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深紫床簾沾著慘白日光,更襯出他一雙瘦手透白無力,骨節嶙峋,仿佛能被空氣劈斷。“今晚,怕就是燕王攻城的好日子。”不知何時,一個穿著鎧甲的高大身影走近,恰好遮蓋了白雪鶴的日頭,他扯扯衣服準備起身,床簾猛然全部掀起,陽光漫無邊際灑下,刺的他忍不住眯眼。“別怕。”傅季瑛伸手,將他的頭捂進自己懷中。整整十天,傅季瑛都沒有來過這裏,許是躺的太久,眼前人近乎弱小了一圈,雙腿已如筷子般粗細,似乎連中褲都架不起來。懷中身體是溫熱的,傅季瑛的心有些抽動,但也僅僅是一個瞬間。“你在這裏好生修養,卻不知朕如何料理外事。”傅季瑛漸漸鬆手,示意白雪鶴穿好衣服,語氣冷冷,“朕竟然不知,原來朝廷中這麽多人想反,既然想死,朕也隻好由他們去。”傅季瑛語氣輕描淡寫,白雪鶴卻忍不住一抽,有些控製不住的問,“皇上,又殺了……”“兵部尚書,他原就與裕王交好,是朕當時識人不明。”傅季瑛微笑,眼神裏沒有半分遺憾,“還有……”白雪鶴頓了頓,臉上笑容無可奈何,“皇上從沒想過,是否殺的人太多?”“為何這樣問?”傅季瑛一愣,從未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別忘了。”白雪鶴沒有來得及說話,傅季瑛接著道:“若論手上沾血,愛卿,算上那些為了燕王被你嫁禍的人,你手下早就是屍山血海,並不比朕少。”白雪鶴低頭,隻好道:“皇上說的是。”傅季瑛抬手,門前跑來兩位錦衣衛,一左一右將白雪鶴架住。出了內殿,白雪鶴才發現宮內已一片蕭條,宮人都少了許多,他來不及多看幾眼,就被塞進一架馬車裏。……遠處城外,蒼華坐在馬上,接過軍士遞來的□□。荀落跟在身後,帶出了與自己出生入死的精銳,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他也無需隱藏實力,隻等著發起對京城的總攻。皇帝暴戾,兵士們有目共睹,從玉璧關發兵以來,幾乎是不損一兵一卒著挺進。此刻兵臨城下,傅季瑛親自走上了城頭。明黃龍旗在烏蒙蒙空氣中舞動,他眯緊了眼,沿城頭望去,烏泱泱一片人中,領軍的便是身穿銀甲的荀落。除此之外便是蒼華,無論他如何尋找,都見不到燕王的身影。京城中顯然已無兵可用,若他再嚴防死拖,興許可以等來西南的救兵,可如果燕王也在保存實力,那他恐怕撐不到伏兵來。“殺奸臣!清君側!”李源自人群中騎白馬衝出,一杆雪亮銀、槍直指青天,年輕麵孔上滿是憤怒。他這一句,引得身後將士也開始叫囂。傅季瑛隨手擲下望遠鏡,英挺眉頭瞬間緊鎖,他扭頭望向侍立一側的衛嵐,近乎咬牙道:“傅季玨呢?我問你傅季玨呢?!”衛嵐自然答不上來,傅季瑛抬手,他卻並未低頭,準備生生接了這一下。然而傅季瑛卻收了手,他低下頭,望了片刻在城下咬牙切齒的李源與身後的荀落。敵眾我寡,這種情況傅季瑛很熟悉,也並不害怕,更何況敵人各懷鬼胎。“白大人的車,應該到了吧。”傅季瑛微笑,嘴角隱隱勾起一絲寒氣。衛嵐頗為猶豫的點頭。“帶他來。”很快,白雪鶴已被人推了上來,他已在車內束好了頭發,看著精神了一些,隻是麵孔毫無血色,身子薄如蟬翼,幾乎撐不起衣服。傅季瑛眯眼微笑,佩劍瞬間出鞘,隻虛虛架在白雪鶴脖頸上,低頭看著李源。白雪鶴生來有些畏高,往下看嚇得腿抖,左右看又怕碰上劍鋒,隻好無奈的閉上眼睛。“李將軍。”傅季瑛聲音清朗,在烈日下沾著寒氣,“李將軍此來,可是要清君側?奸臣就在這裏,請李將軍退兵答話。”白雪鶴小心翼翼眯眼,瞄了眼人群中騎著白馬的蒼華,確定他在城下後,又閉上眼睛。“清君側”不過是發兵的借口而已,沒人想到傅季瑛會直接提出來,李源一愣,沒有答話。“皇上……”衛嵐也瞬間呆滯,接著跪下,死死盯著傅季瑛劍鋒,額頭滿是細汗,倒是白雪鶴眯著雙眼,小心翼翼蹭在城牆處,仿若不知自己處境。“李將軍沒聽清?”傅季瑛微笑,皺眉看向衛嵐,“你去告訴李將軍,奸臣就在此處,朕可以將他淩遲處死,還老李將軍清白,請李將軍上前答話。”話畢,劍又向前送了一分,鮮血順著白雪鶴脖頸落下,染紅他雪白衣領。李源一愣,卻沒有任何答話,荀落死死盯著城頭,壓聲道:“退兵!”士兵常年的口號都是“清君側”,猶豫不決,李源抬手,示意他們不要動。白鹿關都是李家親兵,荀落調兵不動,扭頭,見蒼華仍騎馬立於軍中,居然也毫無反應。“蒼華!”荀落滿頭大汗,低聲吼:“讓他們退兵啊!”“退兵?”蒼華沒有看白雪鶴,隻覺得不過又是場戲,他咧嘴笑著退了半步,“傅季瑛是在拖延時間,此刻燕王還沒有到,如果我助你攻進城去,你就是大周的皇帝了。”既然都要爭,那便多個人爭吧。“什麽?”荀落一愣,隱約覺出蒼華的反常,但此刻也來不及多言,接著對城頭大吼,“皇上以大臣性命相挾,也算為人君者嗎?!”“退兵。”傅季瑛斜斜一笑,將劍一橫,“那白雪鶴屢次欺瞞,逼朕殺死忠臣,難道也是為人臣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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