑕膏都沒地方用呢。”化妝師是個二十來歲的圓臉妹子,上定妝粉時忍住不同她搭了幾句。

    往期有選手皮膚底子差的,光遮臉上的坑坑窪窪就得浪費她大半時間。程意意的皮膚白皙,幾乎不見瑕疵,底妝幾乎都不費什麽事就完成了。

    程意意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

    鏡中的人卷發已經被精心打理成恰到好處的弧度,充滿了空氣感,柔順披在肩頭,一點看不出來她的後腦受過傷。

    清新的裸妝完美修飾出程意意的五官,眉毛形狀極漂亮,根根分明,眼睛四周微微的紅暈好似天成,眼尾上挑,極其蠱惑人心。妝麵自然得幾乎看不出化妝的痕跡,但精致了許多,化妝師確實下了一番心思。

    程意意笑著衝化妝師道謝,也不著痕跡恭維了兩句,小女生的唇角到底忍不住翹了起來。

    《天生我才》的每一期節目都不止一位挑戰選手,但最後播放的,一定隻有挑戰成功或極具話題性那一部分。為了保障每期節目時長一致,有時候錄製完的節目還有可能分成好幾期播放。

    節目的前台已經開始了心算項目的pk賽錄製,而程意意需要等到心算pk賽錄製完畢才能正式上台。

    八點整,程意意化完妝。

    節目組提前二十分鍾將準備好的數獨題目用投影儀,在程意意眼前鋪展開來。

    《天生我才》的挑戰項目動輒要幾個小時。現場還好,節目組會準備歌舞或介紹選手事跡來替觀眾打發時間,電視機前卻是沒有觀眾能堅持漫長等待的,也因此,一般時長的項目都會壓到後麵開始,提前便讓選手們在台下計時觀察。

    觀察題目的房間空曠而安靜,沒有筆,沒有稿紙。

    桌麵的計時器秒後的單位開始瘋狂跳動。

    程意意深吸一口氣,刨除雜念,靜下心來去看題。

    不出所料,節目組給出的題目,與程意意在app通關時所做的最後一題同為killersudoku。

    殺手數獨。

    9x9的宮格。

    難度係數impossible。不可能完成的。

    然而真正的地獄模式還不止如此,為了節目的噱頭和可觀賞性,這道數獨被策劃團隊要求盲填。

    也因這樣不可能完成的難度設置,節目進行到第三季,依舊無人能將數獨項目的地獄模式挑戰成功,這也是節目組在調查之後無論如何要將程意意請來的最大原因。

    會解數獨的職業選手很多,然而兼具計算推理,還擁有更強大記憶力的人,才是他們要尋找的、萬中無一的天才。

    ……

    節目錄製現場,前排的蔣文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昨夜加班到淩晨,今早天還沒亮便被女友連拖帶踹從床上拽來了電視台,原因是她從節目第一季起關注的心算大帥哥要上台。

    他對心算沒什麽興趣,對看一個比自己帥的男人更沒什麽興趣。不管周圍的觀眾們發出多大的驚歎聲,也沒能阻擋他越來越沉重的頭顱。

    “攝像頭!”女友掐了一把他的大腿,蔣文一激靈從疼痛中驚醒,拍觀眾席的攝像頭正好從他前方路過。

    “沒被拍到吧?”他忍不住擦了擦嘴角。

    女友翻了個白眼,身子扭到一邊不再看他。

    蔣文知道理虧,訕訕地摸摸鼻子,似模似樣地端坐起來,視線移到台上才發現,心算pk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結束了,現場響起挑戰者進場的音樂,周圍的觀眾都忍不住跟著動感的音樂打起了節拍。

    這個挑戰者真的不是明星嘉賓?

    蔣文坐在最前排,將走到主持人身邊站定的挑戰者看得清清楚楚。

    她皮膚瑩白,眉眼精致,穿著無袖的白色雪襯衫,氣質出塵,襯衫紮進長款淡青百褶裙,襯得腰身更細,纖弱高挑。

    台上的大屏幕將她的臉放大數倍,那美貌的衝擊力更是驚人。

    蔣文都聽到了身邊有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怎麽有點兒眼熟?

    他皺起眉毛,還來不及多想,主持人說話了。

    “在我們大家的印象中,美貌與智慧通常不可以兼具,但我們今天的挑戰者真是徹底刷新了我的觀念啊,”主持人汪宸笑道,“後台裏第一次見到意意的時候,我向工作人員確認了好幾次,才肯定這確實不是我們的明星嘉賓。”

    汪宸畢業於國

    內頂尖的金陵大學,是主持圈公認的高智商主持,知識廣博,堪稱行走的百科全書。雖然並非主持科班出身,然而他語言豐富,應變能力極強,台風獨特,從第一季開始,便一人撐起大梁主持《天生我才》。

    他側過身,將程意意讓到舞台正中,“來,意意,跟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

    程意意微笑欠身,大大方方開始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程意意,帝都人,目前在中科院讀博。”咬字清晰,聲線也柔軟好聽。

    蔣文的注意力已經完完全全被吸引到了台上。

    程意意的介紹太過簡短,汪宸自然而然接過下一句,“我們意意的本科畢業於崇文大學,和我們陶教授還是校友哦。”

    《天生我才》的兩位科學家評委分別來自崇文和燕京,汪宸說的陶教授,便是來自崇文那位,他留校做了教授。已經五十來歲,但卻是個濃眉大眼的老帥哥,語言也風趣幽默。

    他開口便樂嗬嗬道,“我對這位程意意同學的印象很深刻啊,前段時間崇文120周年校慶,我還在台下看完了她主持的整場晚會,都可以搶汪宸你的飯碗了。”

    汪宸一副受驚的樣子,又插科打諢幾句,將現場的氣氛活躍起來,這才言歸正傳,“我們意意是《天生我才》app客戶端上第一個將數獨項目做通關的人,節目組能請到她也真的是非常不容易。所以大家也知道了,今天我們意意要挑戰的項目就是數獨,地獄模式,大屏幕請亮題!”

    瞬間,身後的大屏豎起了畫滿虛線卻空無一個數字的81宮格。

    震得台下的觀眾們再次發出一陣驚唿。

    “impossible難度的killersudoku數獨,我們選手要進行的挑戰是盲填。項目難度係數給分是十分。”汪宸介紹規則。

    “很多觀眾可能並沒有接觸過殺手數獨,也不清楚盲填數獨的難度,十分的難度係數分已經是滿分,那我們的兩位科學家為什麽給出這樣高的分數呢?”

    汪宸將問題拋出來,評委席的另一位付教授開始緩緩向大家科普。

    殺手數獨和所有數獨相同的地方,在空格內填1-9的數字,每行每列每個小九宮格不得重複,遵守45法則。不同的卻是,殺手數獨增加了cage,以虛線在九宮格內劃分開成多個獨立的區域,區域內數字的總和,必須和它附有的數字相同。

    殺手數獨是數獨之中唯

    一需要大量運算的數獨,然而這樣難度的殺手數獨,許多地方和值隻有兩三個分解式,有的地方甚至隻有一種分解方式。就算是國際頂尖的職業數獨選手,也不見得能在短短的四個小時之內解出這個數獨,更遑論程意意挑戰的是盲填。

    盲填不僅要記住所有虛線劃分的領域,還要記住所有填列過的數字在哪行哪列,同時運用各種方式進行龐大的運算。

    能做出這樣的題目,隻有真正的天才。

    現場傳來的抽氣聲程意意倒是聽不見了。

    她已經戴上隔音耳機,背對數獨。

    她的思維飛速運轉著,在大腦中調出了記憶的整幅數獨題目來。

    她的記憶能力遠比數字計算和推理能力要更強。題目沒有遺漏,記憶得十分清晰。

    她按照先易後難的習慣,將對應唯一數字組合的一個cage挑出來填列,作為解題的突破口。

    每念一個數字,大屏上便對應出現一個數字。

    除去台下觀察的二十分鍾,她還有三小時四十分鍾的時間來完成整道題目。

    有了隔音耳機,程意意倒是比在台下還安靜許多,心跳也漸緩了,甚至還有腦神經末梢分出神來天馬行空地想象,這時候的顧西澤應該西裝革履在顧氏開早會。

    她起床時候沒來得及給他打電話,不知道他打來知道她關機會不會生氣。

    八點是程意意大腦一天最為活躍的時候,她喜歡在這個時段整理思路,做實驗,進行頭腦風暴。因為這時候她的邏輯思維和計算推理能力最嚴密。

    然而,數獨的奇妙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個格子遇到關卡,填錯一個空格,便要推翻上一格、推翻整列、整個區域…如同多骨米諾牌效應,返迴檢查時候陷入無限修改的循環。

    很多人盲填便是在這個時候將記憶混亂。

    大屏上的時間還剩十五分鍾。

    81個空格完成了79個。

    程意意即將要說出第80個格子的答案,猶豫片刻,卻停頓下來。

    不,不對。

    她相信自己的記憶,如果按照運算的結果填了答案,那便與這一列另一個數字重複。

    她皺著眉在心中迴溯推算修改,卻始終找不到第一個出錯的空格。

    錄製現場奇異地第一次安靜下來。

    台上的兩位教授看著大

    屏,也皺起了眉。

    這,是程意意從做題到現在第一次被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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