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唿聲震天,掩蓋住了馳騁的馬蹄聲。


    風雲兮側身,看向長街的盡頭。


    隻見駕馬飛奔的少年郎,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就好似他乘風破浪,披荊斬棘,踏破風雪黃沙,曆經千辛萬苦,最終還是向她而來……


    風雲兮不禁紅了眼眶。


    浮光沒有放慢速度,隻是在快要到浮生甜塢門口時,擲出了隨身的一條紅腰帶。


    這一條紅腰帶,是北境的一位全福老人送給浮光這位平亂虎將的一份感謝禮物。


    在南黎國的北境有一種習俗,就是家中的老人會為男丁裁製紅腰帶,待其到了適婚的年齡,可以將紅腰帶送給心儀的姑娘,以此定情。


    浮光在北境,沒有收老百姓們送的其餘任何禮物。


    隻是在得知了紅腰帶的寓意之後,就毫不猶豫地收下了這僅此一份的禮物。


    風雲兮看到浮光向她擲出紅腰帶,有些不解。


    卻在看到他帶著真誠的懇求之意的眼神之後,想也沒想就接住了紅腰帶的一頭。


    浮光趁機一拉,風雲兮順勢飛身而起,潔白的紗裙在空中翻飛,華麗麗地打著旋兒。


    下一瞬,風雲兮就被帶到了浮光的懷裏。


    溫香軟玉抱在懷,浮光滿足地喟歎一聲。


    他駕馬向前,催促馬兒加快速度。


    二人一馬,幾個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祥瑞街的盡頭。


    那些守在街道兩旁以及追趕過來看熱鬧的老百姓們,紛紛疑惑不解。


    居安侯不接小姑娘們拋的花朵、錦帕、香囊,卻把另一個少年郎拉上馬,抱在懷裏。


    這這這……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莫非……居安侯是個好男風的?


    老百姓們不由得開始做著各種猜測議論……


    浮生甜塢的二樓臨街雅間裏,東方京墨和雲煙正慢條斯理地吃茶點。


    東方京墨將自己吃了大半,隻剩一小口的鮮花奶凍喂進雲煙的嘴裏。


    眼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雲煙吃下去,他才滿意地笑了笑,再開始了他的吐槽。


    “我就說浮光那臭小子色心昭然吧!你看看他,一迴來就隻知道拐咱們閨女,也不想著要見見咱們這些長輩!”


    “虧得老子先前還偶爾記掛他,真是個白眼狼!”


    “還有啊!這臭小子忒狡猾,竟搞出一根定情的紅腰帶!”


    “他這不是明擺著欺負咱們閨女不知南黎北境的風俗嘛!”


    “今次是哄騙著咱們閨女在毫不知情之下就接了這臭小子的紅腰帶,下次指不定還對咱們閨女用更狡猾的法子呢!”


    ……


    東方京墨吧啦吧啦絮叨了好一陣。


    雲煙左耳進右耳出地聽著,隻在末了,說了一句,“你們男人不都是這般調調麽?想當初,你套路我的時候,可比浮光狡猾多了。”


    “……”東方京墨訕訕一笑,然後涎著臉討好,“反過來想想,臭小子若是一門心思隻套路咱們閨女,也不是不可以。”


    “我瞧著他今次之舉,倒是頗有我當年的風範啊!”


    東方京墨的這兩句話,前一句是為自己圓話,後一句則是為自己顯擺。


    雲煙冷冷一笑,“若說不要臉這一點,確實有你當年的風範。”


    東方京墨:“……”


    媳婦兒,紮老心了啊!


    ***


    卻說駕馬疾馳的浮光和風雲兮二人,一路無言迴到了居安侯府。


    幾個月未見,二人互相思念,卻在見麵後,忽然不知該先開口說些什麽了……


    直到進了居安侯府,浮光將風雲兮從馬背上抱下來,風雲兮才說了一聲:“多謝。”


    這是口頭慣用之語,已無需經過大腦指令,肌肉記憶就能促使人開口。


    風雲兮聽到自己的聲音,明顯地一愣。


    她曾在得知浮光要迴來了,試想過多種再見的情境,也試想過多種見麵後的問候話語。


    “浮光!你終於迴來了!”這是情緒激昂的表達方式。


    “浮光,你迴來了。”這是情緒沉穩從容的表達方式。


    “浮光,我好想你啊!”這是不掩內心情緒的表達方式。


    ……


    風雲兮試想過多種,但是,今日卻是一種都沒有派上用場。


    她連見到他都是她根本想不到的場景和方式,更別說是見麵的開場白了。


    風雲兮發現,自打她被浮光拉上馬,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裏之時,她的一顆心,就慌亂得再也無法平靜。


    之後的一路馳騁,浮光不僅不願鬆開她,還越抱越緊。


    風雲兮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是沸騰無比。


    心中有一種向往瘋狂的衝動,那是一種讓她無比陌生的感覺。


    而她卻好喜歡這種感覺。


    甚至是希望馬兒再也不要停下。


    她和他,可以一起策馬奔騰到地老天荒……


    浮光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就近在眼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托起風雲兮的小臉。


    她今日是做男子裝扮,卻隻是換成男裝,沒有易容修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真實小臉,靡顏膩理,每一寸都是屬於風雲兮的絕色姿容。


    感受到下巴處傳來的粗糙觸感,走神的風雲兮迴過神來,“你的手……”


    到嘴邊的關切話語,剩下的大半,都被那帶著清涼之意的薄唇給堵住。


    風雲兮隻覺得天旋地轉,眼中的景物倒退遠去,這世間,隻剩她和他。


    ……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風雲兮迴過神來,發現自己是被浮光抱著進了一處溫泉池。


    “陪我沐浴。”這是浮光迴來,對風雲兮說的第一句話。


    風雲兮當即小臉一紅,羞赧地往浮光的懷裏鑽。


    當然,她沒有忽略他開口的這一道聲音,莫名地沙啞且粗糲。


    怕是他帶兵在戰場上廝殺多日,連嗓子都喊壞了。


    這般猜想,風雲兮頓時心疼不已。


    “你放我下來,我給你看看身上的傷。”


    上過戰場的人,身上沒有傷是不可能的。


    風雲兮在浮光的懷裏不敢亂動,擔心碰著他的傷口。


    “都是小傷,無妨。”浮光不願將風雲兮放下。


    風雲兮抬手,輕輕地撫了撫浮光的臉,柔聲誘哄,“乖,你聽話。”


    她不擅長哄人,但這些年卻幾乎是將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哄他之上。


    而她哄得最成功的的一個人,也就是浮光了。


    以前,浮光不喜吃她配的藥,說是太苦了。


    她就會給他做甜蜜餞兒,還哄著他說是良藥苦口利於病。


    浮光次次都是會在她哄了一番之後,乖乖地聽話喝藥。


    今次,浮光也依然聽她的話。


    當然,他已經不是給甜蜜餞兒就會乖乖喝苦藥的那個小少年,他現在也有他的要求。


    “隻許診脈,不許脫我衣服……驗傷。”浮光向風雲兮提出了要求。


    “……”風雲兮覺得,浮光這句話是故意停頓,以引她想入非非……


    風雲兮紅著小臉,硬著頭皮做保證,“放心,我不會脫你的衣服。”


    她知道他是不想被她看到身上的傷痕,不想讓她心疼。


    那她就配合他。


    浮光這才將風雲兮放下。


    風雲兮將浮光藏在溫泉池水裏的雙手撈出來,果真看到一雙遍布厚繭子與傷痕的手。


    她先前在浮光捧著她的臉吻她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他雙手的粗糙。


    浮光原先可是有一雙修長如玉的手,潔白且柔軟,隻掌心接近虎口處,有一層細細的繭子,是他練武而生出來的。


    晶瑩的淚水盈滿風雲兮的眼眶,她根本不要再看浮光的身上,也都能夠猜到,定是比雙手還要瘡痍可怖。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雙手,以盡量平穩的語氣開口,“我閑來無事,做了幾罐祛疤膏,眼看著快要過了藥效,你這一迴來,倒是能派上用場。”


    “以前瞧著你的手挺好看,用了我做的祛疤膏,定能恢複如初。”


    這番話,風雲兮是盡可能地說得輕鬆。


    她做祛疤膏,就是為了浮光。


    心知她在戰場上兇險,她做了好多的膏藥。


    治傷祛疤的最多。


    先前也讓浮光帶去不少,後來也派親衛送了幾次。


    不待浮光應聲,風雲兮就開始給他診脈,她再不動作快些,眼中的淚水就要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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