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話可不能這樣說!”朱齊臉色慘白,卻瞬間沒有了方才狗腿,倒一下子正色起來,“大人,之前也有人想開這些棺材,他們打開時看到金銀珠寶,可什麽都拿不迴家,過了一個月,這家人就重病死了!”朱齊方才被踢的吐血,現在又一臉恐懼,看著很有些震懾力,衛嵐退了幾步,站到了白雪鶴身後。“衛大人。”白雪鶴頗為無奈,“你仔細看看,這棺木是新的。”“啊?”衛嵐訕笑著過去,發現自己下屬都在旁暗笑,抹不開麵子的拍拍棺木,“離那麽遠,哪個能看清呦。”“懸棺掛在山崖處,老百姓也和衛大人一樣看不清,聽到人說有鬼,他們就覺得有鬼。”白雪鶴拍拍棺木,“這東西放在那裏,就是叫人不要往山裏去。棺材大概就是近幾年才來的,若是四處懸棺意頭不好,想必朝廷當初也不會選在這裏開礦。”衛嵐眸光一閃,迅速道:“大人的意思是,這礦難有別的蹊蹺,所以不叫人過去。”“村民看到棺材突然出現,並不是遇見了鬼,而因為棺材是人為放上去的。”白雪鶴抬手,示意衛嵐隨自己出了監牢,此刻天上星辰熠熠,白雪鶴又走了幾步,直至無人處才停下。衛嵐知趣斂聲,片刻後問:“大人有何事?”“許將軍親戚親自勘驗采辦,興山煤礦開了三年,遇到礦難卻不救,理由居然是煤被采幹,所以無需浪費人力物力。”白雪鶴低眉輕聲:“衛大人,你信嗎?”衛嵐搖頭,聯想前事推理一番,“難道是陸永寧貪墨,買了座沒什麽東西的煤礦,又製造出礦難來掩藏?”“若單單這樣倒好了。”白雪鶴冷冷搖頭,“隻怕礦是真的,礦難是假的,有人借朝廷的名義挖開深山,又趁著天高皇帝遠故弄玄虛,私自挖采,還用礦難將山封起來,讓這縣城的人都覺得鬧鬼。”衛嵐大驚失色,反應了很久才問:“他們把人關在山裏幹活,別說吃的喝的,這怎麽點燈出氣兒啊?”“你當棺材隻是為了嚇人?”白雪鶴淡淡道:“棺材放的高,我猜你們都是用箭射下來的,並不曾上去看過。”衛嵐點點頭,仍不解其意。“我猜棺材後就是氣孔。”白雪鶴拍拍衛嵐肩膀,“截了水源,又造了氣孔,隻需要有出入口,便可以像之前一般開工幹活。”衛嵐驚呆,月色下的英挺麵孔毫無血色,“白大人……”白雪鶴眯眼,“要不了明日,你的人就會查到,天牢有獄卒跟陸知府長得一樣,山西太原那個進士陸永寧怕是已經早死,他沒有親人朋友,其實拿著公文去冒名頂替著實容易,錯就錯在不該多嘴。”就是慣於裝傻,衛嵐也斂眉沉默,容易?能把人偷梁換柱到知府的位置,豈是尋常人有本事能為!“白大人覺得。”衛嵐輕聲道:“是誰……”“你不知道嗎?”白雪鶴笑笑,將手指放於唇上,幾乎同衛嵐一起說出那兩個字。“奸黨。”氣氛驟然凝滯,奸黨一詞,從古至今便是所有逆反之人的概括,但在這一二十年裏,它專指廢太子陰魂不散的黨羽。“這不可能。”衛嵐深吸一口氣,開始迅速辯解:“燕王被軟禁在府裏,可是一步都沒離開過,廢太子雖死得慘,可他確實死了……這……我……”“你不要急。”白雪鶴拍拍他肩膀,“我並沒有說過燕王。”“白大人…!”衛嵐呆了呆,突然扳過白雪鶴肩膀,“你之前說,煤礦是許將軍的親戚收的,若此事涉及到許家……”“涉及許家,可對咱都沒有好處。”衛嵐低眉沉聲,“不說是否牽涉奸黨,許家勢大,皇上雖然一直疑心,可你猜皇上會不會……先息事寧人?”衛嵐抬頭,比了一個殺人的動作,他三十不到,眉目英俊挺秀,隻是深諳官場多年,未免有些藏不住的老奸巨猾。白雪鶴沒有迴話。“不如去找他?”衛嵐抬頭,“那位不要命的縣令蘭大人,他那封信到禦史台,也算是京城揚名了,若有他向皇上挑露,咱們都有台階下……反正他隻一個縣令,若能因此而死搏個清名,也算值。”“先抓陸永寧吧。”白雪鶴很久沒有微笑,過了許久沉沉道:“再緩緩。”“是。”衛嵐隻好拱手,領命而去。……此時此刻,黑蛋坐在白雪鶴房間床上,抱著些吃食歪頭發呆。守衛撤走,這裏的人也親切許多,鄉民淳樸,他們看到黑蛋可愛又懂禮貌,忍不住送了很多好吃的上來。黑蛋抱著蘋果,心裏還存了幾分疑惑,他並不相信白雪鶴那麽瘦瘦弱弱的人會殺人,可是那天的確連名帶姓聽的清清楚楚,而且白雪鶴隻是說了沒有,並不解釋。一定是有問題的。看了很多小說的黑蛋開始歪著頭亂想,白雪鶴殺了梅卿,那白雪鶴為啥不解釋呢?難不成梅卿雖不是他殺,卻為了他而死!真是好可憐啊,出了這麽大的事,還被揭傷口。黑蛋腦補出一場生離死別的大戲,突然對白雪鶴的經曆更加同情起來,他趕快跑下床鋪好被褥,又把別人送來的食物擺整齊,此刻燭光一晃一晃,黑蛋拉開抽屜,想換一隻蠟燭進燈裏。他拉開抽屜時,一陣濃密的煙氣撲入鼻子,把小孩嗆的一咳一咳。“什麽呀?”黑蛋翻了翻,發現又是那隻討厭的盒子,隻是裏麵東西的味道不太一樣。門被輕輕推開,白雪鶴趕忙進來拉開黑蛋,“誰教你亂動的。”“我隻是想找蠟燭。”黑蛋抬頭,小手指著後麵的蠟燭,“不亮了。”“哦對,你怕黑。”白雪鶴自言自語著拿出蠟燭走向燭台,抬手就拔下蠟燭,手心卻心不在焉的碰到燭火。他被燙了一下,猛然後退,靠在窗上,窗被撞開,蠟燭也掉在地上摔熄。白雪鶴方才迴神,迅速將蠟燭拾起點燃,卻看到小家夥正站在桌後露出圓眼睛,傻乎乎的看著他。“怎麽了?”白雪鶴走過去,手心還沾著些凝固的蠟油,“是不是擔心遇灩,興許在山裏遇到什麽親戚了。”“燙的是不是很疼啊。”黑蛋湊過去,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我給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啊,好。”白雪鶴沒有冷嘲熱諷,任由他把手拉過去吹吹,黑蛋的圓眼睛水汪汪,小手一點點正把蠟油擦掉。“我原先隻有阿離一個朋友。”黑蛋慢吞吞開口,好言好語安慰,“可是現在也覺得沒關係,不能迴家,也就不迴去了,就算你的朋友不在身邊,我們兩個在一起也挺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