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神奇的展開,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所以藤丸立香的腦子都是完全轉不過來的那種狀態,不說是一片空白,也是渾渾噩噩的,走路的時候都好似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如在雲端,整個人雲裏霧裏不知所措。


    ——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或者自己幹脆已經死掉了,隻是殘留的意識還被困在了什麽魔術之中,經曆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幻夢?


    或許這就是對方最後的慈悲與善意了?希望讓自己死得沒有那麽痛苦?


    啪!


    “嗚!好痛!”


    額頭上傳來的疼痛一下子讓少女悲鳴出聲,但是也成功的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她捂住額頭眼淚汪汪的樣子。


    仗義出手直接給予少女一記無情的腦瓜崩的夏冉,正好整以暇的收迴自己的手指,同時挑了挑眉毛,頗感無奈的看著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想象力還真是有夠豐富的,不過最好還是不要胡思亂想……”


    “咦?……你知道我在想什麽?”藤丸立香先是呆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問道。


    “不知道,隻不過你的表情這麽精彩,看一眼就知道你會想些什麽了。”魔術師淡定的迴答道,然後也沒有理會這群接受能力過於脆弱的家夥,轉身擺了擺手就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好了,等收拾好心情就下來吧,去二層的餐廳……嗯,反正托納提烏會給你們帶路的,你們到時候自個兒問一下就好了。”


    他倒是相當灑脫,說走就走,也沒有再和迦勒底眾人說些什麽,拋下這麽一段話後就徑直離開了頂層。


    “……”


    “……”


    隻留下原地一群人麵麵相覷,久久沒有說話。


    空氣異常安靜,似乎能夠刺痛人的鼓膜一般,所有人都沒有出聲。


    不過這也不能夠怪她們,畢竟誰能夠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轉彎又快又急,基本上就是誰都反應不過來,就被甩飛出車道之外摔死了……


    也不說藤丸立香和瑪修了,其他人也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的。包括斯卡哈和達芬奇,兩位睿智的天才都是一樣,臉色相當怪異,看上去也是根本就完全反應不過來,思維大概是混亂到了極點。


    “真的……就這麽放了我們?”


    瑪修好不容易恢複了些許思維能力,她有些懵然的看向四周的其他人,猶豫踟躕著用一種相當不確定的語氣這麽說道。


    “好像……好像是這樣的……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麽,就這麽簡單的放棄了自己的計劃嗎?”達芬奇也感到迷茫了?她望著藤丸立香有些懷疑:“立香?是不是你做了什麽……”


    “我?我能夠做些什麽?”少女對此卻是比她還要不解,接連搖頭?腦袋搖晃得宛若撥浪鼓一般。


    “但是看上去?感覺好像他就是因為什麽事情,而認同了你的樣子啊……”達芬奇輕蹙著眉頭?仔細地迴想著剛剛的所有事情,試圖從魔術師的語氣、表情以及遣詞造句等細節?推斷出真相來。


    “我……”藤丸立香繼續搖頭?正想要否認,但是緊接著又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的樣子,頓時自己都不確定了。


    “多想無益,你們在這裏說什麽都不過是自己的猜測而已……實在不明白的話?直接去問一下他就是了。”這個時候?影之國女王深深唿吸了一口氣,直接給出一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同時也是眼神複雜的看向了魔術師消失的方向。


    斯卡哈說不清楚自己目前的情緒有多麽複雜,但是那絕對不是什麽劫後餘生的僥幸,也沒有什麽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


    畢竟這種被人輕飄飄的饒了一命,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直接放過了的展開?是怎麽一迴事?作為純正的凱爾特戰士,她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裏?還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屈辱”——


    居然有人如此的不將她放在眼內,表現得如此的輕蔑而又不在意……甚至於壓根就沒有把她當作是敵人來看待?從頭到尾都沒有。


    看似是沒有任何的敵意?也不針對任何人?但就是因為沒有去輕蔑任何人的必要,反而才擁有藐視所有人的心態。


    不過斯卡哈也知道自己的“凱爾特戰士”情緒很沒有道理,贏家通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勝者獲取全部,敗者一無所有。既然那個魔術師是絕對的勝利者,想要怎麽處置自己這些失敗者自然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總不可能說,勝利者不能夠貫徹自己的意誌,失敗者反而有資格對這種事情指指點點的吧?


    況且她也是個有分寸的人,當然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就將迦勒底置於險境之中。畢竟眼下的確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那個魔術師願意改變他的計劃和想法,放過迦勒底等人……


    “直接去問一下嗎?說得也是呢……”


    先前一直都像是懷有什麽心事,看上去憂鬱的樣子也是惹人憐愛的美狄亞小小姐,輕輕的皺著眉頭,然後很快的舒展開來,貌似是覺得斯卡哈說得很有道理,讓她終於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


    她好像是在自語著,又好像是在對邊上的達芬奇等人說著話:“如果不能夠得到確認的話,自己無論怎麽說,也隻能夠是猜測吧!”


    拋下這麽一句話,這個外表純真如同白百合一般的少女,對著幾人輕輕點頭,然後也邁著輕盈的步子,快步地追了上去,很快消失在門外。


    “……”


    “……”


    “美狄亞小姐……她這是什麽意思……”藤丸立香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懂是怎麽一迴事,不過即使什麽都不知道,她也多少有些感覺,貌似美狄亞小姐是在隱晦的表達什麽意思的樣子。


    達芬奇和斯卡哈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神色也多少有些微妙。


    “看樣子她是知道了……不過也難怪,我們做得那麽明顯,她當然會知道我們在刻意疏遠,防備她的吧。”斯卡哈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件事的確是她們做得有些不地道。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美狄亞身上的疑點頗多,有太多值得懷疑的地方,而圓桌騎士的事情也已經證明了,斯卡哈一開始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而且風雨飄搖的隊伍已然艱難至此,實在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波折了。


    隻是美狄亞小小姐明顯也不傻,貌似是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對她的疏離與防備,不過她什麽都沒說,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什麽。


    就現在看來,大概是知道說了也沒有用,而且貌似是她自己都解釋不清楚,甚至自己都在懷疑自己的現界有問題吧?所以現在打算過去問一下,是不是和那個魔術師有關?才輕描淡寫的拋下這麽一句話,為自己稍稍解釋了一下?


    “是這樣嗎?”聽了達芬奇的解釋,藤丸立香這才明白過來,頓時有些窘迫,覺得自己作為禦主好像是做錯了什麽似的。


    居然連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現,實在是有些失職了。


    “其實這個和立香你沒有什麽關係,她應該也不會怪你的……算了,這個時候說這個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我們快點追上去看看吧。”


    達芬奇隨口說道,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畢竟結果錯誤不代表一切都要被否定,倒不如說那種情況下,要是她們還不警惕一些,有戒心一點的話,才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臉色陰鬱的莫德雷德有些怏怏的開口,“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她現在有些懷疑自己為什麽要出現在這個地方,感覺根本就是來受刑的一樣。


    她是絕對不可能和父王和解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正如父王一句話都沒有和她說一般,她也沒有什麽好和自己父王說的。


    之前和父王對抗的時候,莫德雷德還仿佛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人生意義與存在價值,但是現在呢……那個魔術師居然就這麽放棄了他的陰謀?還有就是父王,又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怎麽看上去無論有沒有被神性侵蝕,不管是作為亞瑟王,還是作為完全神靈化的聖槍化身,似乎都是與那個魔術師無條件的站在同一陣營的?在魔術師放棄之後竟然一點兒意見都沒有?


    這不是你的執念嗎?為什麽這麽無條件的順從那個家夥啊!


    實在太讓人生氣了!太讓人惱火了!


    莫德雷德感到非常難受,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生氣,也不知道應該對誰生氣,更加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資格生氣,於是就更加難受了,憋屈得不行……尤其是她現在的狀況,簡直裏外不是人。


    還不如那群一開始就果斷誓死追隨王者的圓桌騎士呢……


    她這個叛逆的騎士,現在應該做些什麽好?既然已經沒有理由再和亞瑟王站在對立麵了,那麽她的存在意義到底是什麽呢?所以感覺真的相當難受,她沒有了繼續敵對的理由,卻也無論如何都沒希望再迴到圓桌之中。


    迦勒底和對麵化敵為友,直接和解的結果,竟然就是隻有她自己被拋棄了,夾在中間兩邊都不討好!


    討厭!真的是太討厭了!


    “莫德雷德……”


    瑪修遲疑著,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卻被達芬奇拉了一把。後者對她連連打著眼色,這種事情不是外人幾句安慰就能夠化解的,尤其是涉及到這麽父慈子孝的家庭倫理慘劇的時候。


    她們這些外人委實是沒資格說三道四,不管說什麽,都必然會得罪其中一方,還不如什麽都不說。現在這樣的情況,還是給莫德雷德留下一些獨處的空間,這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瑪修有些愧疚,藤丸立香也是頗感不安,但是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不合時宜的關心才是讀不懂氣氛的ky表現。


    “……”


    “……”


    在眾人的腳步聲消失,紛紛離開這片空間之後,現場就隻剩下了莫德雷德自己一個人。


    “我到底……算是什麽呢……”


    她低著頭,自嘲的笑了一聲,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迴蕩著。


    “自己想得再多也不過是猜測罷了,不如直接去確認一下?她們不是這麽說的嗎?這個就是指導方針啊……”


    這個時候,帶著調侃的笑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頓時讓她嚇了一跳,一個激靈的轉身,發現卻是那個魔術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背後,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你幹什麽?!想死嗎?!”莫德雷德又氣又惱,她一點兒都不害怕這人,反而還惱怒被對方看到自己剛剛那“脆弱”的表現,於是故作兇惡的表情以掩飾內心的羞憤,惡聲惡氣的說道。


    “少女,我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王者之姿,我這裏有一個計劃……”


    夏冉沒有在意莫德雷德的失禮,或許在他看來,這個女孩子的故作兇惡,不過是小貓小狗之類的小動物奶聲奶氣的發兇一般的表現吧。


    所以他隻是笑眯眯的開口,將自己惡趣味的想法娓娓道來。


    ……


    ……


    “……這個特異點扭曲到這種程度,稱之為基於錯誤選擇、錯誤繁榮的虛假曆史也不為過,也就是作為一開始的目標已經達成,成為了「異聞帶(lostbelt)」,和原本的人類史已經格格不入……”


    腳步聲迴蕩在走廊上,魔術師和金發碧眸,身材纖細的少女騎士並肩而行,並且興致勃勃的比劃著,說明自己的想法。


    “……畢竟在公元五世紀左右,就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充滿了神秘、魔力和幻想種的行星,明顯與人理偏離嚴重……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夠和正常的後世曆史銜接起來,並且將邏輯、因果等細節都圓迴來呢?”


    這是不可能的了,作為“不需要之物”遭到剪定是它唯一的結局。


    否則的話,它就真的會顛覆原本的人理,取代原本的人類史成為正確的曆史……


    至於原本的世界,原本的曆史,自然就會遭到破壞。猶如生命存在競爭,曆史也有勝負,兩者隻能夠存在其一。


    不過夏冉卻有解決辦法,並不需要通過犧牲一個世界,來成全另一個世界——


    “因為世界並非隻有一個,而是像兩麵鏡子對照產生的現象般無限延展,也因此未來不會隻有一個。我已經將這條世界線從事象選擇樹之中摘出,並且置入我自身內側永久性的展開……”


    他的體內已經是一方浩瀚的內天地,已經有了充分的源質基礎,那是能夠允許龐大的既存事象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肥沃土壤,既可以從無到有的慢慢孕育出完整龐大的世界,也可以直接融合事象記錄,重現時空彼方的鏡像。


    因此,在這個宇宙之中遭到廢棄、刪除、被剪定的世界線,完全可以搬運到他的體內融合,繼續演化既存事象……它不會被否定,而是在某個存在自身內側展開世界與法則,成為行走的特異點。


    “……”


    阿爾托莉雅繃著臉,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任由魔術師跟在她身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這樣的獨角戲持續了好大一會兒,夏冉也終於是有些受不住這種低氣壓,少女沒有怎麽和自己生過氣,但是也意味著她一旦來真的,往往就是特別嚴重的那種。


    他輕輕的唿了口氣,很是無奈的伸手拉住了阿爾托莉雅的手掌:“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關於貝德維爾的事情,我的確是有些事情對你隱瞞了,現在都告訴你吧,其實是這樣的……”


    “不是這個!”被拉住手掌的少女惱怒的掙脫了幾下,卻沒有能夠掙開,隻能夠氣鼓鼓的盯著他。


    “嗯?”


    “我是說,我知道master你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不喜歡這樣!”阿爾托莉雅咬牙,“就算是為了我好,我也不想被這樣隱瞞,這些事情我本身就有權利知道並且做出要不要接受的決定,不是嗎?”


    “啊?哦哦,是啊,你當然有權利知道。”夏冉連連點頭應和,這個時候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


    “……”


    “……所以說,不許再有下次了!”緊緊得握著拳頭,阿爾托莉雅氣憤他的敷衍,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夠惱怒的說道。


    “……”


    “……”


    “你為什麽不說話?”


    一陣沉默之後,阿爾托莉雅更加生氣了,能夠聽到她在隱約磨牙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大度了,就這麽簡單的將這件事揭過去了,不想和他過多計較,抓住不放……但是為什麽,這人卻連最基本的保證都不給?


    還是沒有迴答,夏冉眼神飄忽的看向走廊之中空無一物的方向,不知道自己現在還來不來得及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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