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弋海湛藍如天宇,澄碧如翡翠,海浪層層如堆雪,天水相接,水天一色,無邊無際無涯。海上一痕細線綿延至天際,正是通往南嶼洲的天然通道巫越橋,不過橋上有著修士和術士各自設下的無數禁製、陣法、咒印、蠱蟲……非特殊情況不可通過。修士和術士一向互相防備,明麵上禁止雙方交流往來,互通有無隻能“偷渡”。容咎乘九天雲浮舟順著巫越橋的方向前往南嶼洲,雲浮舟自帶隱形和攻防陣紋,一路無甚波折。“洲之北有國名天索,國中人皆養蠱禦蟲,好妖服繁飾,尤尚銀。”趴在屋頂隱秘處的容咎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繁榮景象,深刻理解了何為“妖服繁飾”。中洲修士的衣著大多是廣袖長襟、寬袍雲裾,禦劍或打鬥之時瀟灑飄逸,仙風道骨,雖然有的戰鬥狂更喜歡緊身勁裝,有的神秘人更喜歡兜帽鬥篷,但整體的風格是一致的。而南嶼洲和中洲風格迥異,尤其此地是天索之國,這裏的人喜著顏色鮮豔的窄袖短衣、紋飾繁複的綺繡抹胸、或長或短的紗裙百褶裙,女子裸''露肩臂腰肢,肌膚如玉玲瓏婀娜,男子同樣坦胸露背,分外豪放不羈。一身黑衣勁裝的容咎麵無表情地在心底把君遷子暴揍一通。出發之前君遷子提醒他南嶼洲與中洲風俗不同,須穿勁裝,封印真元,服用易靈丹偽裝術士,盡量避免暴露身份……他提供的影像記錄似乎也毫無異常,然而直到現在容咎才意識到,君遷子參考的是崇尚咒術的百越國,百越之國位於南嶼之南,而自己上岸之地卻是最北方的天索!容咎再度看了看街上行人“豪放”的衣著,整個人都是拒絕的。他跳下屋頂,借助隱身符籙潛入一戶人家翻找,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一套不那麽出格的黑色常服,款式和中洲的勁裝有幾分相似,換上之後,他在桌上留了三塊靈玉,轉身看到妝台上一堆銀色頭飾,不由腳步一頓。容咎伸手觸及額心冰藍寶石,想起街上的男男女女大多以純銀為飾,即便鑲嵌寶石也是琥珀、貓眼之類……星殞的確太過顯眼,然而摘下的話銀發血紋更加怪異,障眼法倒是可以掩飾,但真元波動更容易被察覺。容咎拿起一頂最為簡潔的銀白頭冠扣在頭上,確認擋住了星殞,便留下十幾塊靈玉閃身離開(靈玉是南嶼洲的流通貨幣,功能類似於靈石)。他拿走的銀冠形似花環,紋飾層層疊疊極其精美,下沿掛有長短不一的銀墜垂飾,行動之時銀片交擊,清脆如銀鈴。走在大街上,容咎隱隱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他已經盡量模仿當地人的姿勢、神態、形容舉止,卻還是有些揮之不去的違和,周圍的人似乎也過於關注自己……他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前往城中心的傳送陣。百越與天索相隔太遠,非用傳送陣不可,否則他大可直接使用隱匿符……“你是哪家的逃奴?”略帶綿軟口音的女聲突然響起,容咎腳步一頓,麵前已圍了一圈身著同款短衣短褶裙、手持各式武器的矯健女武士。【五十、聖子】容咎緩緩轉身,隻見身後不遠處停下一架四麵鏤空、赤紗銀飾的巨大木轎,一位紅裙少女翩然躍下,揮退想要上前的侍從,笑吟吟地向自己走來。“閣下這是何意?”容咎神色平淡,暗自思索“逃奴”是什麽意思。少女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幾步走到他麵前,繞著他走了一圈,滿眼都是毫不掩飾的驚豔:“你長得真好看!簡直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我決定了,不管你是哪家的,從現在開始都是我家的了!”這少女容顏極為穠麗,眼角微翹如含情,紅唇豐潤飽滿,清涼的衣著勾勒出玲瓏曲線,裸''露的肌膚帶著蜜色光澤,怎麽看都是個絕色美人,然而她說出的話卻十分不美麗:“放心,我不會拿你當蠱奴的,正好我還缺個郎君,長老天天逼我成親……”——蠱奴!容咎瞳孔驟縮,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何暴露,反射性地想要握住長劍,就在真元即將衝破封印的刹那,身後風聲響起,有什麽東西驟然破開防禦纏住了他的腰,容咎隻覺眼前一花,竟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那軟物拽向後方,穩穩落入馬背上的懷抱。一隻手橫過他的腰間,精準地按住他想要取劍的右手,順便鎮壓他的反抗,另一隻手輕輕一抖,纏在腰間的長鞭靈蛇般甩向迅速追來的少女,啪啪數聲爆響,抽死了少女釋放出的蠱蟲。這一切隻在電光石火之間,少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心愛的幾隻蠱蟲竟然團滅,頓時大怒,手一揮示意侍從和武士上前圍毆。“放肆!爾等何人,安敢對我玄教聖子無禮?”容咎渾身一僵。身後之人不怒自威,氣場極為強大,圍攏而來的侍從武士都是一愣,顧忌他話中的“玄教聖子”不敢妄動。“什麽聖子!他分明是個偷跑的蠱奴!你這混蛋搶走了我的郎君,還打死了我的嬌嬌美美甜甜蜜蜜花花草草,簡直不可饒恕!!我要把你抓去煉成活人蠱……”“阿葉!!”一聲厲喝打斷了少女的豪言,一位和少女長相相似的青年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向馬上之人行禮告罪:“閣下恕罪,阿葉一時情急認錯了人,並非刻意冒犯……”“哥哥——”“閉嘴!”青年迴頭瞪她一眼,後者不甘咬唇,敢怒不敢言。“認錯了人?”身後之人冷笑一聲,“相沉少主口口聲聲要將本座抓去煉活人蠱,本座記性不太好,竟不記得天索禁忌活人蠱何時已經重見天日了?”“閣下說笑了,阿葉隻是隨口一說而已……”青年的氣勢平白低了兩分。“那將我教聖子抓去做郎君也隻是隨口一說?”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溫度瞬間低了幾度。“阿葉年少無知……”“一時情急、隨口一說、年少無知……”身後之人一字一頓,“如此魯莽、輕浮、幼稚之人,竟然是楓木氏族下一代的當家之主?嗬。”“你認識我?”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相沉葉竟然沒有生氣,反而疑惑這人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青年頓覺心力交瘁:“閣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阿葉無意冒犯聖子,在下代她向聖子賠罪,郎君一事也隻是個誤會,還望閣下海涵。”他明知對方率先發難是為了揭過“聖子”的身份,奈何如今明顯是對方占上風,他再怎麽懷疑也不好追究,“活人蠱”乃是天索禁忌,一旦傳出風聲,必將引來腥風血雨,他和阿葉都承擔不起。容咎自然明白對方的懷疑,畢竟這個莫名其妙的“聖子”身份,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身後之人沒有放開他的手,隻是略微調整了姿勢,單臂攬著他的腰,右手依舊握著長鞭戒備。容咎側首避開他溫熱的唿吸,很不適應這樣親密的姿勢。“聖子殿下,為何甩開屬下擅自行動?”握鞭的手似是隨意將他銀冠上的垂飾掠至耳後。“玄……玄徵長老,”容咎聽懂了他的暗示,“我見這銀冠好看便偷偷去買,累你擔憂,是我之過。”青年眸光一閃。玄徵?之前這人說的似乎是“玄教”,以教派命名的確是一些狂熱信徒會做的事。寒徹歎了口氣:“殿下,以後莫要如此任性。天索尚銀,男女皆戴純銀冠飾,不過男冠簡素,女冠綴有垂飾……”容咎整個人都僵硬了。寒徹神色憐憫地垂眸看他,善解人意地沒有接著說下去。身後不期然傳來幾聲悶笑,寒徹迴頭警告性地看了他們一眼。青年早已注意到寒徹身後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俊美青年:“不知這幾位……”“他們自然是聖子殿下的侍子。”寒徹冷冷瞥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孤陋寡聞,“相沉公子還有何事?聖戰在即,恕本座無法奉陪。”提到“聖戰”,周圍之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肅然,容咎滿心疑惑,麵上卻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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