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普通民眾的哭喊聲逐漸遠去,隻留下一地碎亂的廢墟血跡。天上時不時飛過增援的飛翔工具,追著一個個長相奇怪的異種。


    嶽順年眼神複雜的盯著小芷蘭,運起外打心法。淺淡的光芒在他皮膚上微微泛起,蓬勃的力量在他掌中醞釀。


    心髒仍急促的跳動著,似乎有什麽在裏麵蠢蠢欲動,引起一陣劇痛。


    小女孩仍柔弱的坐在地上,倚著牆角。神態安詳的抬頭看著嶽順年。


    “孫伯伯,你想動手嗎?”她平靜的笑問,“你不想知道嗎,青種是人麵蟲身,幼年是植物種子的模樣。那我是什麽異種呢?”


    嶽順年麵上不禁一滯。


    他確實有猜想過這個問題。小芷蘭一直暗地裏發放青種種子,也承認自己是異種了。但她無論是長相還是氣息,都和人完全一樣,到底是為什麽呢?


    他用力量在體內運轉,強壓下去心髒的不適感:“那你是什麽?”


    小芷蘭扶著牆麵吃力的站起來,身形微微顫抖,她對嶽順年露出一個脆弱而夢幻的笑容,喃喃說:“我們族叫夢族啊。沒聽過?哦,你應該熟悉我們的另一個名字、那是被你們硬冠上的恥辱名字、奪魅種!”


    嶽順年大驚,冷汗瞬間濕了後背,嚇得他心髒都漏跳了一拍,趕緊運起心法平複心髒猝然的巨痛。


    奪魅種!異種裏鼎鼎大名的一個種族——以危險性著名。


    這個種族擅長迷惑人心,然後侵入對方的腦袋,占據他們的靈魂,讓人變成行屍走肉。


    但是奪魅種……應該早在幾十年前那場針對有威脅異種的戰爭裏絕種了啊,小芷蘭難道是殘存下來的?


    嶽順年驚疑不定的打量著麵前的小女孩,心中不敢大意了。


    小芷蘭仍保持著微笑:“孫伯伯,看來你的情況不大好了呢。怎麽辦呢。承蒙你的照顧了這麽多年,我不想死,也不想和你分開了呀……”


    聽到她這樣說,嶽順年突然心生危險預兆,眼皮一跳,猛地向一邊躲去。同一時間,小芷蘭雙眼猛然放亮,駭人的瞪大,直視著他。


    嶽順年隻顧著盯著她的神情躲避了,沒防備她的視線。腦袋裏猛然一嗡,如遭重擊。整個人怔在原地,眼神都呆滯了。


    小芷蘭這才有些吃力的噓出一口氣,慢吞吞走過來。她踮起腳尖,撫摸著嶽順年的臉頰,開心的摟住他。


    “孫伯伯,既然我的任務完成了,那我把你帶迴去異種根據地好了。以後我們就還能住在一起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素白的小手在嶽順年胸口一抹,一枚青色種子從他胸口掉出來。


    那枚鵪鶉蛋大小的種子上已經有一大半孵化成了幼小的青色蟲子模樣,小小的臉也赫然是一張稚嫩的人臉。眼看著已經孵化了大半了,現在卻被孫芷蘭取出來。


    小小的青種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就全身汽化成了青煙,最後隻在她掌心留下一堆碎末。


    孫芷蘭卻對同為異種的小青種渾不在意,隻擁住呆愣的嶽順年,繼續說道:“孫伯伯,你放心。你還能看到世界,也能聽到我在說話。但是我不會再讓你控製你的身體。”


    她雙眼再次閃出光芒,下一刻雙目變得無神渙散,小小的身體軟倒在地上。


    同時,對麵嶽順年擴散的瞳孔突然凝聚起來。他活動了一下身體,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孫伯伯,我們走吧。迴我的家裏去。”


    嶽順年就這樣沿著道路離開了。一路上臉色自然的經過許多裁決者和異種打鬥的場麵,卻熟視無睹。他臂上的通訊裝置在不斷閃爍,那是第一暗隊在下達命令。嶽順年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解下通訊裝置隨手扔在地上,毫不留戀的走遠了。


    封佑笨拙的駕駛著陸地車,搖搖晃晃的開在路上,神色驚惶。


    往日無比通暢的道路今天卻被各種雜物和人類與異種的屍體堵塞。他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緊握著一把刀子,又要看路又要注意天上飛的異種,開的頗為手忙腳亂。


    “砰砰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側麵撲到車窗上,臉上是扭曲得幾乎承受不住的恐怖之色。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女人砰砰砰的敲打著車窗,淒厲的哀求。


    封佑臉上卻凝結出一片冰寒之色,他不為所動的踩著油門,反而加速了,將女人甩在後麵。


    女人不死心的拍了幾下車窗,想追上來,身後卻銳叫一聲,巨大的蟲子揮舞著刀般的前肢衝過去,兩隻前肢交叉錯剪一下,女人的頭顱就高高飛起,猩紅滾燙的血撒潑了一地。那麵上極致的恐怖之色就此定格。


    封佑攥著刀的手又緊了幾分,麵上寒冷更甚,可細看卻能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腳下踩著油門,車速又快了。


    “地球神保佑……”他低不可聞的喃喃,“原諒我的罪孽、請原諒我……我不能……”


    封佑也隻是個普通的少年。他所仰仗的不過是些許蠻力。


    兩個多小時了,他已經有驚無險的把車開到了郊區,到了爺爺的異種生態園的那條路了。


    平時半個小時就能到,現在走起來卻千難萬險。這一路上,這樣手無寸鐵的市民他也見了不知道有多少,向他求助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但是他不能停留,他不能幫助他們。


    因為……還有年邁的爺爺等著他去救。


    沒有預兆的,麵前的擋風玻璃上突然撲出一隻長著寬大翅膀的異種,尖銳的爪子狠狠抓在玻璃上,刮出一陣讓人聽得牙酸的刺耳咯吱聲。那本來就沾著許多血汙,接近破碎的可憐玻璃終於堅持不住了,嘩啦一聲全數向裏碎裂迸濺。封佑猛地捂住臉悶叫一聲。


    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那許許多多細碎的玻璃渣全濺上了他的臉頰。


    陸地車也長長一聲刹車聲,停在了原地。封佑左手死死捂住了臉,鮮紅色從他指縫間肉眼可見的溢出來,順著手腕蜿蜒而下,染紅了衣袖。他疼的全身顫抖起來。


    異種得意的鳴叫一聲,伸長雙爪想把他從車中抓出來。封佑一驚,顧不得血肉模糊的臉,努力睜開眼睛,揮動刀子進行抵禦。


    可憐他滿臉血汙,眼前疼痛得極為模糊,胡亂揮動的刀就像嬰兒的動作一樣軟弱無力。


    異種連連揮動翅膀,銳叫著用利爪在封佑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他不也殺了封佑,隻是在戲弄這個可憐的少年。


    封佑臉上仍一刻不停的流著血,劇痛使他有些精神恍惚。


    “封佑,你可沒那麽嬌氣!爺爺還在等著你!”他喃喃告誡自己,咬咬牙打開車門,衝了出去。


    擋風玻璃既然沒了,他留在車裏也隻是自縛手腳,不如去平坦的地方與這異種拚了!


    封佑努力睜開眼睛,打量著異種。異種似是察覺出他的意圖了,一聲清叫,不再戲弄,雙爪帶著淩厲殺氣向他腦袋抓來。


    封佑心中有所感應,向前一撲,滾地躲過一擊。又毫不停歇的敏捷猛然扭身躍起,撲到異種滿是尖利羽毛的背上。他揚起小刀,狠狠的紮進異種的背,因為極度的恐懼與激動而臉色扭曲。


    異種發出淒厲的叫聲,寬大的翅膀猛然一拍,倒著往地上砸去,想要把背上的封佑摔下來。


    異種那百來斤的體重加上狠狠的一砸,把封佑砸的慘叫都喊不出來,口吐鮮血,全身疼痛,軟軟倒在地上再沒有掙紮的力氣。


    “牧嗷——”異種得意的叫著,俯衝下來,一爪將他胸膛前抓掉一層皮肉,鮮血直冒。


    封佑躺在地上,血汙滿臉,已經看不出神色。他掙紮著睜開眼,悲哀的望著正戲弄他的異種,毫無反抗之力。


    ……就要這樣的死了嗎?像他路上見到的那麽多人一樣。


    他還沒有找到爺爺。爺爺……爺爺有沒有事呢……


    昏昏沉沉之間,封佑好像見到了那個老邁的熟悉身影從遠處的馬路上一步步走來,手提菜刀,麵色沉穩。


    “奇怪……是幻覺嗎?好像看見……爺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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